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傾盆,浸沒了黑夜。
浴室裏花灑淅淅瀝瀝,蒸騰起朦朧溫暖的水汽。瓷磚牆上附著水珠,濕滑得讓歲寒無處攀附,隻能往前摟住顧朝寬闊的肩膀。眼前的人長了張漂亮臉蛋,卻臂力驚人,牢牢承托住他的重量,貼著後方冰涼的牆壁。
長款白色t恤被溫水澆透,貼在顧朝身上,勾勒出流暢結實的肌肉紋理。他忽然停下來,歲寒得以片刻喘息,視線隨著他的動作往下,看見顧朝把過長的衣擺撩到腹肌上方。
那是他的衣服。
歲寒把臉別開,耳朵被溫柔地親了親。
然後那截衣擺就塞進他嘴裏。
顧朝貼得更近,吻落在他唇畔、耳根,清淺暖熱,像是頭頂淅淅瀝瀝淌下的溫水。可暴雨卻越下越大,沉默地占有黑夜,填滿夜色深處的空寂。
歲寒喉嚨哽咽,敏銳地感覺到顧朝是有些生氣的,並不像他表現出來那樣毫不介意。
打電話不接,微信消息不迴,在屋外傾盆的暴雨裏等了半天,是個人都會委屈,何況後來他還說出那樣的話。
退役離開te戰隊時,歲寒和蕭嶽大吵一架,撕破了臉皮,而原本他倆在隊內關係是最好的。正因為太過於關心了,才會對無能無力感到憤怒。
憤怒到達頂點時,蕭嶽質問他:“你知道你現在這幅樣子,我們大家有多擔心?因為尤昊那種垃圾毀了你自己,值得嗎?你爺爺看到你現在這樣,他會開心?”
但正因為知道卻無法改變這一切,他才會痛苦,假使真的完全不在意,或許情況還能更好一些。後來一個人生活,這種內疚感減輕了很多,不再因為無法迴報身邊人的關心而自我譴責,歲寒才慢慢地好起來。
而這樣的他和旁人始終有一層壁,現在快要被顧朝給打破了。
顧朝進屋時,歲寒用冷漠掩飾了害怕。
如果顧朝像蕭嶽一樣說出諸如“你知道我有多擔心”這樣的話,他會立刻把顧朝推遠,隔離在安全區外。
然而顧朝生氣的表現方式有些與眾不同。
他半句也不提,隻是沉默地用肢體語言表達。譬如賭氣地咬他嘴唇,溫柔而粗暴地占有。
歲寒被折磨在逐漸攀升卻無法抵達的頂峰,胸腔累積的痛覺都被衝垮了,化開成一灘溫存的水,一點一滴流淌進血液裏。
他在蒸騰的水霧中眼眶通紅,沾濕了睫毛。
顧朝停下來,輕聲問他:“怎麼了?”
歲寒垂著眼不迴答。
“要不我們換個地方?”顧朝大約以為是懸在半空讓他感覺不舒服了“臥室?客廳?廚房?”
“廚房?”
本來是不可思議的質問,卻被顧朝理解為詢問。
然後他就真的把人抱著走出浴室進了廚房。
歲寒慌了,抬手推他:“別。”
顧朝彎起桃花眼笑,聲音軟軟地在他耳邊說:“哥哥求我。”
廚房窗戶沒關,暴雨天冰冷的空氣灌進來,歲寒控製不住地發顫。
顧朝注意到,也不逗他了,把人抱到客廳沙發,進臥室拿了條浴巾出來,替他擦幹頭發和身上的水。
翌日歲寒是在被窩裏醒過來的,但還清楚記得他們在沙發上也呆了很久,要是再久一些,恐怕兩個人都會感冒。
他想起床去衝兩杯板藍根,稍稍一動,又皺起眉躺迴去。
看一眼床頭的時鍾,歲寒抬手推了推旁邊的人:“下午兩點了。”
顧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他,先湊過來親了一下,才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
有兩個未接來電是於哥打來的。
顧朝邊迴電話,邊掀開被子下床。
他昨晚把濕透的t恤脫了,此時上半身的線條暴露在外,讓歲寒有些費解這個人是怎麼做到毫無違和感地抱著自己撒嬌的。
“顧朝。”他出聲說“廚房櫃子裏有板藍根,你泡一杯喝了再走。”
那頭於哥聽見歲寒的聲音,“喲謔”一聲:“顧總,可以啊。”
顧朝沒理他,笑著跟歲寒說了聲:“好。”
便走進廚房。
過了會兒,顧朝把冒著熱氣的水杯放在床頭櫃,輕聲說:“哥哥,我等會去公司,明、後兩天出差,淩晨一點的機票。”
“好,那你路上小心點。”
歲寒坐起身,端過水杯喝一口,忽然被抱住。
轉過頭,他看見顧朝漂亮的桃花眼映出自己的臉,好像他也陷進了那片桃花裏。
垂下眼,歲寒想了想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好啊好啊。”
歲寒掀開被子下床,進廚房洗過手,打開冰箱拿出兩枚雞蛋。顧朝亦步亦趨地跟著,忽然瞥見他手指腹那道淺淺的傷口,出聲問:“怎麼弄的?”
