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麵玲瓏是做招商工作的能力。


    郭臺名打蛇上棍，坐到椅子上，含笑道：“王主任的話很正確，大家都是做生意嘛，政策應該人人都有機會。”


    “張先生，王老板有實力，可是市場不能靠一家來做，否則，生意就變成獨家，其他人也就不用幹了。”


    “張先生一家企業(yè)能提供兩萬多的就業(yè)，難道能提供二十萬，兩百萬？真有兩百萬就業(yè)的企業(yè)，就不符合國家規(guī)定了。”


    張國賓聽懂郭臺名的意思：“政策是給外商投資的優(yōu)惠舉措，前提是資金方有實力，有誠意協(xié)助內(nèi)地發(fā)展。”


    “相比之下，義海集團的誠意已經(jīng)給出，郭老板伸手就要拿地，麵子有夠大！”


    當年，和義海也是有資格，有實力以後，才進入內(nèi)地投資拿地。


    也已經(jīng)兌現(xiàn)迴報。


    “商譽”是他的優(yōu)勢。


    相比之下，郭臺名還是一個嘴上功夫，說的好聽，沒有做過。


    王主任舉起酒杯，斟酌道：“郭老板，張先生確實是一個能力的人，如果在臺商之間，我肯定選你，可是張先生代表的是港商。”


    “這下就有些難辦了。”


    柳文彥附和道：“是啊，總要一碗水端平。”


    郭臺名開出條件，許諾道：“之前承諾的兩萬個就業(yè)崗位，我可以提升到三萬個，而且可以降低學曆要求。”


    “完全遵守國家法規(guī)，給予工人高出市麵20%的時薪，如果張先生有提出其它的條件，我這裏一並答應。”


    現(xiàn)在，等於是一個小型的競標會，雙方不斷抬高價碼。


    深城得利。


    王主任問道：“張先生答應給深城9%的股份，郭老板給的出來嗎？”


    郭臺名表情一愣，幹脆道：“可以！”


    反正，第一間工廠讓渡利益，第二間，第三間就不必要了。


    工廠一旦做成功，各地都會求著他去建廠，到時他掌握著主動權(quán)，條款全都他說的算。


    一間工廠9%的股份，又不是整個集團9%的股份，舍得，舍得。


    郭臺名做生意，一點魄力還是有的。


    王主任麵色欣喜，扭頭望鄉(xiāng)張先生，心道：“重大突破，重大突破啊，不管決定給誰都該好好感謝張先生。”


    張國賓則是笑了：“嗬，郭老板誠意還是有的，但是我一個問題想問你。”


    “張先生請說。”


    郭臺名道。


    “以長遠發(fā)展的目光來看，內(nèi)地工人需要高福利，高保障，高薪水，同時，也需要高級崗位，上升通道。”


    他吸了一大口雪茄，用手指摘下茄頭，張著嘴緩緩吐氣：“前三者，你我兩家公司做到都不難。”


    “後頭的東西，你能解決嗎？”


    王主任愣了一下：“張生，你什麼意思。”


    柳文彥也覺得很奇怪，現(xiàn)在招商引資能夠蓋起工廠，有工開，薪水底，待遇差，環(huán)境危險都沒問題。


    起碼，能夠解決掉80年代的再就業(yè)大潮，把國企出來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給安排了。


    何況，內(nèi)地還是一個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國家，幹工廠再累也比種地有前途！


    工人光榮啊！


    談什麼條件？


    高級崗位同上升通道是乜意思？


    張國賓卻鄭重著道：“港臺都是地寡人稀，市場規(guī)模小的一隅之地，兩島商人想要賺大錢，一要靠國際生意，二要有人口支撐，三要有大市場。”


    “臺島獲得美方援助，有一定的技術支持，可終究是種水果的多。”


    郭臺名臉色一紅，覺得被人罵作是果農(nóng)！


    “香江呢，靠碼頭，靠金融，但我們就算有技術，有優(yōu)勢也沒用，因為沒有人啊！”


    “接了國際單都沒人給我們造，要發(fā)展就得要人口，所以，我們都來內(nèi)地了。”張國賓掐滅煙頭，雙眸銳利：“現(xiàn)在國內(nèi)工價便宜，一個技術工人一個月五百塊，換成港幣就一百多，請一萬個工人，一個月也不過支出五百萬。”


    “東南亞其它國家，要麼工人沒有教育，要麼工人不好管理，要麼還在打仗，或者人口不夠多，就算有好一百倍的政策，給你批幾萬畝的地，你也請不到一萬個靠譜工人。”


    建國初期的掃盲班，講普通話活動，實則就給未來發(fā)展打下良好基礎。


    整個東南亞哪裏找識字率超過百分之97的國家？


    何況，全國還有規(guī)範性語言，跨域交流成本低，每一項都能省錢啊！


    “而且，內(nèi)地還是可以預見大消費市場，將來經(jīng)濟發(fā)展，收入變高，工人肯定不再甘心磨在流水線上。”


    “到時候你怎麼管？軍事化管理，把工人的個性、理想都消磨的一幹二淨？嗬！”


    “而我不指可以讓普通工人討口飯吃，也可以讓有理想的工人，實現(xiàn)抱負，出人頭地。”張國賓的聲音震耳欲聾，發(fā)人深省：“我能保證優(yōu)先提拔內(nèi)地籍員工為管理層，你可以嗎！”


