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澄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說道：“我現在手上適合你工作的事情有兩個，一個是快遞員。”


    久我眼睛瞬間亮了，猛的點頭說道：“我做！”


    “可是, 這個也是需要監護人簽字的，你的監護人……”


    久我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他搖搖頭：“他們不會給我簽字的。”


    那人也跟著歎了口氣說道：“那就沒辦法了。”


    久我知道對方在給他設局, 先提出一個普通而常見，但是他沒有辦法做的工作，讓他情緒激動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別無選擇了, 然後在這種情況下提出第二個, 稍微有些不正常的提議，久我就很容易情緒激動地答應了。


    而他要做的, 就是主動跳入局中。


    於是他擺出一副很急迫的表情, 追問道：“還有一個事情呢？”


    森田澄臉上為難的神色更甚, 久我心裏曉得這是在裝模作樣道, 也得給梯子下, 說道：“您說呀，我都可以的。”


    男人又歎了口氣，把手中的酒杯放到桌麵上, 最後說道：“你知道打黑拳嗎？”


    久我緩緩炸了眨眼。


    打黑拳嗎？


    對於考驗新人來說, 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一方麵, 可以看看他的身手和品性, 是否能成為他們的新同伴，另一方麵可以通過他的身手，鑒別他是不是練家子。如果身手好的超出人設範圍了, 或者不小心流露出戰鬥經驗十足的細節, 那十有八九就是警方或者其他組織派來的臥底了。


    他知道現在開始, 才是對方對他的真正考驗，他臉上露出一種迷茫的神色，猶豫了一番說道：“在動畫裏看過……但那不是文學作品嗎？現實中也有打黑拳嗎？”


    對方點點頭，說道：“打黑拳可是很賺的，隻要參與一次，無論勝負，都有十萬日元的獎勵，夠吃很長時間的飯了吧。”


    久我做出一副很心動的模樣，他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糾結了一會兒，又說道：“如果受了很重的傷，這個治療費也會很難辦啊。”


    森田澄擺了擺手說道：“又不是動漫作品，哪有那麼誇張的事情，不會的，都是普通人去賺幾筆錢罷了，頂多是擦傷碰傷，現場有醫療室，免費就給你治療了。再說，不受傷的獲勝不就好了，還是說，你對自己這麼沒信息。”


    久我沒說話，他還在顧慮著醫藥費的問題，對方見此，又加了一把火說道：“贏一場可是有五十萬日元的。”


    久我眼睛鋥地亮了起來，他咬緊牙關，下定了決心，答應道：“我去。”


    森田澄對他比了個大拇指說道：“就要這種氣質，你一定能賺到大錢。”他又歎了口氣說道：“叔叔也不想讓你去做這麼危險的工作，但是像我們這種人……想賺到錢，不容易啊。”


    久我默默點頭，同意他的話，又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


    “行，我先去付賬，明天下午六點，我們在這裏見。”森田澄站起身來，久我愣住了，問道：“今天不能去嗎？”


    “得提前報名，今天我去給你報名。”森田澄看著久我失望的表情，了然的說道：“是著急賺錢吃飯吧。”他從兜裏掏出幾張紙鈔，塞到久我的兜裏，揮揮手，就離開了。


    等人完全走了之後，久我從兜裏掏出幾張紙鈔，剛剛1000日元，夠他在便利店吃兩盒最便宜的便當，久我知道這是為了讓他不要忘記貧窮的苦，明天打架的時候更拚命一點。


    他把餐桌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還額外要了一份米飯，把剩下一點湯汁倒進米飯裏，一起打包帶走——


    這可比在便利店裏買便當要便宜多了。


    他又把茶水喝到飽，肚子都撐的圓鼓鼓的了，才從店裏出來，臨走前還拿了門口的一把糖


    塞進兜裏，都在為加下來的24小時所需熱量做準備。


    久我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逛了一會兒，漸漸的，他感覺到有跟蹤他的人在向他靠近，他停在原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找了一家711便利店走了進去，他站在飯團的架子前，擺出一副糾結的模樣看著上麵的飯團們，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貨架的對麵，伸手拿了瓶礦泉水，壓低了聲音說道：“順利嗎？”


    久我把臉湊近飯團貨架，做出一副查看配料表的模樣：“順利，明天他帶我去打黑拳賺錢。”


    “……打黑拳？”川田陽一微微一愣，又壓著聲音問道：“東京還有地下黑拳館嗎？”


