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劇團待了半天，一行人返迴電視臺。
最後的人選，仍未決定。
“羽子，剛才大家都在你很少說話，是不是對初選的幾人不滿意？”
走在路上，趙雨試探性問道。
點頭，隨即搖頭，張羽笑笑。
“你和我還客氣，難道你就看好洪楚了？”
見其沒有迴答，趙雨立刻想起下午在歌劇團時，一係列表現。
想來想去，隻有洪楚最可疑。
想到這，他急了。
“不是吧，大家都覺得他不上心，或者太裝，你何必要跟大家對著來�！�
不光其他人，哪怕是趙雨，也感到不可思議。
就衝下午洪楚說的“我唱不上去”那番話，他便已經將對方pass了。
態度不行，你還指望做事行嗎？
“我感覺其實洪楚唱的有點意思，和其他人不一樣�！�
“嗬嗬，當然不一樣啦，人家各個高標準完成，就他搞特殊，說高音唱不上去�！�
說到這，趙導麵帶譏誚。
來搞笑的吧。
“不不，我不是說他唱的不行，而是他加在歌聲裏加入別的元素，似乎帶了點戲曲的唱腔�！�
張羽是真感覺到錄音棚內，洪楚的與眾不同。
別的演唱老師吧，各個情緒飽滿，唱的聲情並茂。
但不知為何，他老體味不出原詞中的蒼涼與豁達。
“怎麼講呢，可能是老師們平時唱歌劇習慣了，不知不覺染上演的毛病，聽著很假，情緒太過了�！�
按照全詞的基調，應該先慷慨悲壯，下半闕看破世俗紅塵，抒發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
意味無窮，讀來蕩氣迴腸。
可除了洪楚外，每個人隻有慷慨激昂，表現出曆史的弘大氣息，缺少了詞人心境的寫照。
“情緒表達不對，整首歌與詞人想要傾述的思想便大為不同�！�
“聽你說完，想想還是，唱歌劇的人太精神了，各個容光煥發，精神振奮�！�
兩相對比，趙雨察覺到問題所在。
其他人發力過猛了。
他們隻想著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示出來，卻忘記演唱者本身要代入到原作者創作時的背景和心境中。
古人講究以詩言誌，以歌傳情。
理解有偏差，到最後唱出來時，表現的情感差的十萬八千裏。
“可惜洪楚比起何成敗名氣不夠大，今天給眾人留下的印象很差，不然倒是可以直接選定他來唱�！�
張羽苦笑著歎息，“豈止是名氣不夠大，簡直就是差太多了�！�
不說何成敗是歌劇團的三大招牌之一，即使在流行樂壇上，人也是最早的一批玩家。
二十多年前就已成名，《論成敗》《數英雄》《風風火火》幾首電視主題曲，傳遍大夏，老少皆知。
今天無論張羽或其他編導見到，得老老實實叫一聲何老師。
“明天早上用洪楚的建議我來說吧，畢竟我還掛著總導演的名。”
這句話，趙雨差不多咬著牙說出來。
要冒著得罪幾乎全部主創人員，以及何成敗的風險，他的決心很大很大。
“不用了趙哥�！睆堄饘馅w的決定，頗為意外。
像這樣得罪人的事，向來處世圓滑的趙雨竟敢於出頭，很出乎意料。
叫人刮目相看啊，老趙！
“這點小事，我自己來，我會耐心勸說各位導演同意，不行我再找蕭叔叔幫幫忙。”
好嘛，原來如此！
趙雨一聽，不服不行。
都把蕭臺長搬出來了，你叫大夥如何反對。
誰特麼又敢反對？
一夜過去，到了複試環節。
從昨天的十幾二十人，到今天隻剩下兩位演唱家。
分別是何成敗與洪楚。
何成敗進入錄音室時，笑容可掬，從容地朝諸位主創團隊人員揮手致意。
不像來參加複試的歌手，反而像來開演唱會的粉絲見麵會。
“各位導演早上好�！�
“何老師您好�！�
“早上好早上好。”
無論是誰，全部收起大夏電視臺導演的傲氣，紛紛站起身。
笑著說好。
一首歌唱完，幾分鍾時間。
所有人又齊齊站好，說著何老師慢走。
“何老師唱的比昨天更好啊�！�
“我看就何老師了吧。”
“他能來我們的節目，也是一大看點嘛。”
“是啊，能請動何老師，也是咱們臺長麵子大�！�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致認定何成敗。
認為他形象好，知名度高，能給節目帶來更大的關注度。
言談中，全然忽略了洪楚的存在。
“咳咳，各位先靜靜，羽子你叫洪楚老師進來吧�！�
見說的越來越起勁，趙雨示意張羽把人喊進錄音棚。
不然等下去，更沒戲了。
洪楚進門，毫不做作，現場唱了一遍。
當他準備走出去時，張羽開口了。
“稍等洪老師。”
洪楚的動作停住，複又轉過身。
其他人除了趙雨外，都不知道張羽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洪老師，我覺得您唱得風格有點貼近這首《滾滾長江東逝水》，似乎你在裏麵加了點戲曲的東西啊？”
哦！
這下，洪楚十分意外地看向現場最年輕的人。
其他經驗豐富的導演都沒聽出來，你能聽出來？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張羽，是鳳皇傳奇的男主唱，對國風民風類的音樂比較有興趣，所以想問問。”
