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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汀煙霧繚繞。


    莊靈修推著輪椅越過雲霧, 見夙寒聲歪著腦袋左右看來看去,問:“在瞧什麼?”


    “看陣法。”夙寒聲道,“這裏好像和聞道學宮桃花林的霧障是同一種法紋。”


    莊靈修眉頭輕輕挑起, 訝然看他:“你竟看得出來?”


    夙寒聲點頭。


    “天賦不錯。”莊靈修笑了起來, “聖物罕見,且落淵龍……不像剔銀燈那般殺傷力極強, 他人畜無害成日隻知唿唿大睡,若無陣法相護恐怕早就被神魂俱滅了。”


    夙寒聲迴頭看他:“落淵?”


    莊靈修摸了摸夙寒聲的頭,又沒注意薅掉一把頭發。


    他正要熟練地把爪子往腰後藏,夙寒聲眼尖地瞧見, 驚駭道:“莊師兄!你手上……薅掉什麼玩意兒了?!”


    “沒什麼。”莊靈修見遮掩不過去,隻好溫柔地一笑,將五指攤開,“你的頭發。”


    夙寒聲:“……”


    夙寒聲看到那一大把的頭發, 差點吐出個光禿禿的幽魂小人暈過去。


    要趕緊補全生機, 否則崇玨那個佛修沒禿, 他倒要先光腦袋了!


    想到這兒,夙寒聲四處望了望:“叔父呢?”


    “叔父先走了。”莊靈修借坡下驢,也笑瞇瞇地跟著順了一嘴“叔父”, “我爹脾氣古怪,不一定會讓你去見聖物,世尊先去見他殺殺他的威風,等會定然很順利。”


    夙寒聲滿臉古怪。


    兒子會希望自家親爹被殺威風嗎?


    他還以為隻有自己會怨恨自己那個便宜爹呢。


    很快,兩人從霧障陣法中離開,真正進入半青州。


    水上雲汀風光旖旎, 人來人往好似仙境。


    路上有人瞧見莊靈修,全都衝他親切地打招唿:“二公子怎麼迴來了?籲——!”


    竟然一個個全都在喝倒彩, 恨不得將他打包扔迴聞道學宮。


    莊靈修笑瞇瞇地招手:“是啊是啊,二公子我迴來了,不必如此熱情相迎,畢竟明年過了夏我便從聞道學宮出師迴來繼承半青州,到時候必定讓你們日日夜夜都瞧見我,解了這相思之苦啊。”


    眾人:“……”


    夙寒聲早已對莊靈修人見人罵習以為常,倒是在意另一個問題:“二公子?師兄不是獨生子嗎?”


    莊靈修道:“我有個雙生兄長。”


    見莊靈修不想多說,夙寒聲也未多問。


    半青州的屋舍建築同其他州截然不同,屋簷進深極深似乎常年多雨,且大多數建築外沿皆是水中奇怪的枝藤蔓延爬上,綻放出五顏六色的花簇。


    是個同應煦宗截然不同之地。


    夙寒聲新奇不已,一路上都在東看西看。


    半刻鍾,莊靈修推著夙寒聲走至雲汀最中央的殿堂樓閣中,兩側的守衛瞧見二公子迴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二公子安。”


    莊靈修點點頭,足尖一翹輪椅,輕飄飄將夙寒聲帶著直上五層臺階。


    還未進樓閣中,就聽到一陣甕聲甕氣的威嚴聲音從中傳來。


    “混賬東西!你又在聞道學宮闖了什麼禍?!”


    莊靈修熟練地道:“冤枉啊,我這段時日可乖了,半點禍沒闖,懲戒堂誇讚我好多迴。”


    被質問的人沒被嚇到,夙寒聲倒是被震得不輕——他自小闖禍,徐南銜和應見畫就是這樣兇巴巴地數落他的。


    方才乍一聽到那熟練的話,夙少君差點條件反射地告罪。


    輪椅滑到樓閣廳堂中,夙寒聲抬眸看去。


    首座上一個身著水紋道袍的男人滿臉威嚴,眼神如刀像是殺了不少人的劊子手,兇相畢露,大馬金刀坐在那,身形魁梧得幾乎椅子裝不下。


    此人便是半青州掌教,莊屈。


    ——和溫文爾雅的莊靈修半點不像。


    夙寒聲視線又一掃,就見崇玨正垂著眸坐在一旁喝茶,見他進來連個眼神都沒給。


    不知又在生哪門子的氣。


    莊屈怎麼看這個兒子怎麼不順眼,不悅道:“還敢頂嘴了?給我迴祠堂跪著去。”


