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
忽然在耳朵旁響起的聲音,嚇得李清沅差點跳起來。
他猛地迴頭,撞進了沈斯年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裏。
“這就是寶寶討厭我的原因啊?”
真的很割裂!
裏麵的“沈斯年”還在一臉百無聊賴的接受著陌生少年的撫慰。
他就那樣略有些慵懶的靠在洗手臺上,一隻手上甚至還燃著香煙,閑閑的搭在洗手臺邊緣。
另一隻手逗狗似的偶爾在他身前的少年頭上拍拍。
少年每每抬眼看他的時候,他嘴角是勾著的,還會偶爾溫柔低語一句“乖孩子”,以至於讓那連聲都發(fā)不出來的“可憐”少年激動得難以自持,比他這個享受的人還要更動容。
而他,仔細看就能看到滿眼的清醒和冷漠。
而外麵的沈斯年,就站在李清沅身側,一手鬆鬆搭著他的肩,表情帶著些戲謔,讓他有幾分斯文禁欲感的眼鏡後麵,那雙眼睛裏到底有什麼情緒呢?
李清沅看不清。
但總歸,沒有比裏麵那位看著正在賣力取悅他的少年時的眼神溫情多少。
在這一瞬間李清沅忽然就感受到了。
沈斯年這個人,就是個骨子裏十足惡劣的人,是個玩弄人心,遊戲花叢但從不會沉迷流連的情場老手。
會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他真正付出感情呢?
會是什麼樣的人會讓他眼底真正亮起來,臉上的表情不再是遊刃有餘的、漫不經心的、戲謔的逗弄,而是完全的投入,癡迷,甚至失控?
自然界中的雄性生物總是擁有許許多多的本能。
人類男性更是天生就有種種難以磨滅的劣根性。
比如爭強好勝,比如征服欲。
這個惡劣又狂妄,總是四處風流的家夥,如果有朝一日被壓製,被掠奪……表情會很好看吧?
這時候的李清沅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內心為什麼會隱秘的生出這樣的念頭,他甚至也沒有留意到這一瞬間他手腕上那個監(jiān)測手環(huán),汙染值顯示條已經呈現(xiàn)出絲絲淺淡的紅色。
“沈斯年。”
李清沅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沈斯年恍若未覺,很輕佻的“嗯?”了一聲,反而更湊近李清沅一點。
兩人之間的距離是稍微再往前傾一點就能親上的距離。
他們的身高其實相差無幾,但與外表看起來有些斯文的沈斯年比起來,李清沅要顯得更壯一點,是那種運動係大男生的模樣。
他頭發(fā)挺短,沒有很花哨的造型,就是幹幹淨淨的剃短的樣子。
皮膚也沒有沈斯年白,長相蠻帥氣,但因為有一雙稍圓的眼睛,淡化了帥氣反而透著幾分稚氣,還總是有幾分不諳世事的傻氣,也不乏許多人少有的那一抹赤誠。
要不沈斯年怎麼會總叫他小狗呢。
總是帶著幾分說不清的,隻有自己能夠察覺到的憐愛之心的稱唿。
他這樣不是沈斯年一直以來選擇的類型,他選的幾乎都是纖細好看的少年款。
但沈斯年這一刻忽然有些意動。
他漫不經心的抬了抬膝,輕輕蹭過,帶著笑,語氣近乎蠱惑,“這麼興奮?幾年前的這一天,是不是也是這樣?”
李清沅的耳根已經紅得不像樣了,卻仿佛不服輸般沒有退開半點。
他咬著後槽牙,一雙眼睛裏仿佛燃燒著怒火。
氣什麼呢?
氣這個老東西不知羞恥的舉動?
氣他不當迴事的逗弄?
氣他毫無道德的撩撥?