“哦，你就是張羽啊，難怪說見麵怪熟的！”
洪楚爽朗一笑，將印象中的鳳皇傳奇與張羽對上號。
以往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沒想到今天在這碰見。
他也沒想到，身為流行歌手的張羽，會出現在大夏電視臺選拔的現場。
“你說的沒錯，我在唱詞中稍微加了些昆曲的元素�！�
“昆曲，原來是這樣。”
點點頭，張羽繼續問道：“您能給我們說明一下，為什麼想到在唱腔裏用上昆曲的東西嗎？”
“我呢，在年輕的時候，在地方歌劇團曾經掀起了一個學習民`族化的熱潮，所有的文藝工作者都要學習民`族的東西。
那時候我們就看了很多的戲曲，昨天唱這個歌的時候，我就一看這個譜子，我就覺得好像跟昆曲應該有點聯係。
因為它這個曲子，它是三國時期的，正好是從漢代發展漢代後期的嘛，昆曲正好就發源於漢代，我想這個東西是不是應該把昆曲的風格加進去一點�！�
洪楚把他的想法合盤托出。
重點闡述來由，表明他不是瞎胡鬧，而經過了一番思考。
除了時代背景外，還有音樂上的某種考慮。
“這個曲子譜子寫得很簡單，要是按照譜子唱就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就是這麼平平淡淡就下來了。
我的感覺就是我當時我說我這樣唱，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就加這麼點小彎，讓它能一波三折蕩氣迴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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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加的這個彎就是昆曲的元素�！�
趙雨幫忙補充了進去。
“沒錯，不過我感覺選上的希望不大，沒用全力�！�
洪楚說的很坦然。
見到何成敗這樣的大腕，他以為來陪跑而已。
像何成敗，堪稱海腕，全國知名的歌唱家，又是正當年。
你說他敢有別的想法嗎？
“那麼請洪楚老師你用全力再來一遍，讓我們見識您的真功夫�！�
張羽發出邀請，內心充滿希冀。
這樣的男中音，聲音比較厚重一點，其實比何成敗的聲線更合適。
現在要做的，便是讓對方自由發揮。
用實力征服在座的每位導演。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中中……
洪楚的尾音拖的很長，中氣十足氣息綿長，功底深厚。
他采用古典作品的風格，也吸收了大夏戲曲的風格——把昆曲的感覺加了進去。
不過，這首歌又不完全是戲曲，還要發揮美聲的高音特點。
這一番努力，洪楚把所有元素都加進去，音色還真挺好，
好！
唱的好！
在場的人，莫不拍手叫好，大聲喝彩。
這樣的感受是情不自禁地發出，被演唱者的情緒感染。
看得出來，此刻的洪楚明顯比剛才要認真許多，唱的極為自然。
歌聲裏蘊藏著豐富的感情，手上的姿態和身體動作，非常舒展漂亮。
不愧是大夏歌劇團的歌唱家。
哪怕名聲不顯，依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比起普通流行歌手，又有不同的風格，實力絲毫不差。
“哎呀洪老師，您唱的太好聽了�！睆堄疬B連拍手，稱讚對方的演唱。
“哪裏，謝謝大家，希望大家能喜歡。”
對於剛剛自己的表現，洪楚非常滿意。
因為洪楚特別喜歡收藏古董，而且還特別偏愛漢代的東西，家裏好多的陶罐，青銅劍，青銅器的小罐好多都是漢代的東西。
而要收藏古董，他就需要了解一點漢代的曆史。
所以對漢代曆史，時代背景都稍微的研究了一下，不是說研究得很深，就是比普通人更了解。
所以在唱這個《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時候，洪楚腦子裏就想到家裏頭那個漢代的陶豆，漢代那把劍，漢代那些罐。
這樣一唱出來，就感覺有了意境，仿佛迴到了兩千年前的亂世，戰火紛飛的時代。
好像那個時候戰場紛爭，劉備、曹操、孫權、周瑜，這些人打仗的場麵發生在眼前。
雖然不是很明確，但是有這個背景，所以第二遍他就覺得全身心投入進去了，有點身臨其境。
“非常感謝洪楚老師的獻唱，今天的複試就到這裏，請您迴家等通知�！�
“行，沒關係，有什麼通知我就完了，”
見趙雨開口，洪楚的迴答幹脆得體。
轉身走人，灑脫不已。
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仿佛剛才參加複試的歌手是別人，而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