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小了,可外麵的天依舊陰沉。<strong>.</strong>屋裏的光線還很黑暗,我睜開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忙碌。曾經(jīng)有一刻,我感覺她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麵前了,所以此時看見她,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微妙。
“王妃你醒了!”她到了榻前,服侍著我起身。她的臉色很差,就像是重病的病人。不僅嘴唇發(fā)白,就連眼角那塊紅斑都有些發(fā)白。
“你怎麼了?是得病了嗎?身體不好就去歇著,不用過來伺候我了。”我猜想她家裏可能是發(fā)生了巨大變故,才會這樣一幅憔悴的病態(tài)。
她笑了笑,說道:“奴婢沒事,隻是連日奔波太過勞累了而已。”,說完後卻轉(zhuǎn)過身咳了兩聲。
她的身體狀況絕對不像她表麵上表現(xiàn)的這樣輕鬆,但她平日裏話少,既然她不想說即使我想問也問不出來。不過能再看見她,我心裏是高興的。
早膳後,王府裏數(shù)十輛馬車排成了長龍,在兵卒護擁下浩浩蕩蕩前往惠覺寺。王府女眷出行雖然沒有皇帝出行那樣氣派,不過仍然能有萬人空巷的效果,畢竟東方勳這個王爺,為皇朝的所做的貢獻巨大,可謂居功至偉。民眾對於他的崇拜,一點都不亞於皇帝。
兩側(cè)人如潮水的情形,出了青龍門才有所改善。腦子裏事情太多,昨夜我根本就沒有睡好,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做了一晚上的夢。此時在車軲轆咕嚕咕嚕的轉(zhuǎn)動聲和車軸吱呦吱呦麻擦聲,正好成了一首很好的催眠曲。在它的作用下,我的大腦陷入了癱瘓,馬上就瞌睡起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馬車停了。雪蝶輕輕叫醒我,已經(jīng)到了惠覺寺的山門前。[看本書最新章節(jié)請到.]下了馬車一看,惠覺寺果然寶相莊嚴氣勢雄渾,特別那塊金匾,即使在這樣陰沉的天氣裏依舊不減光彩。而它身後的蒙蔭山古樸蒼翠,頭頂上還隱隱有些白,就像有個白色的帽子扣在上麵。大概因為這兩日氣溫低,山上已經(jīng)下過雪。這裏的氣溫的確是更低一些,隻要張口出氣就是一團白霧。
山門前到處都是乞丐,到處都是臭味。有些年老體弱的倚著牆壁,看著奄奄一息。由於近日突然降溫,死了很多衣食無著的人,惠覺寺便在山門前施粥,這樣一來每天就會湧來上百衣衫襤褸的人。那些已經(jīng)走不動的幹脆在山牆外住下,每天靠著寺裏的施舍,能活一日是一日。
東方勳跟麗妃走在最前麵,已經(jīng)快進山門了。我嗬了口氣,又搓了搓雙手,然後緊緊裹了裹身上的夾棉披風,慢慢向山門走。周圍那些愛美又幹淨的夫人們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埋怨了。
“這惠覺寺是怎麼迴事?虧得還是先皇欽點皇寺呢!明知道今天北王府的人要過來,還弄這些東西在這裏髒眼。”
“就是!臭死了!”
……
她們正毒舌的開心時候,有個身材瘦小的乞丐突然從前麵衝了過來。她一邊跑一邊迴頭向山門前張望,慌亂中不小心撞到了蘇盈柳的身上。蘇盈柳尖酸刻薄的聲音馬上就響了起來,“唉吆!你個死叫花子怎麼迴事?沒長眼睛嗎?”
