拿刀的手,則是我剛剛拜過的便宜師父。
不過與夢中不同的是,這把刀子,並沒有把我的肚皮給劃開,而是搭在了我的肚皮上,隨著我的唿吸而起伏。
我嚇了一跳,說師父你幹嘛?
便宜師父衝著我嘿然一笑,轉(zhuǎn)過身去,對篝火另一頭的那人說道:“下不了手啊,我無法確定自己這一刀下去,到底是一屍兩命呢,還是別的什麼情況,想一想還是算了。”
篝火那頭的人是老鬼,他點頭,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想要解開這個謎團(tuán),讓蠱胎徹底離開王明,還得找到那個米兒才行。
便宜師父點頭,說對,生死勿論。
我這才知道在我睡著的時候,兩人在討論如何救我的事情,心中一暖,覺得有人關(guān)心的時候,真的很不錯。
篝火上麵煮了一鍋魚粥,便宜師父讓我自己去盛,我睡了一覺,餓得心慌,弄了一碗,唿嚕嚕一通喝,都還沒有咂摸出味道就沒了,忍不住又喝了一碗,這才稍微將饑餓給緩解了一些。
我聽到兩人聊天,這才知道在我睡著的時候,羅金龍那夥人的追兵已經(jīng)來過了,不過並沒有鑽到水潭下來,而是揚長而去。
在我睡著的時候,我這便宜師父跟老鬼已經(jīng)交流過了,再無嫌隙,他從老鬼口中得到了關(guān)於自己師兄的蹤跡,就忍不住了,說準(zhǔn)備要去找他師兄,見上一麵。
我問為什麼會這麼急。
便宜師父看了我們兩人一眼,笑了笑:“時間不等人啊,要知道,我隻有一百天的性命了,容不得浪費。”
第032章 江湖夜雨二十年
百日性命?
聽到便宜師父的話語,不光是我,就連性子偏冷的老鬼也都坐直起身子來,問到底怎麼迴事,看著您龍精虎猛的,咋就隻有百日性命了呢?
便宜師父伸了伸懶腰,看了看老鬼,又看了看我,臉上竟然露出了幾分慈祥來。
他笑了:“想不到我南海劍妖臨到死了,居然還會碰到你們這兩個家夥,還會有人關(guān)心老子,說起來也算是幸運……”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拜了師的緣故,我對這個髒兮兮的老頭子莫名就多了幾分依賴感,聽到他的話語有些滄桑和惆悵,頓時就眼圈一紅,說師父,你別這麼說,到底咋迴事,你可得我們說清楚啊?你剛剛收了我這麼一個徒弟,還說要教我本事的,可不能一撒手,什麼都不管?
便宜師父閉上眼睛,說道:“這一切還得從幾年前的黃山龍蟒說起……”
他跟我們講了一個故事,在他的講述裏麵,有很多我們?yōu)橹煜さ拿郑热缑┥健埢⑸剑灿形覀儾皇煜さ拿郑热缧办`教,比如茅山掌教真人陶晉鴻,以及他的大弟子黑手雙城陳誌程……
追憶似水年華。
在這便宜師父的口中,這裏麵的每一個人,都是當(dāng)年江湖上頂尖的人物,隨隨便便一個拿出來,都能夠鎮(zhèn)得住一大片。
其中最厲害的一人,不是茅山的陶晉鴻,不是龍虎山的張?zhí)鞄煟且粋叫做陳黑手的男人。
後來的後來,他在監(jiān)獄裏窩著的時候,聽人談?wù)撨^一件事情。
那個叫做陳誌程的茅山子弟,戰(zhàn)勝了曾經(jīng)籠罩在整個修行界頭頂上的天字第一號大反派,一個叫做王新鑒的男人,完成了所有人都無法實現(xiàn)的絕殺,而這個陳黑手,還曾經(jīng)跟他有過並肩而戰(zhàn)的情誼。
他當(dāng)年禦劍而飛,與這些頂尖群豪一起叱吒風(fēng)雲(yún),談笑天下。
然而所有的一切也都在那一刻結(jié)束,他被人使了毒計,被一隻大蟲子把整個腦髓都給吸了幹淨(jìng),倘若不是他修行的道行不淺,以最快的速度逃遁,又恰好找到一副合適的軀體,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天崩地裂的戰(zhàn)鬥之中。
我不確定剛剛認(rèn)下的這便宜師父到底是不是在吹牛,因為他說的一切,都在我的認(rèn)知之外。
我聽說過茅山、龍虎,但卻不知道這些傳說中的道家祖庭、洞天福地裏,竟然會真的有那種高來高去的神仙人物,也有點兒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腦髓都給吸幹,還能夠借體重生。
不過我還是姑且信之,因為在我看來,師父他實在是沒有騙我的必要。
就算他在吹牛逼,我除了鼓掌,還能說些啥?
我將信將疑,而老鬼畢竟比我多見些世麵,問他道:“師叔,恕我無禮,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yīng)該是精物所化,對吧?”
精物所化?
精物是什麼?我腦子有點兒轉(zhuǎn)不過彎來,但便宜師父卻哈哈一笑,毫不避諱地說還是你懂行,其實聽名字就知曉,南海劍妖、南海劍妖,老子可不就是一個妖怪麼?
什麼,我這師父不是人?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打量起我?guī)煾竵恚埔姡焓趾莺莸厍昧艘幌挛业念^,說瞧什麼瞧,就你這道行,能夠瞧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我捂著頭不說話,而這便宜師父則得意洋洋起來:“說起老子的本身,叫做贏魚,可是名列山海經(jīng)之中的遺種,聽我?guī)煾刚f,老子跟鯤鵬也是有些親戚關(guān)係的。隻可惜,這麼吊的出身,老子都沒有珍惜好,最後附在了這麼一個垃圾身上,要不是我這些年躲在牢獄之中,早就壽元已盡了。我風(fēng)光已夠,二世為人,不為其他,一是傳承,二則是想見一見我那霸道到?jīng)]朋友的師兄……”
他談及往事,意氣風(fēng)發(fā),卻也不覺得生離死別有多麼殘酷,有一種視死忽如歸的灑脫。
講了大半天,我方才曉得,我這便宜師父來曆頗深,他原本也是這道上叱吒風(fēng)雲(yún)的一人物,百年前就已經(jīng)橫行江湖了,隻可惜後來失手落敗,附身他人,為了躲避仇家和命途,便躲在了這監(jiān)獄裏麵來。
這副軀體是個倒黴鬼,陽壽早就盡了,隻不過他在監(jiān)獄之中,通過秘術(shù)延命,方才殘存於今日。
他本可以繼續(xù)這般活下去的,不過當(dāng)他踏出監(jiān)獄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jīng)決定了。
閻王教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用他的話講,他這種情況是屬於生死簿上麵掛了號的,一旦有所不查,那陰司就不會有任何疏漏,立刻過來索命。
就算他用了大修為,頂多也隻能延命百日。
聽完他的解釋,我和老鬼對視了一眼,知道他之所以會如此,恐怕還跟我們的這一通逃亡有關(guān)係。
特別是老鬼,我這便宜師父屢次救他,可是耗費了氣力。
一種壓抑的氣氛在我的心中升起,而作為當(dāng)事人的那便宜師父卻沒有半點兒忌諱,哈哈一笑,說我本來就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之所以一直賴在這兒,就為了這兩件事,現(xiàn)如今眼看著就要成了,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我想起昨日拜師時的情形,有些忐忑,說我恐怕未必能夠承載住你的期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