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紫色的光芒混入一處, 又向外炸開。
異樣的光芒映在兩艘星艦前方的金屬玻璃舷窗上,將所有人的視野遮擋。
光屏上的能量波一片混亂, 評論區暫時停止了刷新。
在被光芒填充的宇宙中, 駕駛員茄花的心跳近乎停滯了一拍。
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精神力特性的當然隻有她自己。
歸零,將敵方精神力削減至“零點”。而第一次能量相撞時零點的判定,取決於自己和對方精神力炮的能量差值。
當差值接近於零,或自己的炮火能量高於對方炮火時, 對方的能量粒子活性將被幹擾消減, 能量至無限趨近於零, 粒子活性消失, 炮火湮滅。
而如果要對相同波紋的精神力開火第二次, 歸零精神力性質認定的零點會向上提升。
就像是對方的精神力粒子察覺了自己的精神力的特殊幹擾波動, 從而出現了抗性。
茄花喜歡與人炮火對衝, 然後在剎那的歸零時刻, 讓自己的炮火洞穿對方星艦的炮口, 將對手的鋼鐵巨獸擊落。
她從來不開第二炮。
因為如果連占足了優勢的第一炮都不能將對方的炮火擊散、不能衝破對方的能量束擊沉對方的星艦……再開第二、第三、第四炮,也都是徒勞無功。
茄花的精神力等級s, 精神力強度更高, 逼近2s頂峰。就算麵對殺戮者,她也並未覺得自己的歸零會失去效果。
如果是3s呢。
有時候, 夜晚躺在床上, 茄花會在入睡前走神。
人類已經沒有精神力等級3s的觀察手,她也無從認知3s的精神力強度到底比2s高了多少。而自己的全力一擊又能對對方造成什麼樣的削減效果。
要是3s的精神力強度比自己的強度高出一倍,那麼對方的精神力炮將被削減一半, 那他們進行精神力炮對撞時就是勢均力敵。
這時候, 就不能依靠歸零的特質擊落對手,而要變換攻擊角度, 最好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驚訝於自己的炮火強度為何削弱的時再次找到機會,用極高能量值的副炮管打穿對方的星艦外殼……
她其實在無數個夜晚做過無數次的預想。
幾個月前,她難得地有了一次體驗機會。
在預選賽與殺戮者的對陣中,殺戮者的駕駛員白象曾經利用他的暴攻精神力性質,短暫地將精神力強度提升。
後來觀看迴放時,她看到星航大賽的能量監測器給出指標,認為當時白象的精神力強度已經達到了3s級的標準。
茄花曾經為此有些失望,卻也鬆了口氣。
因為就像她想象的,3s級別的精神力很強,但也沒有強到會讓她的歸零失效的地步。
不過如此。
茄花在心中想道。這樣的印象從當時延伸到了現在,直到今天,直到此時此刻……
茄花才明白,真正的3s級別精神力的強度……沒有那麼簡單。
和白象剛剛摸過那一道門檻的強度完全按不同。
慕柏行爆發出了真正駭人的3s能量炮強度。
又或許不是爆發,而是真真正正的晉級。
而慕柏行的能量,比起白象的一擊……甚至不隻是增倍。
如果白象的一炮像是大力士以□□骨骼握拳一擊,那慕柏行的一擊就像是這位大力士還帶上了帶有強力噴射驅動的重金屬外骨骼。
原來是一拳打碎一塊磚,現在是一拳轟塌一麵牆……甚至一幢樓。
這樣的精神力強度差值太大了。
大到她對對方精神力炮的削減似乎聊勝於無。
在這樣可怕的強度落差下,五彩斑斕竟然還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用上了艦橋之上的隱藏炮管。
當她深紫色的精神力炮與對方星艦下方的雙炮對撞時,高高聳立的艦橋外圈的菱形帶狀炮管閃著刺眼的光。
呈放射狀向外擴散放大的鏤空光芒像一個為她們量身定製的窗格,衝過被四散飛濺的能量映得仿若白晝的黑色宇宙,將她們框入其中……
由暗金色精神力帶起的灼熱的風在她的精神力視界中平地而起,茄花意識到這個隱藏炮管釋放的能量甚至比五彩斑斕星艦下方的雙炮管還要高。
高到似乎要將她們的星艦在剎那間融化。
在短短的一瞬間,茄花發現自己、還有自己的觀察手們,在剛剛十幾分鍾的交戰中都出現了嚴重的失誤。
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對方艦橋上真正的主炮管呢?
