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叫朱宸濠叔父的，當然隻能是他的那個便宜侄兒——


    瑞昌王朱拱栟。


    這小子，此刻看上去也是極為狼狽。


    想想也是，這位從小到大哪吃過什麼苦啊。


    而這幾天，還真是差不多將他半條命都給折騰進去了。


    特別是這鎏金似火的天氣，讓朱拱栟覺得自己都快要餿了。


    現(xiàn)在聽說隻要再加把勁就能很快進入開封城了，朱拱栟哪裏還能忍得住，於是趕緊叫住朱宸濠，讓對方將他也帶上。


    “好。”


    對於朱拱栟的要求，朱宸濠倒是無所謂，衝著對方招了一下手後，便一夾胯下戰(zhàn)馬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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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十四年七月十二。


    這一天，正是跟劉璟和林正茂所約定好的日子。


    是夜，月朗星稀。


    由於沈冬魁已命人將開封城外一定範圍內(nèi)的樹木都砍了個精光，所以朱宸濠的大軍在看見城池輪廓時，便停了下來。


    隨後，一些士兵上前，以品字形堆了三個火堆，並將之點燃。


    又等了一會兒後，前方被稱之為大南門的南薰門便有了動靜。


    黑漆漆的城頭上，也亮起了三個火把。


    緊接著，在“嘎吱”聲中，吊橋緩緩地放了下來。


    最大的那個城門，也隨之敞開。


    “奪城！”


    朱宸濠見狀大喜，當即大手一揮，命令大軍入城。


    “殺！”


    先鋒大將萬賢二見寧王下令，立即催動胯下戰(zhàn)馬，率領(lǐng)前鋒往城內(nèi)衝去。


    很快，打頭的士兵便衝過吊橋，越過城門，一頭紮進城內(nèi)。


    後麵的，亦源源不斷跟進。


    見狀，朱宸濠亦催馬向城門方向奔去。


    瑞昌王朱拱栟亦步亦趨，緊跟在其身後。


    沒一會兒，朱宸濠便到了護城河邊上。


    隨即，他抬頭看了一眼城頭。


    似乎，城門樓前，就剛才點燃的那三個火把在孤零零地閃爍著光芒。


    此情此景，令朱宸濠心中一凜，猛地停住了戰(zhàn)馬。


    “劉璟、林正茂何在？”


    朱宸濠望著城頭，高聲喝道。


    半晌，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城頭火把所映照出的微弱光亮內(nèi)，衝著朱宸濠拱了拱手後道：


    “下官在此，還請殿下快些進城，奪取開封�！�


    “林正茂？”


    光線雖然昏暗，不過朱宸濠還是認出了那張慘白麵孔的主人。


    可在見到此人後，他內(nèi)心不安的感覺卻更加強烈了。


    “正是下官，殿下請速速入城，遲恐生變啊。”


    林正茂應(yīng)了一聲後，再次催促朱宸濠進城。


    “你先到孤這裏來�！�


    朱宸濠卻沒有動地方，反而讓林正茂下來，隨後更是大聲叫道：


    “劉璟，劉璟在哪裏，出來見孤。”


    聽見寧王叫自己下去，林正茂卻縮了下頭，但他人則站在原地沒動。


    不對勁！


    林正茂畏畏縮縮的樣子，讓朱宸濠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寧王，劉璟在這裏�！�


    就在朱宸濠背脊發(fā)涼之際，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城樓上亮起無數(shù)火把。


    隨後，一個東西被人用力扔了下來。


    “不好，中計了！”


    看清那個被直接扔過了護城河，還彈了兩下滾過來之物後，朱宸濠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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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顆人頭！


    不用問，朱宸濠就知道此物原是長在一個叫劉璟的太監(jiān)脖子上的。


    “退，撤退！”


    朱宸濠衝著那些正通過吊橋向城內(nèi)進發(fā)，此刻也意識到不對的軍士大吼起來。


    “轟隆！”


    就在這當口，城門方向傳來幾聲巨響。


    顯然，是斷龍石之類的重物落了下來，將城門給封死了。


    而此刻，已有差不多三、四千人隨萬賢二衝進了城內(nèi)。


    朱宸濠知道，那些人完了。


    “放箭！”


    城門被堵死的同時，城樓上又發(fā)出了命令。


    很快，弓弦聲剛響過，代表死亡的尖嘯就緊跟而至。


    朱宸濠就在吊橋旁的護城河邊，又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實在是明顯得過了頭。


    再加上他原本就是首要目標，立馬就有大量的箭矢直撲而去。


    “保護殿下！”


    親衛(wèi)首領(lǐng)火信見狀大喊一聲，從自己所乘戰(zhàn)馬上摘下一麵盾牌高高舉起，想要護住朱宸濠。


    朱宸濠則二話不說，身子一滑便從馬上滾落到了地麵。


    騎在馬上，目標實在是太大了。


    與此同時，無數(shù)的慘叫聲響起。


    吊橋上，以及護城河邊的那些士兵就好似活靶子，成片成片地倒了下去。


    朱宸濠身邊那些親衛(wèi)，有反應(yīng)稍微慢上一點的，也瞬間被射成了刺蝟。


    “走！”


    火信和剩下的親衛(wèi)也都下了馬，高舉盾牌組成盾陣，護著朱宸濠往後退。


    “叔父，別丟下侄兒。”


    就在親衛(wèi)們護著朱宸濠逃命之際，瑞昌王朱拱栟也躥了過來。


    這小子剛才見勢不妙，也趕緊翻落馬下，縮頭躲在戰(zhàn)馬的一側(cè)，靠著坐騎的半邊身體擋箭才逃過一劫。


    如今見親衛(wèi)護著朱宸濠要跑，也趕緊衝進了衛(wèi)士們用盾牌和自己身體所鑄就的防護圈內(nèi)。


    “快走�！�


    朱宸濠此時此刻根本就沒想過是不是要借機坑死這個便宜侄子，而是一把抓住朱拱栟的手臂，在親衛(wèi)的保護下往遠離城門的方向奔逃。


    “哼！繼續(xù)放箭。


    另外，立即開炮，給本院轟殺反王�！�


    剛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顯然，說話的，正是河南巡撫沈冬魁。


    “轟、轟！”


    伴隨著城頭的巨響，朱宸濠很快又聽見一聲厲嘯從自己頭頂劃過。


    然後，就瞧見自己前方不過兩三米處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坑。


    裏麵，一顆黑漆漆的鉛丸正冒著白煙。


    除了前麵，身旁也同時出現(xiàn)了好幾個這樣的坑洞。


    “殿下小心！”


    火信高聲提醒著，朱宸濠則默不作聲，拖著朱拱栟跨過被鉛彈擊出的坑後奮力往前跑。


    “轟！”


    城頭上的火炮繼續(xù)猛烈開火。


    “噗！”


    正在逃命的朱宸濠耳中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隨即，他便覺得臉上一熱，手中一輕。


    朱宸濠忙轉(zhuǎn)頭瞧去，就赫然看見，原本被自己拉著狂跑的朱拱栟，半邊身子竟然都已經(jīng)不見了。


    就在剛才，一顆彈丸擊穿了眾親衛(wèi)所組成的盾陣，在擊殺了好些衛(wèi)士後，還將朱拱栟也給打爛了。


    “艸！”


    朱宸濠怒罵一聲，一把扔掉朱拱栟的殘軀，也顧不得滿臉的血跡，咬緊牙關(guān)埋頭向前猛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