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然不同的門框叫謝絨怔了一下,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怎麼和張道長說的不一樣?
他下意識看向張道長,張道長似乎也有些意外,摸著腦袋道:“可能太長時間沒過來,這裏重新翻修了吧。”
他距離上一次來寨子已經四五年了,這段時間修個門框也正常。
張道長搖了搖頭,沒多關注頭頂上。
賀厭則安撫地看著謝絨:“山裏鬼魅多,各種邪術防不勝防,阿絨不用多想。”
“我會保護你的。”
他既點出了早在他們進山的時候山裏就有鬼魅的事情,又不動聲色的提醒謝絨。
——夢裏有可能都是假的。
是有人故意迷惑他。
謝絨心裏也有些遲疑了,不過不管怎麼樣,進入寨子之後他心裏還是提了口氣,想著要多小心一些。
畢竟夢裏血淋淋的場景實在是太慘烈了,他簡直無法想象心髒被人掏出來的樣子。
賀厭看著謝絨好像從門框中緩過來一些,麵色微鬆了些,不過看向周圍卻是十足的警惕。不管是誰想要對阿絨下手,他都不會讓對方得逞。
張道長在前麵已經開始進村了,賀厭推著輪椅一起上前,目光看向樹林裏。
鬼村裏麵積不小,但是居住著的隻有幾戶人。張道長早就來過,所以一路過去看到一棟棟空房屋也不意外。
那些房子看起來很久沒有住人了,裏麵破破爛爛的,地麵也已經有了裂痕。甚至好幾家外麵蜘蛛網都結了大片,看起來密密麻麻的恐怖。
謝絨目光從蜘蛛網上掠過,卻沒有注意到門框內有一雙雙黑色的眼睛正隱秘的盯著他,賀厭不動聲色的離謝絨更近了些。
走過大槐樹,來到一個木樓旁張道長就臉上帶了些笑。
“就是這兒了。”
眼前的木樓比起前麵空曠的屋子看起來幹淨的多,一看就是有人經常在這裏居住的。
張道長叫著趕屍匠的名字,伸手推開了門。隻是剛一抬手,他就發現門自動開著,並沒有被關上。
張道長以為是趕屍匠忘了沒栓鎖,進去之後看向裏麵,誰知道樓內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賀厭”的屍體在院子裏站著,張客跑到後麵看了眼。
“趕屍的?”
後麵院子還是沒有人,整個木樓裏空蕩蕩的。張道長微微皺了皺眉,謝絨卻想到了原著裏的劇情。
趕屍匠被關在院子裏一口井下的棺材裏。
他目光不自覺的看向院中,井邊沒有絲毫動靜。
賀厭這時候忽然開口:“門沒關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張道長剛想迴答不可能,但是卻想到了空蕩蕩的村子,趕屍匠每月初三會出去采購物資,但是今天並不在他出去的日子裏。
而且來之前他就告訴過對方要過來,以趕屍匠的性格肯定會留在這裏等他,在此之前不會出門。
現在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叫張道長疑慮之中也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進來的時候一具屍體也沒有看到。
往常院子中都會靠立站著一牆屍體,今天卻是奇怪。
難道真出事了?
