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看病我們都說是去老徐那裏，其實指的就是去寨子裏的藥房。藥房裏有十餘位大夫，數十名藥童，都住在藥房後麵的院子裏。因為要收治傷病之人，藥房的建設的很大，所以建在寨子的北麵，倒是離西麵的繡樓挺近，我從西邊的路去藥房正好能經過繡樓。


    遠遠地就能看見繡樓上的燈亮著，我還尋思那雉雞精的小情人長夜難眠呢。迎麵就過來一隊匪兵，前前後後百十號人浩浩蕩蕩的走過來，嚇得我趕緊躲得遠遠的。


    隊伍中間走著一個女子外麵披著鑲了白狐毛的紅披風，頭臉遮的嚴嚴實實的，看不清模樣。


    略一琢磨，我就知道這就是繡樓上的女人，雉雞精的小情人了。


    終於有機會窺探一下這個謎一樣的女人，我怎麼會錯過這個機會！我內心幾乎毫無掙紮的就在後麵悄悄地跟了過去。看這行動路線，應該是去議事廳赴宴的。讓自己的情人去見自己關係不好的對頭們，我覺得這劇情有點玄幻，完全不符合常理。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不好要出人命。反正又不關我事，我覺得自己還是趕緊去找老徐吧。


    正當我轉身欲走的時候，變故突起。不知從哪裏竄出一個黑衣人，一劍挑了數個匪兵。溫熱的鮮血濺到薄薄一層的雪地上，和成一灘灘血水。


    精彩，實在是精彩！


    出手利落，劍法飄逸高絕。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內心不禁為他的好身手喝彩。


    一時間喊殺聲四起，十幾個匪兵跳將出來將那黑衣人圍了起來。其餘的人隊形收縮，將那驚慌失措的女人牢牢地圍在中間，繼續往議事廳的方向移動。


    黑衣人很明顯是衝著隊伍中間的女人而來，一擊不中卻不死心，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與圍困他的十個匪兵鬥在一處。雖然這些匪兵實力不弱，但是在如此劍道奇才麵前還是敗的一塌糊塗。


    剩餘的匪兵將那女人護的很緊，黑衣人衝了幾次才打開個缺口戰到那女人麵前，那女人嚇得跌坐地上渾身瑟瑟發抖，嘴裏不住的祈求著，“別殺我，別殺我。”


    “我是無天，快跟我走！”那黑衣人伸手去拉那女子，麵露焦急之色。


    那女子卻嚇得迅速往後挪著身子，“我不認識你，你別害我。”


    見那女子不肯跟他走，黑衣人蹙了蹙眉頭，手中長劍翩飛又掀翻了兩個殺過來的匪兵之後，彎腰伸手硬把那女人拉到了身前，“跟我走！”


    “我不認識你，放開我！”那女子搖著頭，試圖把手腕從黑衣人的禁錮中掙脫出來卻沒成功，她焦急的大喊，“來人呀，救命呀！”


    黑衣人的身子忽然顫了一下，仿佛很受打擊。可是他下了狠心不管怎樣都要把她帶走，就決不能撒手。


    在一劍逼退數個匪兵後，他硬拉著那女人挪了兩步，也不知從哪裏又殺出來個黑衣人一劍斬向他的手臂，情急之下他隻能鬆開手。


    那新來的黑衣人站到女子身邊，將遮臉的麵巾拉了下來又迅速拉上去，“王妃，跟我走。”


    女子見他，麵露喜色，“葉將軍，是王爺讓你來的嗎？”


    那葉將軍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反手一劍挑了個從後麵攻過來匪兵，然後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道，“是，你趕快跟我走，晚了就走不了了。”


    “好，好！”女子激動的聲音顫抖。


    她想跟後麵的黑衣人走，那前麵的黑衣人又如何會同意？於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這二人一人扯著女子的一隻手臂僵持住了。


    “你快鬆手，他們的增援很快就到了，到時候我們誰也帶不走她。”後麵的黑衣人試圖勸服前麵的黑衣人。


    一腳踹翻了個匪兵，前麵的黑衣人反問他，“那你怎麼不鬆手？”


    後麵的黑衣人暗歎一口氣，“那我們合作，先把她帶出去，之後各憑本事。”


    前麵的黑衣人點頭，“成交！”


    他二人手臂同時伸到女子腋下將女子架在了中間，正準備施展輕功快速逃離這裏的時候，十數個黑衣人突然從天而降，持著明晃晃的長劍齊刷刷的刺了過來，卻被那倆黑衣人齊心協力擋住化解了攻勢。最後麵這一波人明顯是要殺那女子，姑且稱他們為刺客。


    “快逃！”那倆黑衣人同時運勁將女子送出了戰圈，自己去同那些刺客拚殺。


    這一下子四波人，刀劍齊飛，鮮血四濺，全打亂套了。


    劇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實在是太精彩了。雖然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依舊躲在路邊林子裏看的津津有味，可惜的是沒有一把瓜子和一個小板凳。


    那女子被兩名黑衣人的內勁送出混戰之地後，一下跌到地上，也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朝我躲藏的這個方向跑。


    逆著光，我看不清她的模樣，不過可以清楚地看見後麵有個黑衣刺客追了過來。


    我暗道一聲，不好，撒丫子就跑。後麵那女人不知怎麼的絆了一跤，‘啊’的一聲尖叫，摔在了地上。我迴頭一看，乖乖，那刺客的劍眼看就要斬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摸出懷裏的匕首，拔匕出鞘，然後照著那刺客的心髒用全力甩了過去。