    是的。


    郭臺名執(zhí)掌富仕康期間給出的薪水不錯，遠超內(nèi)地同等收入水平，也為其擴大富仕康規(guī)模形成雪球效應。


    實際上，富仕康內(nèi)地卻始終以臺籍為管理層，就連一個小小的主管都得是臺胞。


    為什麼？


    他是臺企啊！


    多tm合理。


    所謂高福利、高薪水、高保證，不過是資本指縫裏露出的一點油水，來自民脂民膏，人民血汗。


    可以在拿薪水的時候說聲謝謝，但沒必要感恩戴德，拿命賺的錢，全靠自己！


    謝個吊！


    柳文彥大為感歎，舉起酒杯：“張先生心裏裝著人民，佩服，我先幹了。”


    王主任則扭頭望向右側(cè)：“郭老板，張先生說的話很有道理，義海集團的承諾你能答應嗎？”


    郭臺名妒火中燒，捏著酒杯，聲音沙啞道：“對不起，王主任，鴻海公司有內(nèi)部的晉升製度，公司內(nèi)部管理不是拿來談判的籌碼。”


    “如果連公司內(nèi)部製度都能談，那談的就不是生意，是政治了，但我堅定認為內(nèi)地應該引進更多的臺資商人。”


    “而不是養(yǎng)幾出幾個財閥。”


    張國賓笑道：“郭老板，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政治高於金錢。


    這張談判桌上，郭老板已經(jīng)落入下風，王主任卻不提任何意見，笑著說道：“是啊，郭老板，我們都不是生意人，對生意上很多事情不懂。”


    “這樣，過兩天我把開會結(jié)果告訴各位，怎麼樣？”


    張國賓舉起酒杯：“靜候佳音。”


    “多謝。”


    郭臺名敷衍道。


    在場六人共飲一杯，旋即，郭老板就起身告辭：“不好意思，我還要迴去招待客人，各位先用。”


    “有機會再聚。”


    “郭老板，我送你。”王主任連忙起身。


    張國賓笑了笑，譏諷道：“不送！”


    柳文彥見二人離開兩步，低頭私語：“張生，你的觀點好犀利，我保證王主任抵擋不了誘惑。”


    “看郭臺名那樣子，擺明就是一個商人嘛，重小利，輕大義，還是張生心懷大義，有操守！”


    張國賓揮揮手道：“要來內(nèi)地發(fā)展，肯定要想著怎麼迴報嘛，一點點考慮罷了。”


    “這不是什麼難題。”


    現(xiàn)階段，各地招商負責人都把目標放在拉投資，蓋廠，解決就業(yè)上。


    各地有發(fā)展不均衡，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會把上升渠道當作標準。


    這不代表各地辦事人是傻仔，有人提前點破，基本都明白優(yōu)劣及趨勢。


    何況，各地保護主義還是很嚴重的，深城本身就有保護港商的個性，加上港島已經(jīng)確認迴歸日期。


    辦事親近很多。


    未來三十年，有太多外資在內(nèi)地發(fā)財，賺的錢遠比在祖家賺的多。


    郭臺名想要來內(nèi)地彎道超車，實現(xiàn)首富夢，商優(yōu)則仕，小事情。


    關鍵是別惹他朋友，別擋他，和他的朋友賺錢。


    “砰！”


    郭臺名迴到空無一人的包廂裏，望著滿滿一桌菜色，嘴裏卻沒有半分食欲，手臂用力一掃就將碗筷掃落。


    “操他媽的張國賓！”


    一個談攏的項目硬生生被人攪黃，誰心裏都會不爽，可生意必須做下去，龍華科技園的政策用地，對於張國賓而言隻是一塊地而已，對於海宏集團卻是重要一步，根本不能失去。


    一旦失去這塊地就需要投入大筆資金花錢買地，後續(xù)的發(fā)展建設，人才、器械，要用錢的地方都會捉襟見肘。


    酒店門口。


    王主任親自送上車，扶住車門，承諾道：“張先生，你放寬心吧，過兩天就把好消息告訴你，你跟王老板一起來辦公室簽合同。”


    “多謝王主任。”


    張國賓點點頭，坐上平治轎車上，王主任關上車門：“慢走。”


    後視鏡裏，幾名辦公人員滿臉笑容，駐足目送。


    王詠慶坐在一旁，語氣謹慎道：“張先生，剛剛郭臺名講話咄咄逼人，很沒禮貌，需不需要我打電話迴臺島？”


    “不用！”張國賓舉手勸阻：“名仔就是吃定我們在跟內(nèi)地談生意，需要顧及企業(yè)形象，不能動手。”


    “他才敢跟我們玩商業(yè)競爭的，何況，一旦動手不管是在哪裏，傳出去對名聲也不好聽。”他現(xiàn)在需要愛惜羽毛。


    王詠慶點點頭：“隻是，我看郭臺名沒那麼容易放棄……”


    “也是，細苗，你派人盯住郭臺名，他敢要是用骯髒的手段，就把他摁進水泥裏。”


    “知道了。”


    “大佬。”


    東莞苗身穿西裝，開著車，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