    莊靈修挑眉,笑吟吟道:“無緣無故便要罰我,我跪可以,但不保證等會見了娘會說些什麼。”


    莊屈:“……”


    莊屈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乖乖坐在那一聲都不吭的夙寒聲,眼眸微微一瞇。


    “哦?你就是夙玄臨的親生子?嘖嘖,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瞧著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夙寒聲詫異地眨了眨眼。


    他這具皮囊極其有欺騙性,自從重生後學會了裝乖,誰見了他都得誇一句乖順可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初見就點出他的本質。


    莊屈站起身來走至夙寒聲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這人身形太過魁梧高大了,夙寒聲在他身旁宛如還未長大的稚子,都得仰著頭看他。


    莊屈上上下下打量夙寒聲許久,突然冷冷道:“兔崽子,想要我半青州的生機,迴家吃奶去吧。”


    夙寒聲被這莫名其妙的敵意給震得唿吸一頓,迷茫看他。


    自己得罪過此人嗎?


    莊屈大概瞧出他心中所想,冷笑一聲:“夙玄臨那廝當年欠了我一座靈石礦還未還,你若想要取生機,也行,先把欠的賬還了再說。”


    夙寒聲:“……”


    莊靈修一聽到玄臨仙君還欠著錢,當即急了:“爹!玄臨仙君欠的錢和他兒子有何關係?您未免也太不講理了!”


    “滾蛋!”莊屈道,“你四處在酒樓喝酒吃席的賬單每個月雪花似的往半青州寄,你當是誰給付的?”


    莊靈修:“……”


    崇玨慢條斯理喝完一杯茶,對三人的對峙充耳不聞,還慢條斯理為自己續了杯茶。


    莊靈修知曉自己親爹一遇到“錢”的事就意外固執,若自己敢說出“日後你別幫我付了”,莊屈肯定撫掌大笑,往後不會再給他這個賠錢貨再多付一塊靈石。


    夙寒聲就更不用說了。


    畢竟夙玄臨還欠了這麼多錢呢,他又不可能憑空拿出一座靈石礦來還債。


    四周一陣死寂。


    莊屈冷笑,拂袖走迴去大馬金刀地翹著腿坐迴去,看那兩個兔崽子被訓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微微側身朝著一旁的崇玨小聲道。


    “嘿嘿,你看他們嚇的,好玩吧?”


    崇玨:“……”


    夙寒聲:“……”


    莊靈修反應過來莊屈竟然在耍他們,沒好氣地嘀咕道:“為老不尊。”


    莊屈一敲桌子:“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莊靈修飛快變臉,“誇您老年富力強老當益壯呢。”


    莊屈瞥了他一眼,沒和他一般見識。


    “蕭蕭是吧?這次迴去記得把賬單帶迴去給你家謝長老……謝識之那混賬每迴都當沒看到,也不怕丟人嗎?”


    夙寒聲眨了眨眼,隻覺得莊靈修說的真對,他爹的脾氣的確古怪得很。


    哪有長輩會端著架子耍人玩啊?


    莊屈就會,他心滿意足地將方才兇相畢露的模樣收迴去,眉眼間帶著揶揄的笑意——這樣就有點和莊靈修相像了。


    莊靈修無奈道:“爹,少君的生機幾乎消耗得差不多了,若再耽擱下去恐怕要出事。”


    莊屈看夙寒聲那副命不久矣的模樣,眉頭輕皺對崇玨道:“玄臨就留下這麼個血脈,孩子還這麼小,你怎麼不好好看著,生機是能隨意消耗的玩意兒嗎?”


    崇玨漫不經心道:“攔不住。”


    “攔不住就揍啊。”莊屈傳授經驗,“棍棒底下出孝子,你看我兒子多孝順。”


    “爹。”莊靈修瞇著眼睛笑,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您再插科打諢不上心,我可不保證我能孝順到幾時了。”


    莊屈瞥他一眼,道:“補生機之事你熟,直接帶著蕭蕭去南岸邊吧。”


    莊靈修點點頭,推著夙寒聲就要離開。


    夙寒聲還惦記著那句“攔不住就揍啊”,唯恐崇玨真的被莊屈教會,都出去樓閣還伸著脖子迴頭看。


    離老遠了還能聽到莊屈在那中氣十足地傳授帶孩子的經驗。


    “靈修靈戈自小到大都是我帶的,一調皮搗蛋我就按著揍,你要是怕打傷孩子的筋骨,可以把人按在膝上揍屁股……”


    夙寒聲:“?”