    如果不是怕周圍有人在監視，久我真的很想聳聳肩膀，他也很奇怪，按照公安部對東京地區的掌握，這種地下黑拳館應該早就被取締了。


    “也行，那你順便把這個打黑拳的地方的情報一起收集了，就當是這次任務的附加題。”略一思索之後，川田陽一說道，他把手裏的礦泉水放了迴去，又換了一瓶寶礦力，問道：“明天需要我們跟入場嗎？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用，放心。”久我拿起了一個飯團，往旁邊走了兩步，看起了堅果零食的櫃架說道：“就算他們一起撲上來，我也不會有事。”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久我又來到了昨天的飯店，森田澄已經在等著他了，見到他之後，對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等他靠近之後，一把摟住他的肩膀，親親熱熱的說道：“今天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久我說道，他抿抿嘴，有點迫切的說道：“今天我們去打拳是嗎？”


    “對對對，”森田澄慈愛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問道：“真的決定要去試試了嗎？”


    久我毅然點頭。


    “好家夥，叔叔看好你。”說這，就摟著久我往前走，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甲殼蟲，森田澄帶著坐在後座上，然後拿出一個眼罩，和顏悅色的說道：“這種地方的位置都是的保密的，所以第一次去你得帶上眼罩。”


    久我臉上晃過一絲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以及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常有的好奇，最後還是伸出手，接過眼罩套在眼睛上。


    唐澤久我是沒有人管的孩子，出身不好，沒有受過太多的教育，自然也不會有挺拔的身姿，久我微微馱著背，很孤獨的坐在車座的角落裏，他的眼睛看不見，就豎著耳朵，一臉警醒的聽著周圍的聲音，像是一匹剛被人拴上鐵鏈的野狗。


    森田澄他們的目標群體，就是這種無依無靠，又搖擺在墮落邊緣的年輕人。


    車輛搖搖晃晃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猜到了目的地，在森田澄說出“可以摘下眼罩”了的同時，久我一把扯瞎了眼罩，一個多小時的黑暗與近景，給他帶來了不少的心理壓力，心中的恐懼也被拉倒了滿，他穿著粗氣，瞪大了眼睛，略帶驚慌的向外看。


    車子停在了一家黑漆漆的酒吧門口，酒吧的牌匾上的燈已經壞掉了，隻在門口掛了一個正在營業的牌匾，旁邊有一盞昏黃的小燈，光芒微弱的幾乎看不見。


    久我看著那仿佛黑洞一樣的門口，臉上忍不住有些驚懼，似乎看到了猛獸正張開準備吃人的的血盆大口。


    “怕了嗎？”森田澄笑瞇瞇的說道：“怕了的話我們就迴去，不過……”


    久我擰頭看他：“不過什麼？”


    “不過機會隻有這麼一次，我已經替你報過名了，如果這次你放棄了的話，我這裏再也沒有其他工作可以給你了。不過倒是可以再請你吃最後一頓飯。”他特意在最後這兩個字上，加上了重音，似乎是為了告訴久我，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聞言，久我握緊了拳頭，臉上的恐懼消失了，他下巴微收，抬眼看向森田澄看：“我要去。”


    森田澄笑瞇瞇


    的拍了拍他的手，誇獎道：“好孩子，那我們走吧。”


    酒吧內部確實是在營業的，但是隻有一個酒保，沒有看到客人，酒保見有人進來了，慢悠悠的問了句：“二位想來點什麼？”


    森田澄對他擺擺手，示意對方不用管自己，拉著久我往酒吧深處走，一直穿過狹窄逼仄的走廊，走到男士衛生間裏麵，才鬆開了手。


    “森田叔叔……”久我遲疑的叫了一聲：“我現在不想上廁所。”


    “哈哈，我當然知道，我帶你來這裏，不是為了讓你上廁所抖小鳥的。”森田澄友善又粗魯的說了一句，他伸手推開最裏麵的上麵掛著“正在維修”牌子的那間的門，說道：“走吧，叔叔帶你見識一下新世界。”


    隻見這個洗手間裏麵，修了一條向下的樓梯，樓梯很深很長，黑黑的，一眼望不到頭。


    久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自覺的向後倒退了一步。


    森田澄看到他沒有出息的模樣，心裏充滿了滿意與憐惜，就是這樣，他們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見識的，又充滿可能的孩子。


    上級說這個時機出現的小孩有可能是間諜，但在兩次接觸下來，森田澄已經將防備心放到了最低，怎麼可能有人演技能這麼好？


    森田澄帶頭就要順著樓梯往下走去，久我伸手拉住了他，說道：“叔叔，我打頭吧。”