歲寒低頭瞥一眼:“哦,昨天切三明治劃到了。”
他說話的同時,顧朝看見垃圾桶裏的三明治,兩人份,其中一塊邊角沾了血。
顧朝大概明白了是怎麼迴事,沉默片刻說:“有創可貼嗎?”
“在茶幾底下抽屜裏。”
顧朝拿了一片來,替他貼上指腹的時候,忽然異想天開地說:“要不哥哥和我一起去?我讓於哥多訂一張機票。”
歲寒笑:“你是去出差,還是去度假?”
“而且我沒有護照。”
顧朝垂下眼,盯著他指腹的創可貼:“哥哥一個人我不放心。”
歲寒把手指頭收迴來,敲了個蛋,漫不經心說:“我不是一直一個人嗎?”
顧朝從身後抱住他,盯著鍋裏的蛋,想了想問:“哥哥想不想養一隻寵物?”
“不想。”
“照顧不好。”
“可以定期送到寵物店,讓他們幫忙梳毛洗澡,家裏的話,買個掃地機器人?”
歲寒搖了搖頭:“不一樣的。”
握住鍋柄把荷包蛋倒進瓷盤,淋上點醬油,他迴過身,把手掛在顧朝肩膀,輕慢地揉他頭發:“朝朝。”
“嗯?”
“我偶爾控製不了情緒,給不到你想要的反饋。”
“如果總像昨天那樣,我也會怕你難過。”
顧朝沉默片刻,便笑起來:“所以哥哥其實很喜歡我,是不是?”
“我沒這麼說。”
顧朝立刻把睫毛垂下來:“好難過。”
歲寒:“……”
他拿了雙筷子,戳破荷包蛋中間的流心蛋黃,迴頭時見到顧朝仍用期待的眼神盯著自己。
歲寒躲開他,端著盤子徑直往客廳走。
沙發上還殘留一片狼藉。
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晚,也是下著大暴雨,窗外電閃雷鳴,顧朝就穿著他的長袖t恤睡在這裏,拿衣袖捂著漂亮的眼睛說:“哥哥,你的衣服好香。”
昨天晚上顧朝依然穿著那件長袖t恤,衣袖捂上的卻是他的眼睛。
顧朝替他擦幹水漬,又留下自己的痕跡,大約是怕他冷,一直用幹燥柔軟的浴巾裹住他的身體。
客廳裏很冷,但顧朝是滾燙的,像溫泉水在他血液裏流淌。歲寒像快要融化了,哭不出聲音,神智恍惚中身後的人輕輕吻他耳朵,卻不肯輕易饒過他,帶著笑軟聲說:“哥哥求我。”
後麵的事他記得不很清楚,大約不是什麼光彩的記憶。
如果不是喜歡,顧朝這樣折騰他,早被丟到門外麵去了。
吃過荷包蛋,顧朝就去公司了,臨走仍是穿了歲寒的衣服。
他一離開,家裏陡然冷清下來,歲寒竟然有些不適應,晚飯都沒心情做,點了外賣。然後邊開直播打遊戲邊恰飯,在排位連虐對麵三把。
下播後,他打掃了一下家裏的衛生,把沙發套、床單都抱去洗衣機,才看見顧朝的運動外套還在裏麵,一拎起來,濕嗒嗒地淌著水。
這位總裁先生大約從不自己洗衣服,這件上麵的標簽明示著不可機洗,如果歲寒沒注意,怕是就要洗壞了。
他拿了個塑料盆裝些清水,把運動外套放進去,打算手洗之前,忽然想到用手機把標簽拍下來,給顧朝發消息:你這外套不能機洗的,下迴看清楚別扔洗衣機。
剛旋開洗衣液的蓋子,顧朝就迴複了。
[朝朝:那是要手洗?]
