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有沙子？”我垂頭看了一會兒白沙，又轉過頭，朝著身後看去，而我們的身後還哪裏有什麼牆啊，已經變成了漆黑一片。
“這不是沙子，是骨粉，妖的骨頭研磨而成的。”阿羽說這話的時候，麵色平靜，好似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兒。
我聽了之後，卻覺得這腳都無處踩了。
“咻！”的一聲，好似口哨一般的聲響之後，我立即抬頭朝著阿羽看去。
發現正是阿羽在吹口哨，而那哨聲之後，黑漆漆的河麵上，遠遠的出現了一個亮光，那亮光漸漸的朝著我們這靠近，待它靠近之後，我才發現，居然是一艘小船。
這船看起來就跟普通的小木船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比普通的小木船更簡單一些。
而船上就隻是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鬥篷，帶著鬥笠，垂著腦袋的妖。
“幾位上船吧。”他（她）的聲音很是嘶啞，根本就聽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來，小心些。”阿羽扶著我，我小心翼翼的踏上了那木船。
木船當即就劇烈的搖晃了一下，我驚唿一聲，整個人朝前傾去，而那戴鬥笠的船夫，立即伸出手扶了我一把。
我正想道謝，便瞥見了他（他）的手背上，居然都是燒焦的痕跡。
而他（她）好似發現了我看到他的手背，於是，立即將手給縮了迴去。
“多謝。”我連忙俯身，道謝。
“不必。”他（她）說完，就看向了阿羽，阿羽已經敏捷的上了船。
“安之，坐下吧，休息一會兒。”阿羽說著，挪了挪身，讓我同他並排坐。
我將千歲放下，自己也靠著千歲坐了下來，船緩緩的朝前劃動，我正想開口對阿羽說這船也挺穩當的，結果，船隻就開始左右搖晃了起來。
我的一隻手連忙抓住船沿，結果卻覺得有個濕乎乎的東西，摸了一下我的指頭，垂目朝著船外一看。
發現，這鎖魂河底下，居然有一隻隻綠色的手，正朝著這船上抓來。
劃船的妖看到了，就用船槳狠狠的朝著那些手砸去，砸的血肉模糊，那一隻隻手才從船沿邊上滑落下去。
我不由的好奇，問阿羽：“阿羽，這底下是什麼妖？河妖？水妖？”
阿羽撇了一眼河麵，搖了搖頭：“都不是，而是上妖，九霄上曾最叱吒風雲的妖，當年奪位？”
“咳咳咳。”劃船的那隻妖突然開口咳嗽了一聲，阿羽的話也戛然而止。
第三十七章地役閣
木船在這河麵上，緩緩前行，我看著四周好似無邊無際一般，根本就看不到岸。
我心中想著，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地役閣。
結果當船劃了一個時辰左右，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船身又開始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這劃船的妖，非但沒有避開那旋渦，還直接就朝著旋渦就迎了過去。
“阿羽！”我連忙叫了一聲，心中想著這隻怕是要翻船了，結果船隻被卷入旋渦之後，立即就往下沉去。
四周變得更加漆黑，我緊緊的抱著千歲，身上沾染到了些許的水氣。
“沒事的，這鎖魂河底下就是地役閣。”阿羽的話音剛落，突然“嘭”的一聲，木船到底了。
而聽聲響，好似是落在一塊石頭上。
我睜開眼眸，朝著四周一看，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船停在一條甬道上，甬道兩側是石壁，石壁上還點著小小的燈籠，阿羽伸手，將我和千歲扶下了船。
我有種腿肚子都在發顫的感覺，千歲更是一個踉蹌，直接就靠在了阿羽的身上。
“嗒嗒嗒，嗒嗒嗒。”
昏暗的甬道前方，傳來了極為低沉的腳步聲。
這聲音，讓我立即緊張的一把抓住了阿羽的胳膊，想著我們這也算是夠倒黴的，怎麼一下來就被發現了？
“別怕，這些妖我都認識。”阿羽的話音剛落，兩個穿銀色長袍的高大男人，走到了我們的麵前。
看到阿羽之後，那兩個男人立刻準備下跪行禮，不過被阿羽給阻止了。
“今日我來，隻是奉命巡視而已，你們也別跟著我。”阿羽說完，就示意他們退下。
那兩個男人俯身靠牆，阿羽帶著我們朝著甬道深處走去，這條甬道極長，盡頭處還有三條岔道。
阿羽撇了一眼最右邊的這條，開口說道：“染澈應該在這邊，這裏關押的，都是襲擊主子的惡妖。”
“染澈根本就沒有襲擊麒麟莞，那一日，麒麟莞是自願給染澈血，做藥引的，我們根本就沒有強迫她。”千歲替染澈辯解。
那一日，我們大家都在，自然是清清楚楚。
“麒麟王說染澈有罪，染澈就是有罪，事實是如何的根本就不重要。”阿羽似乎看淡了這些，他告訴我們妖都不需要事實，因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就算說出天來，也都無用，因為上等妖，可以隻手遮天。
千歲聽了，死死咬著嘴唇，大抵是因為替染澈委屈，眼眸子越來越猩紅。
“嗬嗬嗬。”
我們朝著右側的岔路，剛走了十幾尺，就聽到了一陣奇怪的笑聲，再朝前走幾步，就看到用鐵欄桿圍起的牢房。
這牢房左右對稱，牢房與牢房之間則是隔著一堵牆。