    森田澄微微一愣，後來才反應過來久我已經有了被雇傭的自覺，不由在心裏感歎了一下這孩子的知情知趣，他衝著久我微微一笑說道：“叔叔不是久我的雇主，用不著你開路，以後如果久我去做保鏢的話，如果有不明的情況，倒是需要久我衝在前麵的。”


    久我點點頭，森田澄向下走去，這次久我沒有攔著他，跟在他屁股後麵。


    兩人走了幾十米的臺階，最後停在一扇門麵前，森田辰手握著門把手，轉頭對久我笑了笑，說道：“歡迎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這個……屬於我們的世界。”


    說著，便推開這扇大門。


    嘈雜的尖叫聲瞬間擠入久我的耳朵，熱騰騰的的氣息和氛圍將他裹狹，他聽到了無數的人在吶喊助威——“幹掉他！衝啊！”


    “殺了他！你在幹什麼！”


    “殺了他！用力啊！！”


    血腥的氣息和汗水的酸臭味一起湧了過來，嗆的久我忍不住屏住了唿吸，他下意識的看了森田澄一眼，森田澄假裝不知道他的動搖，對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久我深吸一口氣，平定了心神，走了進去。


    這個地方目測大概有五百多平平方米，像是一個非常簡陋但是巨大的地下防空洞，裏麵幾乎沒有裝修過，天花板，牆麵，和地板都是原始的水泥色，中間有三個拳擊臺，周圍甚至沒有觀眾席，所有人都擠在武鬥臺的旁邊，伸著脖子往上麵看。


    在一麵牆上，掛著一個大屏幕，屏幕上有自由搏擊的直播，旁邊還寫著雙方的名字和賠率。


    現在，直播攝像頭正對準其中的一個拳擊臺，臺上是兩個彪形大漢正在對毆，久我大約摸看了一下，發現森田澄倒也沒說謊，雖然他們打起來的樣子看起來很駭□□頭又重又猛，在努力攻擊對方的要害，身上也都是血青，但是久我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人都不是正經的練家子，隻是靠著直覺和意誌力在打。


    昨天和森田陽一吹的牛變成了現實，就算這裏的所有人蜂擁而上，福地久我也能輕鬆獲勝。


    但是唐澤久我不行，他的臉上流露了一絲畏懼，森田澄問道：“怕了嗎？”


    久我略一點頭，又搖搖頭。


    森田澄哈哈一笑：“想要賺錢，就得豁出去呀，沒事，叔叔在下麵看著你，如果不行的話就幫你叫暫停。”


    久我不說話，目光緊鎖著屏幕上在地上翻滾著的兩個人。


    森田澄帶著他去找了這裏的管理，和對方耳語了幾句，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久我，說道：“要給你找個合適的對手可不容易……小瘦猴。”


    森田澄又湊到他耳旁說了幾句，還望他兜裏塞了一張鈔票，管理才勉強的點了點頭，指著最外側的臺子說：“行，我去找人，你帶著這個小孩過去準備吧。”


    然後森田澄就拉著他去了那個臺子上，這個臺子離中心地區較遠，臺子上方的燈都沒有開，附近幾乎沒有人，顯然是備受冷落的角落，這裏隻有一個工作人員，懶洋洋的遞給森田澄一個袋子，就上旁邊站著去了。


    森田澄打開袋子，把裏麵的護具遞給久我，久我瞅著那個要塞進自己嘴裏的護齒套，感覺有點別扭，拒絕道：“我會不帶這個。”


    “不行，”森田澄強行把護齒套塞進他手裏：“你也不想牙被打掉了，以後說話漏風吧，就算你想，我也不想我重要的缺了個大板牙。”


    久我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最後還是沒有拒絕，接過了護齒套，但是無論是戴在嘴裏的護齒套，還是身下的護襠，他都表現出一副很不習慣的樣子。森田澄看在眼裏，越來越確定久我不可能是間諜，目前，總體來說他對久我的表現還算很滿意的，在他看來，找這種未成年，要的就是他們的無知與無畏，之後教起來才更帶勁。


    而且，森田澄是第一次接類似的任務，雖然和久我隻是見了第二麵，卻多少已經有了些移情，把他當作小徒弟了。


    現在就差看看他戰鬥的天賦了，森田澄倒也不指望久我有多能打，隻要有揮拳的勇氣，反應速度也夠快，對於他來說就足夠了。


    他伸手幫久我在手上纏上繃帶，仔細地係好，然後和顏悅色的說道：“如果實在撐不住了，放棄也沒關係。”


    久我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一圈圈綁著的拳擊膠帶，小聲：“我要贏，多賺點錢……我不要再挨餓了。”


    “我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