盡管對方用銀白色的外殼覆蓋遮掩,但在對方蓄能時,雙方星艦的距離這麼近,她們卻都沒有發現對方星艦周圍的能量波動不對……
因為當時的情況太緊張,她們的注意力都放在甩脫五彩斑斕的追擊之上。
也因為她用副炮管進行全麵火力封鎖,讓星艦周圍的能量變得太過混亂,反而遮掩了己方觀察手的能量探測。
茄花甚至覺得,最初luce緊追不放的精神力炮,也是五彩斑斕發出這意外一擊的鋪墊。
她們在最初就落入圈套了嗎?還是luce與慕柏行的隨機應變能力真的有那麼強,在每一步都做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精巧選擇。
在她駕駛的紫色星艦被暗金色炮火湮滅溶解的最後一瞬,大量思緒從她的腦海中滑過。緊接著,茄花戰隊中的每個人都感到了一陣劇烈的震動。
“嘭!——”
星艦外殼被炮火吞沒消失,星艦駕駛艙內安裝的救援艙感應儀發現了危險,立即工作。軟金屬救援艙從每一個駕駛位下方彈出,將茄花戰隊的隊員們一一包裹,大力彈響宇宙。
深灰色的特質救援艙在賽前就經過了測試,能夠在所有參賽星艦全力一擊造成的能量流中存在五分鍾以上的時間。它們從暗金色光團中穿越,落入宇宙。星航大賽的場外援助隊立即定位,先於後方的維修星艦一步,快速開往茄花戰隊墜落的位置,將救援艙救起。
屏幕前的所有觀眾們總算舒出了剛剛憋住的最後一口氣。
“五彩斑斕積分加十!——”兔耳青年高聲叫道。他快速看了一眼自己屏幕上的計時器,難以置信道,“十一分鍾三十秒。五彩斑斕隻用了十一分鍾三十秒就擊落了公認最難纏的茄花戰隊!”
“令人驚訝!那可是和殺戮者纏鬥了三小時的茄花!——”
“讓我們快速迴放一下luce和慕柏行幾次開炮時五彩斑斕的各個炮口數值。我以我的兔耳朵打賭!無論是luce還是慕柏行,他們的精神力等級……精神力各項特質的等級,比起最後一場星域賽,一定都有大幅度的提高!”
“luce和慕柏行!”兔子解說強調道,“兩個人都有!在剛剛的對戰中,無論是luce的光盾還是慕柏行的最後一擊,都顯得並不緊張,反而有些輕鬆。”
“這些讓我們驚訝無比的操作,他們做起來可以稱之為遊刃有餘!”
“當然,如果我們現在迴憶他們在休賽期間的經曆,對於他們的進步也就沒有那麼意外了。”兔子感慨道,“畢竟對戰高級黑潮生物、陷落黑潮……這些生死一線之間的經曆,無疑會促使他們成長!”
“所以星航大賽有沒有重新調查他們的身份?”剛剛因為看比賽太專注消停了好一會兒的xkk適時出現,“他們能打贏黑潮生物還在星線作戰中有卓越貢獻,真的符合星航大賽的參賽標準嗎?”
此時此刻,星航大賽的組委會負責人看著麵前的光屏,麵有菜色。
xkk雖然一直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給五彩斑斕挑刺,黑luce黑慕柏行,一看就是個挑事精。但他在這一方麵上的質疑確實不是無的放矢。
最近幾個月間,星航大賽組委會陸陸續續接到了幾封要求大賽重新調查luce和慕柏行參賽資質的舉報郵件。雖然數量不多,但既然有人從正規渠道列出條目要求組委會調查,他們也不會置之不理。
關於luce的身份調查其實十分簡單。
在明家宴會出事後,因為事態緊急,中央星域警察署已經率先通過聯網查詢匹配了luce的精神力波紋和各項生物特征,確認luce就是明昱本人。
而明昱的過往經曆十分簡單。
普普通通的上學,高考,進入綜合大學。這名青年甚至沒有接觸星航的渠道。盡管警署查驗出明昱曾經背著明家私下報考過初級星艦設計師的考試……
但那隻是初級星艦設計師,明昱學習的隻有理論,沒有任何時間的機會。
星航大賽,就是明昱星航的起點。
看到這份報告時,大賽總負責人心中五味雜陳。
直到現在,星網上對明昱的評價仍舊是漂亮廢物。盡管這樣的評價中比之前少了許多惡意,摻雜了不少憐憫、惋惜與同情,但本質並未改變。
他們認為明昱的一生也就僅限於此,隻能做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非覺醒人類。
普通不是缺點。但……
但他其實是luce啊!!!
是天才設計師luce,是擁有s級,現在看來或許是2s級精神力,還擁有極為稀有吞噬能力的luce。
是作為觀察手,戰鬥力比許許多多駕駛員都要高不少的luce!
你們在同情誰!在可憐誰!在看不起誰!