總之就是有一把火在燒,燒得快要理智全無。
“你不要後悔!”李清沅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
沈斯年挑了挑眉,正要說點什麼,忽然就被李清沅一把摁住,返身抵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純情的小狗現(xiàn)在不論是身體還是理智,受到汙染的影響,已經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一雙原本清澈的眼睛黑沉沉的。
雖然還有本能,但是理智離家出走,本身又沒有任何經驗,所以也隻是毫無章法的在亂拱。
沈斯年隻不過愣了一瞬就笑了。
“我們寶寶的春天到的不怎麼是時候啊。”
雖然兩人身高相當,看起來李清沅甚至比沈斯年健壯些,但是他想的話,瞬間就能反製李清沅。
但是他沒有。
他甚至還挺喜歡看小狗著急得又拱又蹭的樣子。
小家夥還真是張完完全全的白紙,怕是連接吻都沒有接過,隻知道對著他的脖子啃。
他這狀態(tài)確實就是明顯的不對勁。
實際上,針劑打上之後,藥效開始擴散,李清沅就處於一種過度亢奮的狀態(tài)。
像他這種二十啷當?shù)男∧贻p,確實也很容易亢奮。
以至於剛才又親眼目睹當年對他衝擊巨大的那一幕,就完完全全的不受控製了。
沈斯年知道是藥劑以及環(huán)境中的汙染的影響。
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可不是一個多有道德感的人。
不,他甚至是一個沒有道德感,隻信奉縱情享樂的人。
想得到的,就要得到。
在意動的那一瞬之後,他所有的言行包括心情就已經與此前截然不同了。
他很無所謂的,越過了改變兩人關係的界限。
當然了,原本今天的打算也就僅限撩撥。
這個時間尤其是這個場合,本來也不合適做什麼。
手指捏著李清沅咬來咬去動個不停的下巴,把他的臉推得不得不抬起來麵向自己。
“現(xiàn)在不行——”
在看到李清沅那雙黑沉沉的眼中無意識露出來的,濕漉漉的委屈時,沈斯年又是一愣,勸阻的話戛然而止。
李清沅貼近他。
清理所的製服都很輕薄貼身,所有觸感無比鮮明。
沈斯年打量了李清沅幾秒,突然嘖了一聲,破天荒第一次主動妥協(xié)。
他自認對床伴一直都是十分溫柔體貼的,畢竟對方最後都會被自己做得挺慘。
此時沈斯年也是這樣的心理:也不是不能先讓小家夥嚐點甜頭。
“來,叔叔教你……”
他鬆開李清沅的下巴,手伸下去……
*
有人在幻境裏做美夢,有人卻在幻境裏做噩夢。
黎從心呆滯著,看向不遠處的人影,半晌才從嘶啞的喉嚨裏艱難擠出了兩個字。
“景文……”
他踉蹌著跑過去,蹲在那渾身是血的少年身旁,兩隻手伸出去,卻不知道能碰他哪裏。
因為他看起來,隨便碰一下就會碎掉了。
“為什麼……要來這啊?”他沒發(fā)覺自己的聲音全是哽咽,“為什麼?”
少年的臉龐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就連那道斷眉都依舊保留著。
但看他的眼神,已經沒有半點曾經的模樣了。
少年吐出一口血,嘶啞而又含恨的說:“哥,我真恨你!”
黎從青似乎生生被人在心髒上插上了一刀。
眼睜睜看著少年眼中的情緒逐漸被越來越濃烈的恨意取代,伴隨著他手腕上手環(huán)發(fā)出的聲聲警報,少年的模樣在他麵前逐漸扭曲。
他在異化,在迅速的變成一個怪物。
“不!不行!不行!”
黎從青慌亂的去抱他,明知道無用功,當下能做的卻隻有這一件事。
然而正在不斷異化的少年身上皮開肉綻,長出尖利無比的骨刺,深深紮進他身體裏。
抱得越緊,紮得越深。
很痛。
黎從青卻不覺得比他們當初分別前的那一個擁抱更痛。
他抱得更緊了。
兩人都渾身是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了。
這也挺好的。
原本以為終其一生都不會再見麵了,拋棄對方的時候他有那麼決絕,在接引車上看到他時,他眼裏果然再也沒有了名為黎從青的那個影子。
再見已是陌路。
從來沒有奢望過還能擁有這樣一個擁抱。
這樣……也好。
黎從青露出微笑,抬手撫摸少年的頭發(fā)——已經不能稱為少年了,他完全異化成了怪物的樣子,渾身的骨刺把黎從青紮穿,張開滿是獠牙的嘴狠狠咬住了黎從青的咽喉……
*
薑石的幻境對他來說就也是真真切切的噩夢。
鋪天蓋地的蝴蝶正把他“包圍”,他雙腿軟成麵條,手裏握著的槍隻剩最後一顆子彈了。
他決定把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在這群蝴蝶朝他撲過來的那一瞬間朝著太陽穴來一槍。
其實全都是普通蝴蝶而已,甚至都不是禁果裏那種會吃人的蝴蝶。
可是疾病之所以能稱為疾病,正是因為它很多時候無法由人的意誌來克製。
