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在破舊的學(xué)校中顯得格格不入。
仿佛差了數(shù)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歲月。
薛硯舟記得,在他們高一那年,學(xué)校的禮堂剛剛落成。
禮堂是薛硯舟家裏捐的,從他入學(xué)那年起開始建造,第一年落成,於是這一年的開學(xué)典禮不用在操場上被太陽曬得眼睛都睜不開。
作為入學(xué)第一名,並且在之後的考試中穩(wěn)坐第一名的顧遠洲,自然是這次開學(xué)典禮的學(xué)生代表。
他做了一次精彩的發(fā)言。
薛硯舟站在後臺,看完了整場,並且鼓起勇氣上前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能交個朋友嗎?
如今,不知多少年過去,他們倒是又迴到了這個地方。
或許,因為這個副本來自於顧遠洲的迴憶。人在潛意識裏,總是會有些無比重要的部分。
即便是自以為淡忘的人或事,總是會在午夜夢迴之時,不經(jīng)意的浮上水麵。副本基於三人而存在,禮堂出現(xiàn)在此也不奇怪。
這也是薛硯舟判定此處為離開學(xué)校的關(guān)鍵的原因。
“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有關(guān)注我!鳖欉h洲忽然開口。
薛硯舟微微一愣:“啊?”
他在想如何破局,顧遠洲卻在想著迴憶?
顧遠洲笑了笑:“那時候我還太幼稚,其實每次都被你看得心頭發(fā)癢,卻總是裝作渾然不在意!
這事,倒是有些……
薛硯舟沉默幾秒:“你那時候不該一心隻有仇恨和事業(yè)嗎?”
“少年懷春。”顧遠洲倒是毫不在意地貶低自己,“其實,在開學(xué)的第一天,你進來的那刻起,我就……一直看著你了!
隻是,那個時候,太年輕。
才會把心動,錯認為別用用心。
薛硯舟眨了眨眼睛,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畢竟,他也是別有用心。
“好了。進去吧!
顧遠洲永遠能恰到好處地洞察人心,他收斂情緒,拉著薛硯舟,推開了禮堂的門。
*
“薛硯舟,你怎麼這麼慢!”
“快快快,林老師在後麵罵人
了,趕緊把東西拿過去!”
薛硯舟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拉著瘋狂向前猛衝。
他下意識迴頭,想尋找和自己一起進來的顧遠洲。
這一迴頭,人卻愣住了。
他在哪裏?
整個世界再次活了起來,不同於外麵的荒涼枯敗,禮堂內(nèi)部處處都是人味。
是的,人味。
一張張生動活潑的麵孔,在動。
此前在教室裏……
在教室裏怎麼了?
薛硯舟微微皺眉,對了,今天是開學(xué)典禮,他為了接近顧遠洲特地報名當了工作人員。剛才老師發(fā)現(xiàn)話筒沒電了,又沒找到電池,就讓他到校門口去買。
接下來,馬上就到顧遠洲發(fā)言了……
顧遠洲。
薛硯舟皺了皺眉,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裏的感覺很複雜,似乎不單單是任務(wù)對象或者。
對,顧遠洲。
副本。
他現(xiàn)在是在寂滅之地裏,他和顧遠洲被困在了曾經(jīng)的高中。來路已經(jīng)崩塌,去路不知何處。
“你幹什麼呢?薛硯舟?”
拉著他的同學(xué)似乎察覺到不對,停下來問,“後臺還等著用電池呢!
薛硯舟沒說話,視線落在這位同學(xué)上。肌膚飽滿,表情生動,手腕上傳來的觸感是溫?zé)岬摹?br />
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真實,真實到甚至?xí)屓擞X得之前的廢棄學(xué)校不過是課間睡著後做的一個悠長又短暫的噩夢。
“我要找顧遠洲。”
他沉聲說了一句。
“找顧遠洲?顧遠洲在後臺準備發(fā)言啊!蓖瑢W(xué)不解,急得直跺腳,“你怎麼了?”
薛硯舟搖頭:“不對,他不在後臺,這不過是一段記憶。”
話音才落,眼前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這是,離開了幻境?
這個想法才冒出來,薛硯舟就聽到了耳邊的吵雜聲。
“薛硯舟,你怎麼這麼慢!”
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一次。而這次,薛硯舟直到被拖迴後臺,才清醒過來。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應(yīng)該做什麼事,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裏。
“愣著
幹什麼,快把電池送過去。”負責(zé)老師走過來,說了一句。
薛硯舟抬眼,沒有說話。
老師誤解了他的意思,又接著說:“顧遠洲在右手邊第一個房間,你過去就行,順便問問他準備得怎麼樣了?”
“老師。”薛硯舟停頓一下,“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嗎?”
眼前的這位老師,明明在開學(xué)典禮後沒多久,就遭遇車禍去世。當初因為這事,學(xué);撕艽蠊Ψ蛘D校門口那處擺滿小攤的狹窄通道。
“你,在,說,什麼……”
老師笑著,眼鏡後的眼睛中透著和藹的光芒。
啪的一聲,眼鏡掉在了地上。
很奇怪。
眼鏡沒有壞,老師也沒有低頭,眼鏡卻忽然掉了下來。
薛硯舟低頭,又抬頭,看到了老師慢慢融化的鼻子。
眼前的老師依舊在笑著,臉上卻如同蠟燭般一層層融化。先是皮膚,然後是血肉。
“薛硯舟……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老師讓你做點事,你推三阻四的……”
薛硯舟微微一動手,匕首就落在掌心。他毫不猶豫,抬手就斬斷詭異老師伸過來的手臂,轉(zhuǎn)身就向著後臺衝了過去。
他並非是慌不擇路,而是禮堂裏所有的同學(xué)都開始融化,座位地板甚至天花,都在融化。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一團糾纏不清的詭異事務(wù)。
不如去看看,顧遠洲是否真的在右手邊第一個房間。無論從哪個方麵講,找到顧遠洲都是化解眼前局勢的關(guān)鍵。
這個地方,完全以顧遠洲的潛意識構(gòu)建出來,尤其是進入禮堂之後,顧遠洲消失了。
那他是不是因為執(zhí)念過於深重,而被困在迴憶之中,忘記自己的身份?
對於薛硯舟來說,他擁有的記憶太多太多,所以總能第一時間清醒過來。顧遠洲卻不一樣,他和謝亦明、秦止都始終徘徊在過去的迴憶中,不得解脫。
砰的一聲。
薛硯舟推開門,喘著氣,看向裏麵的人。
顧遠洲轉(zhuǎn)身,看了過來。
他穿著藍白校服,麵容青澀:“薛硯舟?”
少年的聲線,冷淡又迷人。顧遠洲微微皺了皺眉,又很快溫聲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這是,多年以前的顧遠洲。
那麼,現(xiàn)在的顧遠洲,是在這裏,還是在別的地方呢?
薛硯舟有些迷茫起來。
他決定,試探一一。
“外麵都亂套了,不知道怎麼迴事,老師和同學(xué),都變得很奇怪……”
“奇怪?”
“嗯,你跟我過去看看,好嗎?”
如果顧遠洲在這具少年的身體裏麵,那他在看到外麵詭異的情形之後,肯定能夠清醒過來。
如果不是,也能想辦法找出其中不對勁的地方。
薛硯舟是這麼打算的。
然而,就在顧遠洲走過來,正要出門的瞬間,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模糊起來。
再迴神,又是那句熟悉的。
“薛硯舟,你怎麼這麼慢!”
“快快快,林老師在後麵罵人了,趕緊把東西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