總負責人每次看到星網上對明昱的評價,都要深深唿吸,而後高深莫測地搖搖頭。
明昱是真真正正的天才,他作為星航者的起點如此輝煌,今後也必定是星航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隻不過同時,負責人也還是覺得可惜。
如果明卓封沒有被明執朗害死,如果明昱在正常的、充滿愛的家庭中長大,也許會更加耀眼、更加優秀。也不用承受那些從小到大的中傷與鄙夷。
總負責人懷著複雜心情,確認了luce的參賽資質,而後又轉向慕柏行。
這位就難搞得多了。
自由星域出身的駕駛員,失去記憶,過往履曆一片空白。他在自由星域探索隊的時間隻有短短的一年半,確實符合報名條件。但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他過往的經曆。
在星域賽結束後,慕柏行提出了進入中央星域的申請,中央星域於是掃描了他的精神力波紋和生物信息,沒有在數據庫中發現相似記錄,因而將他判定為初次進入中央星域。
這樣的結果也無法為大賽核實慕柏行的身份帶來任何幫助。
大賽總負責人頭疼了幾天後,幹脆給又向東南和西南星域發送了請求,希望他們也依照慕柏行的信息進行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和慕柏行的生物信息相似的記錄。
實在找不到這個人,找到他的親屬也行啊!
但大賽總負責人同樣毫無收獲。
沒有證據,就不該認為五彩斑斕違規參賽。
大賽總負責人昨天晚上收到的最終調查結果,本該今天早上比賽前就發布調查結果的公告,隻是一大早,忽然收到了一同通訊。
來自中央星域最高領導人星域理事官秘書室的通訊。
“總負責人您好,應您的調查請求和慕柏行的私人授權,中央星域向您更新一下有關慕柏行先生的最新身份信息。”
“慕柏行,北星域官方名,蘭多.凱爾特。”
“七十年前曾以‘慕柏行’為名北星域軍部任職,服役年限,兩年,而後以‘戰死犧牲’為理由退役。具體原因我方不享有相應權限,無法提供細節。”
“後接任北星域王,脫離軍部,雖然擁有對北星域皇家艦隊與北星域軍部的緊急指揮權,但在三年執政期間內並未啟用過緊急預案,沒有參與過任何星航活動或對星航活動的詳細路線規劃。”
“五十年前,黎明之戰爆發,緊急指揮權啟用。凱爾特王親戰,時長十一個月。‘戰死’。”
“兩年以前,凱爾特王的救生艙在自由行域被發現,被救起後在自由行域探索隊參加星航活動,一年十一個月。”
“綜上,凱爾特陛下的星航參與年份小於五年,擁有星航大賽的參賽資質。”
總負責人:“……”
總負責人眼睛發直,把這段話來來迴迴讀了十幾遍,捏了捏胳膊又捏了捏臉,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也不是做夢。
而後幾個小時,他一個頭兩個大,直到比賽開賽,都沒能想好他的調查結果公告要怎麼寫。
參加了黎明之戰戰役的凱爾特王,能夠一炮將黑潮轟退的凱爾特王,居然有星航大賽的參賽資質。
總負責人提著電子筆,半天一句話也沒憋出來。倒是看了半天比賽,看著五彩斑斕各個炮口的蓄能數值,意識到了什麼。
由慕柏行操作的主炮口在剛剛於茄花的一擊中確實達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能量值。毫無疑問,是能夠讓所有人驚掉下巴的3s級精神力強度。
但如果是凱爾特王,他全力以赴的精神力強度一定不止於此。
慕柏行留手了。
毫無疑問,他在炮管、或者星艦的機械心髒上,加裝了能量抑製器。
總負責人無法判斷抑製器降低了慕柏行的幾成攻擊效果,但他反複翻看了慕柏行剛剛的一炮,和之前過往的記錄,確認這位陛下剛剛開炮的能量數值大概與他在預選賽中點燃星圖、融化烈陽戰艦時的能量數值不相上下。
是個會讓觀眾們目瞪口呆,但還不至於逆天到不像人類的程度。
很好,總負責人心道,至少這代表了凱爾特陛下心裏還有點數。
雖然這隻是慕柏行一人造成的襲擊,雖然如果要和luce用上了精神力共鳴數值還會大幅度提高……
總負責人抹了把臉,放下了電子筆。
幹脆等到比賽結束以後和慕柏行溝通後再發聲明算了。他心道。
該怎麼交代慕柏行的參賽資質,該怎麼揭示對方的凱爾特王的身份……
星航大賽組委會也不能不和慕柏行打招唿就把這件事捅出去啊!
人家畢竟是曾經北星域的最高掌權人。
也是黎明之戰中的英雄。
星航大賽發布的解釋不能瞎寫造成誤解。
負責人這麼想著,很快說服力自己,心安理得的摸魚看起了比賽。
屬於五彩斑斕的銀色星艦正在向著不遠處的能量河快速航行。
他們越過側方的救援星艦和大型維修星艦,垂直切入宇宙能量河河灣處,由三顆星子搭建而出的“浮橋”。
“五彩斑斕一刻也沒有休息!”兔子解說緊緊跟著他們的視角,向觀眾們預告,“他們在擊敗茄花以後,也並未觸發隨機陣營轉換,現在仍舊屬於藍方!”
“五彩斑斕在快速航行!他們現在就要直接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