“嗬嗬嗬。”
被關在裏頭的妖，非但不喊救命，居然還在嗬嗬嗬的笑著，這笑聲在這裏顯得有些詭異。
我朝著那傳出笑聲的牢房裏頭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一個被扒光了衣裳的妖，他被吊在牢房裏，一個拿著梳子穿銀色長袍的男人，好似正在給他梳頭？
“嗬嗬嗬，嗬嗬嗬。”
梳子一下下的從頭梳到尾椎，我側目仔細的看著，心中還想著，這地役閣如此人性化麼？還給“犯錯”的妖梳頭打扮不成？
可等我側目借著牢房邊上的煤油燈，仔細的看清了之後，卻是起了一身的冷汗。
那梳子，可不是一般的梳子，而是一把齒縫極尖銳的鐵梳子，從頭梳到尾椎，每梳一下就能帶下一大塊皮肉來。
而那妖疼的，“嗬嗬嗬”的叫，並非是笑，而是絕望的哼哼著。
聽到這牢籠外頭有腳步聲，原本垂頭“笑”著的妖，立刻抬起頭來，衝著我們就喊道“殺，殺，殺！”似乎是瘋了。
“這是“梳洗”這種刑罰，就是用鐵梳子，把妖的皮肉都“梳”下來，最後留一堆白骨，這種刑罰很講究，不能讓這妖物輕易死去，必須要受盡折磨，才可咽氣，否則執刑的妖，也要受到處罰。”阿羽說著，帶著我們繼續往前走。
“他，他，犯了什麼錯？”千歲的聲音，哆嗦了一下，問道。
阿羽撇了一眼牢籠裏的妖物，淡淡的說了一句：“龍王與公主大婚那日，這妖奴打翻了琉璃燈，差點燒了鳳帝的鳳袍。”
“不過就隻是一件鳳袍而已，罪不至死。”我聽了，蹙眉說道。
“在妖都惹惱了鳳帝，那便是死不足惜。”阿羽說著，我們就到了下一個牢房前頭。
這個牢房裏，發出的不是“笑”聲，而是歇斯底裏的叫喊，和求饒。
求饒聲中，還夾雜著哭喊和哽咽。
“求求你，放過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看到，這個牢籠裏的“人”，被捆綁在一張木椅上，穿銀色長袍的妖，則是蹲在他的麵前，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一旁的火架上燒了一會兒。
“他要幹什麼？”我蹙眉，看著那穿長袍妖將短刀燒的通紅。
“這是刖刑！”阿羽迴了一句。
而阿羽的話音剛落，我就看到裏頭的長袍妖，將燒的通紅的短刀紮入了犯人的膝蓋骨中，下一刻，就有一小節白色的骨頭被剜了出來。
那白色的骨頭裹著血，看著觸目驚心。
伴隨著這白骨落地的，還有犯人撕心裂肺的嚎叫。
千歲立刻將臉轉向另一側，阿羽卻解釋說，如今這刖刑已經算是最輕的刑罰了，至少很多妖被剜掉了膝蓋骨之後，還能活命。
從前，是直接砍掉膝蓋以下的部分，然後丟在牢裏數日，不管不問，最後許多妖都因為流血過多，而死去。
“但是，剜掉了膝蓋骨，那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吧？一隻殘廢的妖，就算茍延殘喘的活下來，又該如何在妖都生存？”我反問阿羽。
阿羽聽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想，最後的結局應該是當肉糧吧？
“啊！”千歲原本是將頭轉向另一邊的牢籠，不想看這血腥的畫麵，結果卻依舊被嚇了一大跳。
因為對麵的牢籠裏，正在執行鞭刑，一隻被抽的渾身是血的妖，就跟一隻血屍一般趴在欄桿邊上，已經昏厥了。
第三十八章拔鱗
“染澈！染澈！”千歲見到此情此景，已經徹底的慌了神，不光光是她，我也為染澈感到擔憂。
不知道，染澈在這種地方究竟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嗒嗒嗒，嗒嗒嗒！”
千歲晃晃悠悠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朝前衝去。
阿羽連聲喊她慢一些，我們也隨著加快了步子，走過了十幾個牢房之後，終於找到了染澈的牢房。
索性，染澈此刻並沒有在受刑，否則，隻怕千歲的情緒會直接崩潰。
不過染澈就算沒有受刑，可看起來，好似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我們看到他時，他蜷縮在角落之中，低垂著頭，無神的坐著。
“染澈？染澈！”哪怕沒有看到染澈的臉，千歲依舊認出了他，並且，立在牢房前叫了起來。
染澈虛弱的抬起頭，那無神的眼眸朝著我們的方向撇了一眼。
“主子？千兒？”看到我們，他的眸子裏閃過了一道光，想要掙紮著坐起來，不過好似根本就沒有力氣坐起身來，顫顫巍巍的居然又趴迴倒了地上。
“阿羽能不能讓我們進去看看染澈？”我看著染澈虛弱的模樣，想進去替他把脈，看看究竟傷的重不重。
“不行，這裏就隻有那些刑官，才能進去。”阿羽口中的刑官，就是那些穿著銀色長袍的妖。
“染澈，你沒事吧？他們把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對你用刑了？”千歲伸手去抓牢房前的欄桿，結果手剛一碰到欄桿就如同被電擊了一般，迅速放開。
表情之中，還露出了些許的痛苦。
“這不是普通的鐵欄桿，是黑曜石粉打造的，那些刑官出入，都要格外小心，你千萬別亂碰。”阿羽看了一眼千歲那迅速變紅青紫的手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