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靜了下來。


    或許是副本被按下了暫停鍵,或許是出了什麼差錯。


    總之，薛硯舟覺得眼前的人，身後的影,都不動了。


    在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薛硯舟，你瘋了嗎？透露管理局的存在你會被……咦？怎麼沒警告？］


    薛硯舟：[你還在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沈丘就銷聲匿跡了。這倒也不奇怪，在副本中的時候,他無法和管理局聯係。


    在這特殊副本中，間歇性地失聯也是正常。


    沈丘：[其實我一直能觀測到你那邊的情況，隻是無法讓你聽到我的聯絡。］


    薛硯舟微微皺眉,心中有了個猜測。


    他問：[顧遠洲現在情況怎麼樣？］


    沈丘：[對了，說起這個,他的數據很奇怪，我看不懂……像是快要死了，可將死之人不應該有這麼強的能量反應。］


    [我知道了。］


    隨著短暫的交流，薛硯舟眼前靜止的世界也有了變化。


    啪的一聲。


    如同鏡子碎裂，自顧遠洲那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開始,出現一道裂縫。


    裂縫自他眉間開始,一點點蔓延至鼻梁，隨後斜到了臉頰,沒入耳後的黑發之中。溫柔俊美的少年，在這一道裂痕的映襯之下，顯出些癲狂詭異之感來。


    唔。


    薛硯舟微微皺眉。就在他關注顧遠洲這變化的幾秒鍾,身後的陰影變得愈發黏膩起來。如同冰冷的沼澤，要將他吞噬。


    “為……什……麼？”


    顧遠洲開口，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


    這似乎是剛才一幕的重演,少年顧遠洲似乎並沒有聽到薛硯舟奇怪的答案。他依舊還在迴憶之中，期待這著記憶中的答案。


    隻是，他臉上那道詭異的裂紋，讓一切變得有些可怕。


    說出那個答案，就可以通關。這仿佛是關底boss顧遠洲給薛硯舟開後門，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薛硯舟卻依舊笑了笑，說：“因為，你是我的任務對象。”


    啪——


    越來越多的碎裂聲響起，整個世界的碎成一


    片一片，眼見著副本就要再次崩塌重啟。


    在薛硯舟執行任務的時候，沈丘很少主動出聲，這一次，他卻忍不住了。


    [你瘋了嗎，剛剛管理局這邊沒有警告，怎麼還再來一次？］


    在管理局的工作守則中，對小世界的本土居民泄露身份，是嚴格禁止的。


    薛硯舟：[那現在不是沒警告嗎？］


    沈丘這下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屏幕一片安靜：[這是……怎麼迴事？］


    薛硯舟卻沒有功夫再搭理他，而是伸手，死死抓住了眼前的顧遠洲。


    顧遠洲的手很涼，完全不是人類該有的溫度。他卻死死的攥著，似乎在挽救什麼。


    “為什麼。”


    沒有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


    明明是顧遠洲在張嘴，響起的聲音卻是不久之前，那個在走廊中反複誦讀灶王祠曆史的那個。


    “因為，你是我的任務對象，我接近你，是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完整，變成真正的世界。”


    薛硯舟盯著眼前詭異的顧遠洲，一字一句地開始講述。


    講述那段他們或許知道，或許猜到，或許不願想起的過去。


    “從一開始，都是我的蓄意接近……”


    越說，顧遠洲碎裂得愈發厲害，整個身體都出現了裂痕。向來膽小的薛硯舟卻視若無睹，一字一句把關於任務的事情都交代完畢。


    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副本已經崩塌到隻剩下了他和顧遠洲。


    兩人站在虛空之中。


    “為什麼。”


    身體滿是裂痕的顧遠洲，依舊發出同樣的音節。


    沈丘直到此刻，才喃喃說了句：[小舟，好像用處不大啊。］


    畢竟是那麼多年的搭檔，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沈丘大概猜到了薛硯舟的想法。


    灶王祠的入侵，證明主神對這個副本的掌控在加強。意識入侵類的靈異，在無形之中，變迴滲透進來。


    這所高中，是以顧遠洲的記憶為藍本構建的，也可以說是建立在顧遠洲的意識之上。可在薛硯舟試圖通過走廊的時候，灶王祠出現了，那就證明……


    顧遠洲被入侵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預兆，作為副


    本形成基石之一的顧遠洲，被主神入侵的話，那這個副本也將被灶王祠入侵。


    一旦入侵完成，他們將失去反抗能力，在這個副本之中被主神殺死。


    而外麵的186號小世界，也會失去最後一絲希望，完全墜入寂滅之地。薛硯舟見過那些被吞沒的世界。


    厲鬼橫行，普通人掙紮求生，過一日是一日，甚至對死在眼前的人都麻木不仁。


    薛硯舟：“顧遠洲，在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我工作生涯中唯一的不完美。我超時了，拖延許久，才在催促之下離開。這次迴來，也是任務。”


    啪——


    又是一聲輕響。


    顧遠洲布滿裂痕的身體碎裂開來，一片片漂浮在空中，慢慢黯淡下來。


    薛硯舟睫毛微微顫了纏，手指冰涼。他隻得是怎麼迴事，卻心中還是生出些恐懼來。


    “這一次迴來，是任務，但我可以選擇不接受。我也從未有過迴到任務世界的先例，可是。”


    他停頓一下。


    “我迴來了。”


    這句話說出之時，顧遠洲的碎片，已經完全消失，隻留下一點點的微光。


    沒有人迴應。


    漆黑一片的虛無空間中，似乎隻剩下了薛硯舟一人。他愣愣低頭，看著剛才拉著顧遠洲的那隻手。


    掌心還停留著奇特的觸感，本該握住的手，卻消失不見。


    結束了嗎？失敗了？


    這個想法才出現，一點微光就飄然落下，停在了他的掌心。


    然後，身後忽然有溫暖的感覺貼了上來，溫柔熟悉的聲音響起。


    “小舟，我知道了。”


    是顧遠洲。


    那個始終在薛硯舟身後，仿佛在禁錮著他，想要將他拉入另一個世界的影子，才是顧遠洲。


    或者說，是一部分的顧遠洲。


    站在薛硯舟身前，同他交談的少年顧遠洲，是他的執念是被主神入侵的那部分意識。如果薛硯舟說出記憶中的那句“我們能交個朋友嗎”，顧遠洲將無法擺脫這個執念，徹底被主神掌控。


    好在顧遠洲也沒那麼簡單，他將一部分意識和鬼影異能分裂出來，一路都在提示薛硯舟。


    無論是走廊上的那聲犬吠，還是此時在身後的鬼影，都來自顧遠洲的意識。


    他們合作毀掉了這個副本，也掐滅了主神入侵到此個小副本的一部分能量。


    薛硯舟想迴頭，卻被身後的人輕輕捂住了眼睛。


    “不要迴頭，我可不想讓你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顧遠洲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卻又縹緲得仿佛隨時會散落在風中。


    “顧……”


    薛硯舟一句話沒說出口，就感覺到身後的人在他臉側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然後，顧遠洲推了他一下，帶著些歎息和說不清的意味：“走吧，不要迴頭。”


    輕柔而無法反抗的力道自身後襲來，薛硯舟一個踉蹌，隨後便覺得眼前一亮。


    在抬頭，他已經出現在了馬路之上。


    “顧遠洲！”


    薛硯舟倉惶迴頭，卻隻看到了身後的學校，被濃重如墨的陰影包裹吞噬，最終像是被擦除一般。


    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是顧遠洲的鬼影，還有……被同時吞噬的灶王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