[loser:嗯,我現在幫你洗。]
那頭秒迴。
[朝朝:放著別動。]
[晚點我讓於哥上門拿去幹洗。]
歲寒挑眉:怎麼,怕我洗壞了?
[朝朝:我不是那個意思。]
[哥哥手上還有傷,少泡點水。]
歲寒勾唇笑了下,把手機鎖屏,從陽臺護欄望出去,看見華燈初上的城市街道。
他原本是想在家裏宅兩天的,聞到雨後清新帶著柑橘味道的空氣,現在竟然莫名想出門走走。
套了件高領毛衣,穿上牛仔褲和夾克,戴上口罩,臨出門前,歲寒拎走了運動外套,給顧朝迴消息,叫於哥不用來了,他自己送去幹洗店。
離開幹洗店後,歲寒一路逛到上迴的燒烤攤附近,坐在路邊等攤位擺出來。
他低著頭玩手機,忽然聽見一個聲音不確定地問:“歲寒?”
歲寒抬起頭,看見了方醫生。
“我剛下班。”方醫生笑著說“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我在這等燒烤攤出來。”
“最近還好嗎?你很久沒去我那裏了。”
“我迴去打職業了。”歲寒想了想說“我本來想著這兩天休息和你預約一下的。”
“可能是前段時間集中訓練壓力過大了,昨天又開始情緒低落,很難控製。”
拐角處傳來一陣車輪的聲音,燒烤攤的老板過來了。
“但是我明後天休息。”方醫生停頓片刻,又說“介意請我吃燒烤嗎?”
歲寒愣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替對方拉開對麵的椅子。
方醫生坐下來:“這裏不如諮詢室安靜,不過你還是可以跟我聊聊最近遇到的事。”
歲寒托腮想了想:“也沒遇到什麼事,就是在戰隊訓練,然後打比賽。”
“比賽結果怎麼樣?”
“亞軍,決賽輸了。”
“這件事對你有影響嗎?”
“一點。我不想輸。”
“賽場上輸贏都是很正常的事。”方醫生說。
“我知道。”歲寒笑“可能因為我曾經拿過冠軍,現在心態有點落差。”
“嗯,這是難免的。”方醫生沉吟片刻,輕聲說“其實你現在這個情況,我是不建議你再迴去打職業的。訓練和比賽的壓力對你來說過大了。”
歲寒張了張口,又閉上。
“當然這還是要看你自己,我也不能替你做決定。”
“如果壓力實在排解不過來,記得及時來找我。”
“嗯。”歲寒點點頭說“還有一件事。”
“我……遇到一個人。”
“不知道要不要在一起。”
方醫生斟酌著說:“其實談戀愛不一定是壞事。”
“隻是大多數患者在感情中比較缺乏安全感,容易悲觀、自卑、患得患失,一旦抑鬱情緒爆發沒有得到對象很好的安撫,可能會起反作用,加重病情。”
“我見過部分患者和戀人之間是溺水者和稻草的關係,但很多時候稻草承托不住溺水者的重量。”
“嗯,我知道。”歲寒趴在桌上“還沒有下決定。”
“站在醫生的角度,我當然是建議你穩定病情為主。”頓了頓,方醫生說“但站在我個人的角度,如果真的很喜歡,也不要讓自己後悔。”
“前提是你確定對方是值得的人,對方也知道並願意接受和你戀愛可能發生的一些情況。”
“我不知道怎麼和他說這些。”
最早的時候歲寒嚐試過和袁隊、林語迭他們溝通,但發現不管怎麼溝通,旁人都很難理解他現在的狀況後,歲寒就放棄了。除了方醫生,他幾乎再沒對外傾訴過自己的病情。
“要不這樣吧。”方醫生笑著說“你把對方聯係方式給我,我幫你去說。”
歲寒:“……啊?”