    一番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嗬成，精準命中。刺客噴湧的鮮血澆到了那女人的身上，她瞬間就崩潰尖叫起來。


    我急忙跑過去，把匕首從刺客身上拔下來，然後拽起她就跑，“快跑！”


    那女子滿臉血汙已經嚇懵了，機械的跟著我跑。沒跑幾步，前麵就竄出兩個刺客擋住了路，那女子嚇得趕緊躲到了我身後，此時的我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就我這三腳貓功夫怎麼能跟江湖殺手比呢？


    我滿臉堆笑，故作輕鬆隨意的指了指天空說，“各位好漢，今天天氣不錯哈！”


    刺客無動於衷，鷹隼一樣犀利的眸子盯著我，逼得我們步步後退。


    我的笑僵在臉上，思緒飛轉，‘這樣不行，我會和這個女人一起死在這裏。我和她又不認識，犯不著給她陪葬。’


    我在心裏暗暗的對她說了句，對不住了。然後微微的側頭低聲對她說道，“我擋住他們你趕緊逃。”


    那女子什麼表情我不知道，就聽見她在嘟囔什麼，“多謝好漢，我一定讓我家王爺好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聽到王爺，我一愣，‘哪個？不會是北王吧，那他要是知道我賣了這個女人不是要把我大卸八塊！我這不是又給自己樹了個死敵！’


    想到這裏，我覺得自己的前途實在是太黑暗了，內心十分煩躁，“別廢話了，快跑！”


    那女子果然不再做聲，跌跌撞撞的往邊上林子裏跑了。


    她一跑立馬有個刺客去追，剩下一個讓我壓力倍減，我說，“好漢，她跑了你也快去追吧，萬一完不成任務迴去不好交差。”


    誰知那刺客蒙著黑布的臉上好似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衝我一劍刺了過來，卻被我一個靈活的側身躲了過去；緊接著他一劍橫掃過來，又被我一貓腰避開了；然後他再一轉手腕，手中的劍劃了個弧自下而上削了過來。灰色的冬衣上被劃了個大口子，我向後急退，堪堪又躲過了一擊，額頭上冷汗涔涔。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如此被動下去可不太好，想要活下來，我得能近他的身才行。


    他那邊未給我任何喘息的時間，又一劍刺了過來，我一側身子躲過劍刃，緊握匕首向他拿劍的手腕劃過去。可惜被他看破了意圖，匕首被他的劍刃擋住，在他用力一撩之下從手中飛脫，咣當掉到了地上。劍刃擦過我的手掌，劃出了一道血口子，火辣辣的疼，我也被那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


    想當初我自己一人在翠霞山裏和黑瞎子周旋的時候也沒吃這樣的虧。那一刻，我忘記了疼痛和害怕，心中忽然生出一種無限的恨意：我要殺了他！


    楊大叔曾經和我說過，遇見強勁的敵人能跑就跑，不能跑要發揮自己的優勢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而我的優勢是靈活的身體和極佳的反應力。


    我甩了甩手上淋漓的鮮血，迅速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鎮定地看著一臉嘲諷的刺客，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想殺我，自己也要付出點代價才行。”


    “不自量力！”那刺客提起長劍向我一陣猛刺。


    生死關頭，我的頭腦愈發冷靜，一邊閃躲一邊使出楊大叔傳授的騰轉挪移之法摸到了刺客的手腕，摳住他的大拇指用全力反手一擰，他‘啊’的一聲慘叫，手上長劍應聲落地。我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接著就給了他一個過肩摔，然後瞅準地方，一膝蓋壓了下去。他的叫聲過於慘烈，我腦中浮現出了雞蛋破碎的畫麵。


    我撩了撩額前垂下來的碎發望著他痛苦扭曲的臉，淡淡一笑，“這代價你可還滿意？”


    那刺客憤怒的瞪著雙目，朝我噴出一口鮮血昏死了過去。


    我沒料到還有這一幕，躲閃的不及時，被他的血濺了一臉。那血裏好像還夾雜著很嚴重的口臭，令我有點作嘔。


    我一邊幹嘔著一邊拿衣袖擦著自己的臉，心道，這味兒也太重了點！


    擦完一聞，連衣服上都成臭的了，又趕緊蹲下抄起地上的雪往臉上搓。


    “阿玉！阿玉！”


    聽見有人在喊我，我扭頭一看原來是阿偉提著長劍奔了過來。在這一刻我所有的驚悸害怕都化為了無底的心酸，撲到他懷裏邊捶打他的胸口邊哭，“你怎麼才來呀！我差點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緊緊摟住我，幾欲哽咽，然後又推開我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起來，“哪裏受傷了？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就這一點，其餘都是他。”我將手上的血口子亮給他看，然後暗戳戳的指了指旁邊躺著的刺客。


    “疼嗎？”他牽起我的手，在我的傷口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又從懷裏摸出一塊帕子小心翼翼的包紮傷口。


    溫熱的氣息像一股電流一樣竄過了我的全身，我的心不受控製的悸動了起來。我看不見世界的熙熙攘攘，眼裏隻有他一個人。下一刻，我卻忽然覺得自己沒道理和他這麼親密，試著把手抽迴來，“不......疼！”


    “別動，還沒包好。我身上沒帶藥，先將就著這樣包起來。”他攥住我的手指，並沒有讓我把手抽走。看他認真的樣子，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


    他對我好似有些不尋常。我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給我包紮傷口。


    “嗯......吭......嗯......”


    一陣不合時宜的清嗓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