他恐懼,恐懼得心跳爆表,渾身發(fā)軟,甚至快要出現(xiàn)過唿吸引起的堿中毒。
他的san值不可控的在瘋狂下跌,就快要跌破安全數(shù)值的最低標準了。
寧願自我了結,也不想成為異化怪物。
每一個異化怪物都異化得很惡心,基本都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扭曲成畸形的肉團,有的渾身冒出一團又一團肉瘤,一邊臌脹一邊破,流出惡心的膿水,有的渾身長滿章魚觸手一樣的玩意,那些觸手上麵布滿的不是吸盤,而是一隻又一隻眼睛……
還有說不出的,難以描述的怪物模樣。
無一例外都是讓人看一眼san值狂掉的惡心。
薑石受不了,他寧願死。
要麼是蝴蝶衝過來的那一瞬間,要麼是他的san值跌到五十以下快接近四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給自己一槍。
*
萬小小……
萬小小正在大樓裏兜圈子。
他和黎從青原本是一起的。
但是一眨眼,黎從青就不見了,緊跟著她發(fā)現(xiàn)好像所有一起進來的隊友都不見了。
整個寵物醫(yī)院似乎就剩下她一個人。
她手上的槍子彈早就用完,於是不得不赤手和異化怪物搏鬥。
這也沒什麼,萬小小天生怪力,進了恐怖直播之後這個怪力甚至還自行“升級”,赤手空拳都殺傷力極大。
不過……那些異化怪物實在是太惡心了。
如果可以,她實在不想觸碰到。
然而這個寵物醫(yī)院裏的異化怪物實在太多了,簡直有一種源源不絕的感覺。
即使打了一針yh-07,在不停歇的戰(zhàn)鬥了估計不下兩小時後,萬小小還是感覺到疲倦了。
她此時一把扯斷了麵前這隻異化怪物觸手一樣的東西,滿臉暴躁的抓住它另外一隻觸手摔在地上,然後一腳把它腦袋踩爆漿。
飆出來的濃稠的黃綠相間的流體澆了她一褲腿。
她被惡心得san值都掉了兩個點。
“媽的!”
【嗨老鐵們,又來看清純臉美女爆粗口了哇~】
【大萬打怪是真好看,暴力嬌娃名不虛傳!】
【這特麼得打到什麼時候啊?這得活活把人累死吧!所有怪物怎麼都集中來追大萬了?】
萬小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仿佛整座醫(yī)院的異化怪物都衝她來了,而她的組長也好,隊友們也好,似乎全部都瞬間蒸發(fā)了,她從一樓殺到三樓,又從三樓殺迴來,愣是沒有聽見半點隊友的動靜,也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人。
一旦開始感覺到疲倦,那種體力極速消耗的感覺就更強烈,她知道是藥劑的效果正在消退。
這種短期強行提體力的,說白了就是在透支。
一旦藥效完全消退,她會比普普通通的消耗光體力的情況更糟糕。
想要暫時退出大樓也不行了。
萬小小發(fā)現(xiàn),她出不去。
不論走哪個方向,都找不到大門。
這是要把他們困死在這棟樓裏了。
估計就是那隻s級幹的了。
萬小小捋了下額發(fā),從兜裏拿出了她剩下的那隻針劑。
雖然組長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第二針,會有嚴重的副作用,但……
再堅持一會吧,她的隊友們肯定也在努力著呢,說不定下一秒他們就能匯合,走出這該死的地方了呢?
萬小小眉毛都沒皺一下,抬手就把針劑紮進了自己的脖頸。
*
晏爾打了個哈欠,從“自己的”床上醒了過來。
房間安安靜靜,一切都和睡著前沒有任何變化。
手環(huán)上可以看時間,他看了一眼,他已經睡了兩個小時了。
稍微有那麼點……無聊了呢。
晏爾起身,在這個熟悉的房間裏拖拖遝遝的走了一圈,忽地仰起臉笑了笑,像在和誰對話一般說道,“我說……你要是實在拿我沒辦法,不如就收掉你這小花招?”
“免得我動手又累,你還會因此受損傷,你覺得呢?”
【……病美人這是和怪物商量嗎?怪物能聽你的?】
【主要是聽不聽得懂的問題吧?哈哈哈,不過晏晏剛睡醒的樣子懶洋洋的,好美好美,給我親親麼麼麼麼麼麼……】
【哇塞我沒看錯吧,老婆的眼珠子又變紅了我艸!!啊啊啊啊啊他的手環(huán)在瘋狂警報,他在……他在飆汙染值嗎?】
是的。
晏爾在飆汙染值。
在此之前,未免自己因為體力不支翻車,還特意使用了“擬態(tài)”這個天賦技能,切換成了血族。
“既然好好商量行不通,那就不要怪我反過來吞了你哦~~”
畫麵中的美人臉色是不見天日的病態(tài)白,一雙狐貍眼血紅,眼神邪異又冷漠,說話間嘴裏可伸縮的獠牙若隱若現(xiàn)。
他舔了舔唇,朝著虛空(也是朝著觀眾們)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他蒼白修長的手指似乎隻是隨意在牆壁上摸索了幾下,須臾頓住一瞬,嘴角笑容擴大,狠狠一扯。
“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