本來沒什麼,方醫生這一說,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雖然沒什麼關聯,可他莫名覺得這種行為好像讓老母親去找女婿定親一樣?
“這不太好吧。”
“怎麼了?”方醫生說“如果對方真想和你長久地在一起,了解這些是很必要的。”
“這個,嗯……”歲寒轉頭喊老板拿菜單,接著說“晚點再說,先吃燒烤吧。”
方醫生看出他別扭,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害羞了?”
歲寒:“……”
他轉迴頭,想了想說:“我先問問他。”
“好。”
其實不用問,歲寒都知道顧朝肯定會說“好啊好啊”。
沒想到他直接打了個微信電話過來。
歲寒有點懵,接起來,不自在地別過臉,小聲問:“你怎麼打過來了?”
那頭傳來翻開筆記本的聲音,顧朝說:“把電話拿給醫生吧,我紙筆準備好了。”
歲寒:“???”
把手機遞給方醫生,他悶頭趴在了桌麵上。
但還是能聽見顧朝在那邊說謝謝醫生,估計還一邊記著筆記。
一抬頭,歲寒就撞上方醫生老母親般慈祥而含笑的注視。
顯然她對這個重視患者病情的男孩子很滿意。
歲寒站起身:“我……去看看燒烤好了沒。“
他走到攤前盯住老板翻燒烤串、刷醬料,一直盯到自己點的兩份全烤好了,才端著盤子迴去。
方醫生把手機還給他,笑著說:“挺好的男孩子,能看出來他是很重視你的。”
歲寒木著臉,點了點頭:“吃燒烤吧。”
方醫生又說:“既然決定在一起,就別瞻前顧後,有什麼情況兩個人要及時溝通。”
“……好。”
歲寒應過聲,拆開筷子扒拉了一下烤茄子,忽然忍不住笑,埋頭趴在桌上,拿衣袖蓋住了腦袋。
方醫生:“你這是……怎麼了?”
歲寒抬起頭,咳嗽一聲:“我想起高興的事。”
方醫生:“……”
歲寒到家時,時鍾剛指向晚上十一點。
顧朝是淩晨一點的飛機,這會兒應該快結束工作了。
他進浴室洗漱過,出來便看見手機收到微信消息。
[朝朝:我剛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去機場。]
[哥哥迴家了嗎?]
歲寒脫下外套往房間走,邊迴複:到家了。
[朝朝:那你晚上早點睡。]
[醫生說睡眠不好會影響情緒。]
還把筆記本頁麵上關於睡眠的一行字拍照發過來給他看,仿佛手裏掌握了什麼科學依據,誓要借此說服他上床睡覺。
歲寒莫名覺得很想笑,換了睡衣躺到床上,迴複說:那我睡覺了。
[朝朝:好,快睡吧。]
[我一會兒到飛機上睡。]
[晚安。]
歲寒把手機鎖屏放到床頭櫃,調好鬧鍾剛準備躺下,看見屏幕又亮了。
[朝朝:qaq]
[哥哥不和我說晚安嗎?]
歲寒笑起來,十分敷衍地迴了倆字:晚安。
那邊秒迴了一個打滾的表情。
[朝朝:想聽語音的。]
歲寒隻好按下語音按鈕,忍著笑說:“晚安,朝朝。”
第二天,歲寒一早起來開電腦補直播時長,一直播到下午。
顧朝下了飛機,第一時間拍周圍的照片發過來。
[朝朝:我落地了。]
緊接著發來定位:巴塞羅那機場。
歲寒在等待排位匹配,撿起手機看了一眼,問他:發定位做什麼?
過了會兒,顧朝迴複一條語音,聲音帶著笑:“就是,報備一下,怕哥哥不放心。”
匹配到隊友,遊戲界麵跳出確認選項。
歲寒移動鼠標點擊確認,進入選英雄的界麵。
直播間彈幕飛速刷過英雄名稱,大部分是想看他玩放逐之刃、暗裔劍魔這類上單秀操作的。
歲寒順應民意,鎖定了放逐之刃銳雯。
彈幕又開始挑皮膚,有的想看兔女郎皮膚,有的想看電玩皮膚。
這點他從來不理他們,隻用初始皮膚,但彈幕仍是刷得不亦樂乎。
他想了想,給顧朝發語音說:“我在直播,這把玩的銳雯,你喜歡哪個皮膚?”