心裏微微一緊,他和師弟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難看。
“進來這麼久都沒有看到人,說不定真有問題。”
“先看看房子裏麵吧。”賀厭淡淡道。
他和謝絨進去之後,低頭看了眼廚房。
廚房的物資都是剛剛采購進來的,桌麵上還放著一碗水,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放的時間太長了些,水也有些混濁了。
賀厭目光從地麵上掠過,一直看到了一個地方。
在正堂牆角的地方,有一雙腳印,隻是這個腳印和正常人的腳印不一樣,是並齊的。
正常人走路總會有高低,腳印也有深淺,但是這個卻不同,像是平平落下一樣,看著有些怪異,叫賀厭想到了昨天在阿絨夢裏看到的……僵屍。
僵屍就是跳著走路的。
賀厭瞥了眼腳印,和謝絨在院子裏等著。等到張道長和張客兩人迴來之後才詢問有關趕屍的事情。
張道長迴過神來心不在焉道:“李鋪是祖傳的這門手藝,他們平時會幫附近村鎮的村民處理下葬的事情,有時候會將屍體趕到另一處地方,當初賀厭的屍體就是李鋪處理的。”
“按理來說不應該有問題。”
“不說李鋪這手藝已經傳了幾代,本事不一般,就是世界上也沒有那麼多屍體會有異常。不是所有屍體都能蛻變成僵屍。”
張道長有些複雜。
謝絨卻看了旁邊一眼。
那個腳印……確實就是僵屍的腳印,不過他記得趕屍匠李鋪並沒有死,隻是被僵屍反鎖在棺材裏之後用龜息的法子營造假死的模樣活了下來。
隻要找到水井下麵的棺材就行。
他心裏想著,目光看向張道長:“道長看看這裏。”
張道長和張客看過去,本來隻是順著謝絨的目光,卻看到了牆角放幹草的地方背後的腳印。
這個腳印一下就讓張道長兩人臉色變了。身為道士,他當然比謝絨看的更清楚那是什麼。
“僵屍。”
剛剛還以為不會屍變的張古臉色難看,顧不上被打臉想到:這裏發生屍變,那李鋪的生死……
張客也想到這一點,兩人臉色難看,連忙上前從現場的腳印推斷。
過了會兒後,張客收了手,將鈴鐺放了迴去。
“應該是有一隻嬰孩屍體屍變成了僵屍,猝不及防之下才讓趕屍匠翻車了。”
“招魂鈴剛才沒有招到李鋪魂魄。說明他要麼沒死,要麼被僵屍咬了沒有魂魄。”
不過不管哪一種都有一線希望。
張道長暫時顧不上沒有異動的“賀厭”,這時候先想著暫時找到李鋪,將人救下再說。
謝絨看著他們推測出來,這時候目光看向水井,有些不知道要怎麼提醒張道長。
剛才的腳印還可以說眼尖發現,但是後麵的水井呢……總不能隔著那麼遠再眼尖吧。
正常人不會有那麼好的視力的。
就在謝絨猶豫的時候,賀厭忽然開口:“張道長不如在附近找找,僵屍跑不了多遠,李鋪也許就在附近某些難以發現的角落。”
這個話倒是提醒了張道長他們,從時間上來說僵屍不可能出村,不然他們一路走過來這些村莊的村民早就遭了害,對方應該是因為某些原因一直停留在村子裏,隻要他們再查查應該能找到蹤跡。
心裏略微鬆了些,張道長看向賀厭他們。
“多虧嚴小姐提醒。”
“本來這次是過來解決賀厭的事情,沒想到忽然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還得勞煩嚴小姐幫忙了。”
嚴邂表麵上是苗巫的人,能力也不錯,這時候張道長隻能再求助於對方。
“我和師弟去左邊查看,嚴小姐和謝先生能否在前麵看看。”
剛才大家都在前廳,張道長下意識覺得前廳危險性沒有那麼大,所以才詢問賀厭和謝絨能否在前廳幫忙看看。
謝絨想到不遠處的水井,收迴了目光來,這時候賀厭也已經答應了下來。
看著張道長兩人離開他才低下頭。
“阿絨對水井有興趣?”
他目光看向前麵,忽然開口叫謝絨身體僵硬了一下,昨晚好不容易忽視的夢境又浮現了出來。
賀厭卻接著道:“阿絨不是在夢裏看到了一具棺材嗎?”
“我記得就在水井下麵。”
一句話,叫謝絨表情愕然,像是沒想到一樣。
賀厭卻絲毫沒有窺探他夢境的不自在,這時候為自己洗清嫌疑:“夢裏那隻手不是我。”
“而是那隻僵屍。”
叫謝絨不安了一夜的話驟然被挑明。謝絨還來不及反應時,就對上了賀厭眼神。這人陰鷙的眼神之中映照的全是他,卻沒有絲毫想要傷害他的意思,而是有另一種複雜的神色,隻是一瞬間這神色就被隱去了。
謝絨原本是想要詢問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夢境的,各種茫然湧現的時候,他心中浮現的是怪不得。
怪不得剛才賀厭會提醒張道長他們去角落裏找,他看了自己的夢境,也知道水井的事情。
隻是他說他不是夢裏殺自己的人?