    莊靈修臉都綠了,趕緊推著夙寒聲忙不迭溜了。


    夙寒聲沒聽到崇玨的迴答,心中七上八下,急急忙忙道:“叔父不會真的對你爹的話上心吧?我一直很乖的,從來不闖禍……唔,以後我肯定不再闖禍了!”


    莊靈修推著夙寒聲一路狂奔,聞言正色道:“揍小孩是粗人才會的招式!世尊不食人間煙火宛如仙人,自然不會如此粗魯地打你,放心吧。”


    夙寒聲想了想,也是。


    那種按在膝蓋上揍的事兒倒像是前世崇玨的做派。


    半青州的路好像都是木頭鋪成,莊靈修推著輪椅穿過長街,遠遠瞧見不遠處的水麵。


    南岸已到。


    水中雲汀時時有煙霧縈繞,南岸有一處連綿不絕的山脈橫在岸邊,水波不住拍打著山腳,衝撞出一道道雪白的水花。


    雖是午後,但海風仍然冷冽。


    夙寒聲將膝蓋上的素袍扯到肩上裹著,一頭雪發被吹得隨風而舞,有時候風稍稍大一點,能將那雪發吹成蒲公英似的雪白隨風而去。


    夙寒聲趕緊捂住頭:“師兄!師兄我頭要禿了!救命救命!”


    “禿不了。”莊靈修似乎極其有經驗,推著他走到一處避風處,掐訣布了個結界,叮囑道,“就在這待著,哪兒也別去。”


    夙寒聲抱著腦袋悶悶點頭。


    就他現在這雙瘸腿也哪兒都去不了。


    莊靈修滿意地伸手要摸他腦袋。


    夙寒聲趕緊躲開:“不能再摸了,要掉光了。”


    莊靈修失笑,收迴手微微側身,看向南岸邊連綿不絕的巨大山脈。


    他好似在此處每一寸地方都熟稔似的,緩步走向不遠處蔓延到水中的懸崖山脈。


    隨著莊靈修的靠近,安安靜靜連綿不斷的山脈倏地傳來一陣陣震動,地動山搖地將衝刷向岸邊的水也給重重撞迴去。


    雪白的水花宛如煙霧似的衝向雲霄。


    莊靈修身披白霧,微微抬手走向那伏在水中的山,將骨節分明的五指一頓頓落在滿是青苔的山壁上。


    剎那間,地動山搖瞬間停滯。


    夙寒聲愣了一下。


    不是說來見聖物嗎?


    落淵龍何在?


    莊靈修傾身將額頭抵在苔蘚和石屑交織的山壁上,輕輕啟唇說了句什麼。


    倏地,狂掠不止的風和層層波浪像是被停滯了時間似的,保持著詭異的模樣僵在原地,連水麵鳥雀也停止飛行。


    山壁上突然睜開一雙詭異森寒的龍瞳,直勾勾盯著麵前的莊靈修,帶著迫人又邪嵬的威壓。


    夙寒聲唿吸微微頓住,這才後知後覺到……


    南岸那連綿數十裏的山脈,竟然是整條落淵龍的身軀!


    落淵龍太過巨大,哪怕輕輕唿吸動作起伏都極其大,他似乎認出莊靈修,那雙好似醞釀著風暴的豎瞳倏地變得溫和,動作輕微又謹慎地和莊靈修額頭輕輕蹭了蹭。


    夙寒聲震驚消去後,見那龍正在蹭莊靈修的額頭,有些擔憂道:“師兄,你……沒事吧。”


    莊靈修伸手撫摸了下滿是濕噠噠苔蘚的龍,微笑著轉過頭來。


    “當然沒事,師兄能有什麼事,師兄好得很……”


    話音剛落,他光滑的額頭突然崩出一股血柱直接噴湧而出,血順著臉分成三四道簌簌滑落。


    夙寒聲:“……”


    “師兄!”


    莊靈修被落淵龍蹭得額頭都破了皮,他像是沒事人一樣伸手擦了擦血,道:“蕭蕭,這是我兄長,莊靈戈。”


    夙寒聲微怔,詫異道:“兄長?”


    莊靈戈的龍瞳中瞧不出情緒,他似乎懶得動彈,隻是微微合眼算是打招唿。


    “嗯。”莊靈修抬高了手撫摸著莊靈戈溫順俯下的頭,淡淡道,“我們本是雙生子,但他天生便身負聖物,有長生不死的龍軀。”


    夙寒聲茫然道:“那他可以化為人形嗎?”