那叫化子迴頭看了眼,腳步不僅沒停下,反而更快了。我看了他滿是汙漬的臉一眼,隻覺這個人好像很眼熟。也許隻是我以前見過的人而已,我也就沒有太在意,轉(zhuǎn)過臉繼續(xù)向山門走。
相反的,染香的反應卻很大,她一見了這個人的臉,馬上就跟在後麵追了過去。眾人都急著進惠覺寺,所以染香的動作,誰都沒有看見。
到了殿前,東方勳領著眾人進香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染香不見了。一會兒,她的女婢先過來跟東方勳通報了下,說她有些私事要處理,夫人們掩著嘴偷笑了幾聲。
上過香之後,東方勳就走了。剩下這一群鶯鶯燕燕搶著求簽,麗妃自然也求了,而且是最最不好的下下簽。她拿著簽,本來紅潤的臉突然就變得煞白了起來。忙去讓法師解簽,法師支支吾吾沒敢說的太透,隻說有血光之災。就這樣還被麗妃身邊的女婢一陣罵,說他根本不會解簽。
法師隻好說了句,“簽上雖然有危險,可是娘娘是大富貴之人,定能逢兇化吉。”
麗妃的心情這才舒暢了些,帶著夫人們?nèi)ザU房聽大師講經(jīng)說道。本來能聽大師傳經(jīng)是件好事,可跟這些人一起未必就能聽的明白。我不願意跟著她們摻和,就決定在寺院裏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惠覺寺供養(yǎng)的佛像眾多,我一個殿一個殿拜過去,慢慢就轉(zhuǎn)到了寺院的後麵。
到後麵建築就越來越稀疏,慢慢就被花木掩蓋,一條長長的青色石階攀著山慢慢向上,竟不知是通向哪兒。我有意想要沿石階上去看看,可身後跟著的雪蝶一直在咳嗽。要她不跟著我是不可能的,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跟我去爬石階也不可能。我假說自己口渴了,讓她去幫我找點水過來,她一點懷疑都沒有就走了,讓我有種內(nèi)疚感。
她走後,我讓正在掃地的小和尚給她帶個口信兒。別等到她一會兒迴來找不到我,還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情。之後,沿著石階慢慢走了上去。
初始時,兩側(cè)種了些花木,慢慢就隻剩下些高大的落葉喬木和鬆樹,杉樹之類的。山間的林子裏,落葉滿地,世界上雖偶有幾片落葉,卻仍能讓人感覺到一塵不染。我迴頭看了看那個正在打掃的小和尚,心想不會是他掃的吧!
前麵一片樹木遮住了眼簾,也就是在此處石階突然轉(zhuǎn)了個彎,景致也變得大為不同了。那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粗大青竹,不青不黃的葉子在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和著叮叮咚咚的琴聲,竟像是在吟唱佛語一般。
我早聽說過心法大師就隱居在惠覺寺後山的竹林中,難道這琴聲是由他所出?琴本來就是陶冶性情的東西,想來這樣清透慧智的琴聲也隻有大師能夠彈得出來了。這一百多歲的老佛爺,我隻是聽聞過,此時心裏不禁起了想見他的念頭。都說佛能夠洞察前世今生,也許我能從他的口中得到一些啟示也說不定。
這樣想著,追著琴聲過去,路線也早就偏離了石階。琴聲恍恍惚惚,捉摸不定。所幸有它的指引,我雖入了竹林,卻不至於迷失。那柔和寡淡的琴聲,在耳中愈發(fā)的清晰,原本密實的竹林忽然變得稀疏起來,最後竟然空出了大片的空地,就在那空地之上的一塊巨大白石之上,身著青衣的男子盤腿而坐,他腿上放著的古琴在他纖長手指的撥弄下,琴音就像清泉叮咚一樣流淌了出來。
遠遠一望,他的衣袂飄飛,腦後沒有束起的黑發(fā)也淩亂的飛舞著遮住了臉。這個人肯定不是已經(jīng)一百多歲的心法大師,而且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我悄悄走到大石下,倚著大石坐在厚厚的落葉上,靜靜聆聽那洗滌心靈的琴聲。隻是在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內(nèi)心深處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就像是塵封已久的記憶正在被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