顧朝很快迴:冠軍之刃。
於是歲寒選中了冠軍之刃。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爹竟然會用皮膚。]
[冠軍之刃!爹一定是在暗示什麼。]
歲寒開了麥,嗓音慢倦:“有人喜歡,就用了。”
歲寒一手托腮,指節敲擊著桌麵,耳機中傳來選定英雄倒計時的聲音。
看著屏幕上選定的冠軍之刃皮膚,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久遠的記憶破土抽芽。
很久前也有人和他說過,喜歡冠軍之刃。
而他因為一句承諾,背井離鄉來到陌生的城市,進入職業戰隊,登上英雄聯盟的賽場。
歲寒蹙起眉,摸來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手機又震了兩下,顧朝發來一張照片。
他已經出了機場,隨手拍下外麵天空中的晚霞,映著燃燒的落日,鋪滿天空。
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歲寒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大致是說,如果喜歡一個男生,就給他發一張夕陽、晚霞的照片。
因為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所以如果收到一張晚霞的照片,最好的迴複是:我也想你。
於是歲寒迴了一條語音:“你什麼時候迴來?”
兩天後,顧朝迴國的航班在機場降落。
上飛機前他和歲寒說過自己航班的班次,大約晚上八點落地,但也沒想到剛走出機場,就看見個清瘦單薄的背影,穿著灰色的毛線衣坐在花壇邊上。
顧朝拉著行李箱走到他背後,確定自己沒認錯人,悄悄上前兩步,捂住了歲寒的眼睛,輕聲問:“哥哥,你在等誰?”
歲寒嘴裏叼著棒棒糖,抬手掰他手指:“朝朝。”
於哥的車停在不遠處車道,有點看不下去地按了兩下喇叭。
顧朝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和歲寒一起坐進後座。
於哥問:“顧總,我們迴哪去?”
顧朝想了想,問歲寒:“迴我家?”
“嗯。”
於哥踩下油門。
剛剛結束長途飛行,顧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把身邊的人當抱枕摟住,靠在他肩頭睡覺。
歲寒手臂被壓得有些麻了,也沒動,隻稍稍抬起另外一隻手,撥弄肩膀上軟綿綿的頭發。
顧朝半睡半醒被他撩得很癢,迷迷糊糊抬起臉:“哥哥,讓我睡一會。”
歲寒笑:“好。”
趕緊安撫地揉揉他的腦袋。
雖然知道顧總在家裏長輩麵前嘴甜,但這種軟綿綿的語氣於哥也是頭一迴聽見,趕緊目不斜視,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
還欲蓋彌彰地打開車載音樂放一首安靜催眠的慢歌。
半小時後,車停在顧朝家樓下,於哥下車打開後備箱把行李拎到門口。
迴到車上時看見顧總還在睡,整個埋進age懷裏,隻能瞧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歲寒輕輕推了一下,顧朝條件反射地蹭蹭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於哥:“……”
“要不,我先走了?”
歲寒出聲問:“你怎麼走?打車嗎?”
“走路。”於哥說“我家住的不遠。”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掛件,歲寒說:“那你路上慢點。”
“好。”
車門關上,在緩慢的音樂聲中,歲寒低下頭瞧住顧朝睡著後安靜的側臉。
眼窩深邃,唇珠飽滿,鼻梁也是混血五官標配的高挺,臥蠶安靜地伏在長而密的睫毛底下,即使不笑也很明顯,但此時看上去更多的是英俊,而非笑起來時稚氣未脫,能讓人心融化的柔軟。
他忍不住用手指從顧朝的額頭、眉眼一直描摹到唇峰,再往下走……
被顧朝捉住了。
歲寒抽了下手指,沒抽迴來,隻好說:“你醒了。”
顧朝瞧住他,嗓音仍是沒睡醒的含糊綿軟:“哥哥,你剛才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