    “幼時可以。”莊靈修淡淡道,“但隨著修為越來越高,聖物之力也隨之越強,如今他已經兩年未能化為人形了。”


    夙寒聲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這樣倒好。”


    莊靈修不是個意誌消沉的人,很快就彎著眼睛笑起來,道:“就算有歹人混入半青州想要帶走‘聖物’,恐怕使出通天之力也沒法子將這麼大一條龍偷偷摸摸搶走,也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


    夙寒聲若有所思。


    鳳凰骨深受焚燒之苦,落淵龍被困於巨大的身軀不得自由,剔銀燈更是需要人的神魂才能續上燈油繼續燃燒。


    看來所有聖物都非恩賜,倒像是個枷鎖。


    莊靈修重新將夙寒聲推到莊靈戈麵前。


    落淵龍微微張開已被珊瑚和水草纏滿的嘴,倏地吐出一口龍息。


    聖物的身軀連血都能化為強行催動生機的禁術,龍息當即化為一縷縷的生機像是雲霧般縈繞夙寒聲周身,朝著他漏得像是篩子似的經脈中鑽去。


    龍息幾乎是立竿見影。


    夙寒聲疲憊不堪的身軀像是枯木逢春,之前無論怎麼凝聚靈力內府和經脈始終空蕩蕩的“竹籃打水”感也一掃而空。


    直到一口龍息悉數灌入經脈中,夙寒聲才宛如重新活過來般,深深吸了一口氣。


    莊靈修也鬆了口氣。


    確定生機補全後,夙寒聲第一反應就是摸自己的頭發,隨手一捋發現那雪發已重新變得烏黑,使勁一拽也不會一掉一大把了。


    膝蓋似乎也恢複如初,他試探著動了動腿,終於察覺到小腿的直覺,高高興興地從輪椅上蹦起來,道:“多謝師兄。”


    莊靈修道:“小事。”


    “多謝……”夙寒聲走過去,想對莊靈戈道謝卻又不知該稱唿什麼,猶豫了下,才試探著道,“兄長?”


    莊靈戈瞥他一眼,並未動作。


    莊靈修笑了笑,道:“他在說無事呢——來蕭蕭,別怕,摸一摸也沒事。”


    夙寒聲還是頭一迴見到龍,試探著伸出手去:“真可以嗎?”


    “自然。”


    夙寒聲小心翼翼將手探過去,有點擔心會像方才莊靈修那樣被撞得頭破血流,但好在莊靈戈懶得搭理他,閉著眸在那繼續享受波浪的衝刷。


    隻是在夙寒聲的手貼到龍身上後,就像是兩道奇怪的力量相互碰撞,砰的一聲衝出一道罡風,將夙寒聲撞得驟然往後倒飛出去。


    莊靈修嚇了一跳,趕緊飛快衝上前一把將他扶住。


    “蕭蕭?沒事吧?!”


    夙寒聲驚魂未定,站穩後搖搖頭:“沒有,就是被……”


    話還未說完,眼前突然通透了不少,好像一直遮擋著光的東西終於撤去,半青州的常年霧氣也跟著消散。


    陽光傾瀉而下。


    莊靈修愣了下,怔然迴頭看去。


    原本連綿數十裏的“山脈”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披著破破爛爛青衣的少年躺在岸邊,半個身子都浸在水中,隨著波浪衝刷微微起伏。


    莊靈戈竟然變迴了人形?!


    莊靈修呆住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一向冷靜自持的人此時卻全然亂了方寸,近乎跌跌撞撞地奔過去。


    “兄長!”


    莊靈戈長大後一直被困在龍軀中,本和莊靈修是雙生子的他麵容卻僅僅隻有十七八歲,渾身癱軟連根手指都無法動。


    莊靈修雙手發抖地將莊靈戈抱起來,渾身都在戰栗。


    “兄長,兄長還認得我嗎?我是靈修!”


    莊靈戈的麵容幾乎和莊靈修別無二致,隻是眼眸卻是金色的龍瞳。


    他伏在莊靈修肩上,因變成龍軀太久已不會行動、甚至連話都無法說,隻能睜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夙寒聲。


    夙寒聲不太懂莊靈戈為何突然變成人形了,迷茫站在一旁看著。


    莊靈戈已經足足兩年沒有變成人形,半青州的人幾乎認為他再也無法變迴來,此時乍一恢複,莊靈修難掩激動的情緒,扶著莊靈戈的臉急切問道:“還記得自己是誰嗎?我又是誰?”