謝絨握緊輪椅,還有些警惕。
賀厭看著阿絨怕他,心裏戾氣一閃而逝,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我怎麼可能傷害阿絨。”
“不信的話,阿絨可以開棺試試。”
那隻僵屍的手必然和昨天謝絨在夢裏看到的一模一樣,而且,賀厭也已經找到那隻僵屍的位置了。
察覺到圍繞在四周的殺意,他輕輕握住謝絨的手。
謝絨剛要拒接,卻察覺到了掌心的字,賀厭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
“右側。”
隻是簡單的提醒,卻叫謝絨身體僵住,不敢轉頭。不過看到賀厭表情,他勉強讓自己放鬆下來。
廚房的米缸裏,一個慘白的腦袋藏在其中,正透過縫隙小心的看著這裏。
僵屍在剛剛成型的時候最是弒殺,但是詭異的是這隻僵屍並沒有往外跑,而是在將趕屍匠訂入棺材後一直藏在木樓上。
腦海裏一片混沌,但是僵屍目光卻看向了謝絨。
腦海裏一直有東西驅動,讓自己殺了這個人,掏出他的心髒。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旁邊的人類卻叫僵屍有些忌憚,一直到現在也不敢隨意出來。
謝絨身體慢慢放鬆,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現的樣子,聽到賀厭的提議之後握緊輪椅。
“過去水井那兒看看吧。”
僵屍沒有智商聽不懂人類的話,不過卻看到那個人類和旁邊的人準備去水井那兒。
米缸裏的僵屍察覺到機會,暗自潛藏著。準備等到那個人類靠近水井放鬆警惕的時候動手。
謝絨望著水井下麵一片黑漆漆的,卻什麼也看不到,他眉頭微頓,聽見賀厭開口:“裏麵有個小棺材。”
“如果裝的真的是李鋪的話,那這個趕屍匠還有兩把手藝,可能會縮骨功。”
龜息,縮骨,難怪能逃過一劫。
謝絨眉梢鬆下。
“你能將人救上來嗎?”
剛才賀厭的話叫他對對方多了一絲信任,謝絨也不知道自己在賭什麼,但是他現在卻是開口了。
賀厭看了右側一眼。
“可以。”
他握住謝絨的手不動聲色,在身邊怨氣悄無聲息的籠罩著木樓時,才緩緩跳下水井。
“阿絨稍等一下。”
從僵屍的角度隻看到兩個人說著說著一個人就不見了,隻剩下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它心裏陡然興奮了起來,激動地望著前麵。
隻是僵屍還是耐下性子來,靜靜地等著,一直到幾個唿吸過去,水井下的人還是沒有動靜,像是真的已經下去之後這才放下心來,從米缸裏悄無聲息的跳了出來。
地上的腳印平平落地,僵屍嘴裏的獠牙已經探了出來,看著詭異猙獰。如果謝絨這時候迴過頭去,就會看到這恐怖一幕。
不過現在他目光還在水井上。
賀厭剛才跳下去之後他就真的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隻是掌心對方當初畫下的鬼符卻在隱隱發冷,好像有一隻冰冷的手正在隔空牽著他一樣。在謝絨身體僵住的一瞬間叫他莫名安心。
院子裏風吹的麥穗響動,無聲的寂靜已經持續了太久,在輕微的響聲傳來的時候謝絨迴過頭去,就看到一隻手——伸了出來。
和夢裏的那隻手一模一樣,但是出乎意料的,謝絨卻沒有那麼怕了。因為這時候,賀厭伸手捏碎了那隻想要探入他心髒的手。
無聲的牽著他的人一直就在他旁邊,不過在鬼域之中不管是他還是那隻僵屍都沒有看到,隻以為這裏一個人也沒有。
賀厭在伸手之後,臉上麵無表情。謝絨隻看到那隻僵屍很快被怨氣凍住,整個人都一動不動。
近距離接觸真正的屍體,叫謝絨麵上複雜,下一秒,那個在他麵前懲治僵屍的人,這時候緩緩的從背後靠近了謝絨。
謝絨隻察覺到身後一陣冷意,就被賀厭抱在了懷裏。
“阿絨想怎麼處理這隻僵屍都可以。”
“不過,阿絨不信任我,我很傷心。”
賀厭遮掩住眼底的戾氣,讓自己盡量溫柔一些,分明是他先欺騙謝絨偽裝身份,但是現在卻反倒無法接受謝絨的不信任。
賀厭第一次嚐到了自作自受的滋味,一瞬間甚至想要向謝絨坦白身份。隻是他想到阿絨莫名覺得他和聞折燃是一對,就宛如吃了髒東西一樣表情複雜。
謝絨沒想到賀厭這時候會這樣說,身體僵了一下。
他確實不信任賀厭,畢竟,在得知原著裏把他當情敵的惡鬼在某一天會殺他之後,正常人都會相信這件事。
但現在,事情好像有些出乎意料……——
作者有話要說:
死鬼:惡鬼委屈,惡鬼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