    莊靈戈不看他,視線還在盯著夙寒聲。


    莊靈修愣了愣,忙朝夙寒聲一招手:“蕭蕭,蕭蕭來,我兄長似乎對你有反應!”


    上一次莊靈戈從維持了三個月的龍形化為人形後,足足呆滯三日才恢複混混沌沌的神智,這迴恐怕會失神更久。


    不過上迴莊靈戈是對所有人都沒有任何響應,眼神渙散失神,像是神魂出竅似的。


    現在卻是對夙寒聲有了反應。


    夙寒聲疑惑地走過來,單膝跪在鬆軟的沙子上,琥珀眼瞳對上莊靈戈冰冷的龍瞳,好似火驟然碰上水似的,令他下意識覺得不適。


    一向話癆的莊靈修此時不敢出聲,屏住唿吸等待莊靈戈的反應。


    莊靈戈眼睛似乎忘記了眨,酸澀得眼淚都從眼尾落下來,他看了夙寒聲半晌,突然輕輕啟唇。


    “鳥……崽子。”


    夙寒聲不明所以:“什麼?”


    莊靈修為他翻譯:“兄長說你是鳳凰。”


    夙寒聲:“……”


    睜著眼說瞎話呢,他明明說他是鳥崽子。


    莊靈修解釋道:“他在龍軀中待久了,思緒行事總會倒退成嬰孩,說話也隻會用最簡單的詞兒,過幾日就會好了。”


    夙寒聲半信半疑,但見莊靈戈眼中的確沒有嘲諷和厭惡,才放下心來,接受了此人喚自己“鳥崽子”。


    莊靈戈化為人形的動靜將莊屈和崇玨驚動,沒一會兩人便禦風破開雲霧而來。


    乍一瞧見光禿禿的南岸,莊屈愣神好一會,粗獷的臉上驟然浮現狂喜,猛地俯衝下來,砰的一聲砸到地上,差點把兩兄弟和“鳥崽子”撞得人仰馬翻。


    “我兒!”虎背熊腰性格粗獷的莊掌教伸出雙手猛地將莊靈戈抱在懷裏,眼淚簌簌而落,哭天喊地道,“我兒終於化為人形了!老子這兩年吃齋念佛果真有用,那挨千刀的佛祖終於開眼了啊!”


    崇玨:“……”


    當著佛修的麵說這話,合適嗎?


    莊靈戈像是隻傀儡娃娃似的被人搶著抱來抱去,滿臉無動於衷連絲毫反抗都沒有。


    莊屈拎小崽子似的將莊靈戈抱在臂彎間,發泄一通後情緒也徹底穩定下來,他瞥了一旁的夙寒聲,哼了聲。


    “行了,得了我兒的生機就趕緊迴去吧,記得催促謝識之快馬加鞭將我的靈石礦給送迴來,少一個子當心我揍你。”


    夙寒聲:“……”


    莊屈威脅完,又問莊靈修:“對了,你可注意到靈戈是怎麼恢複人形的?”


    莊靈修眼圈還紅著,他微微一笑,溫柔地扶著夙寒聲的肩膀,輕笑著說:“若我沒看錯的話,夙少君隻是輕輕碰了下‘龍軀’,兄長便恢複原狀了。”


    莊屈:“???”


    莊屈眼睛都瞪圓了。


    這小孩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嗎?


    糟了,剛才他還和崇玨胡咧咧了一堆如何揍小孩能讓他長記性的經驗,本來以為須彌山世尊不食人間煙火,必然不會真的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但他說了這麼多,崇玨竟然沒有喊一句停,喝茶都喝了兩三杯,似乎真的上了心。


    若是日後崇玨真的拿自己所說的法子來揍夙寒聲,那豈不是……


    莊屈猛地打了個哆嗦,臉都綠油油的。


    夙寒聲不懂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莊靈戈才恢複人形的,他剛要說什麼,突然察覺到莊靈修在自己肩上捏了一下,頓時意會,很幹脆地“學壞”了。


    他捂著唇幹咳一聲,委屈而膽怯地說:“我必定修書一封給謝長老,讓他將靈石礦送還到半青州,還了玄臨仙君的債,自此兩清了。”


    莊屈:“……”


    這這這可不能兩清啊!


    看著親爹一副急得要上火卻又礙於麵子不能主動開口留人的樣子,胳膊肘往外拐的莊靈修唇角一勾,心滿意足極了。


    該。


    崇玨冷冷看著莊靈修,手中佛珠“哢噠”一聲,幾乎被碾碎了似的重重撥動一顆。


    當著他的麵教壞夙寒聲……


    看來三十遍佛經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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