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情侶住在戴嵐這之後,確實讓家裏熱鬧了不少。
大年三十那天,褚知白甚至為了想看春節晚會下單一個投影儀。他叫的閃送,上午下的單,下午就送到了。
等到貨之後才發現,家裏根本就沒有大白牆可以投影。戴嵐“嘖”了一聲:“資本家的嘴臉真是醜陋,大過年的勞煩我們勞動人民給你做這些無用功。”
褚知白連盒子都沒拆,煩躁地把投影儀隨手塞進了書架裏,“誰是資本家?我是光榮的人民教師,辛勤的園丁。”
戴嵐懶得理他,坐在地毯上,繼續靠著牆發呆,他這兩天隻要是閑著基本上都這狀態,不知道在想點啥。
客廳裏就一個單人沙發,現在被陳玄墨占著,褚知白走過來的時候,很自然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陳玄墨被踢之後翻了個白眼,然後很快地起身把沙發讓給褚知白,走到陽臺那邊看地上的酒瓶。
陳玄墨走到陽臺之後蹲在了離戴嵐不遠的位置,看著地上的酒瓶問:“嵐哥,哪個好喝?”
褚知白搶了句:“你問我不也一樣?”
陳玄墨挑了個酒標好看的瓶子拿起來看了看,欣賞地點了點頭,看夠了才迴他:“你?你審美太差,照嵐哥差遠了。”
這對情侶這兩天說話都這節奏,看著都有點愛答不理的,實際上一句話也沒忘了接,中間空出來那點冷場的時間,倒像是在腦子裏找點更狠的話頭彎酸迴去。
褚知白癱在沙發上罵罵咧咧,戴嵐和陳玄墨都沒搭理他。
屏蔽褚知白的聲音對戴嵐來說,是一項都不需要特意發起的被動技能,他轉過頭對陳玄墨說:“你麵前第二排有個墨綠色的,新西蘭的長相思,好喝,主要是便宜,多喝幾瓶也不心疼。”
陳玄墨放下剛才那個,拿起戴嵐剛說的這瓶,看了一會兒後說:“酒標挺有意境的。”
“小沒良心的,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當初我給你推這酒的時候,你說的可是‘便宜沒好貨’。現在到人家這就變成酒標好看了。陳玄墨我之前咋沒發現你這麼雙標呢?”
陳玄墨放下酒瓶,坐在了地毯上,笑著用眼睛掃了戴嵐一眼,沒打算在心裏藏事,想啥就說啥了:“挺喜歡嵐哥的,尋思套套近乎獻個殷勤,被你全給攪了。”說完又對褚知白翻了個白眼。
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就是這樣,有什麼說什麼,跟幼兒園手拉手找朋友似的,覺得和誰脾氣對付就恨不得直接貼上去。
戴嵐沒說話也沒表情,他對這些或直白或婉轉的示好都習以為常。
褚知白也見怪不怪,對著戴嵐吹了個口哨,裝模作樣地說:“這才幾天,你說說你,真就是個妖精。”
戴嵐不說話,陳玄墨接著說,情侶倆又說起了相聲:“這世上會有不喜歡嵐哥的男人嗎?”
其實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喜歡戴嵐,滿打滿算剛認識兩天。戴嵐因為和褚知白太熟了,都沒怎麼特意招待他倆。但陳玄墨能夠感覺到,這人身上的氣場實在是吸引人,下意識地就會在心裏仰視他。
戴嵐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有點呆滯:“太多了,別說不喜歡了,煩我的,當麵罵我的,都多了去了。”
“罵你?憑什麼罵你?”
“誰知道呢?可能我太優秀了吧。”
這話戴嵐說的有點狂,但他一直也不是個多謙虛的人,現在沒外人,實話實說又不招恨,沒必要裝矜持。而且他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戴嵐沒心情去了解那些討厭他的人心裏在想什麼,他不在乎,聽到了就當作沒聽到,別說是心了,可能耳朵都沒走。況且,自己喜歡的人在想什麼都沒琢磨明白呢,他哪有空管那些閑事。
戴嵐說完就起身了,準備去廚房做飯。
他現在一心煩就喜歡做家務,不讓抽煙也不讓喝酒,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省著總胡思亂想。
褚知白沒皮沒臉地對著他背影喊了句:“嵐哥我想吃糖醋排骨。”說完又對著陳玄墨抬了抬下巴,“想吃啥?點菜這待遇估計也就這一次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陳玄墨沒褚知白臉皮厚,說了句“我都行”之後也起身去廚房幫忙做飯。
一屋三個人,就褚知白養尊處優像個老大爺。
糖醋排骨還真做了,這是戴嵐很拿手的一道菜。做飯是高考之後陳清玨教的,陳清玨炒菜好吃,戴嵐有樣學樣,做出來的味道也不差。
冬天天黑得早,等到四菜一湯齊活後,天已經黑了。
褚知白開了瓶茅臺,“過年喝點白酒。”
戴嵐難得沒推辭,好久沒喝了,今天心情不錯,這杯酒該喝。
前五年的春節戴嵐都是陪陳清玨在醫院過的,今年是第一次在家,還有人陪,挺欣慰一件事。
這邊剛一觥籌交錯舉杯換盞,戴嵐的手機就響了。
他眼睛一亮,連忙放下杯子:“我接個電話。”
去客廳拿手機的路上,褚知白一直在背後“籲”地起哄:“呦!這是等誰的電話啊?”
“就你欠。”
戴嵐笑著從書架上拿起了手機。而等他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原本的笑直接凍在臉上,化都化不開,冷得整個人都麻木了半邊。
褚知白沒看到戴嵐的表情,但一直響著不接,哪像接到等了半天電話時的狀態,他疑惑地問:“誰啊?”
戴嵐把手機音量調成靜音,沒掛也沒接,扭過頭,冷冷地說出三個字:“戴明安。”
“靠。”
褚知白起身,椅子和地板發出難聽的“吱呀”聲,他三步並兩步走到戴嵐旁邊,直接把手機拿了過來,“你別管了,我來接。”
電話接通後,褚知白陰陽怪氣地叫了句“戴叔”。
他沒給戴明安反應時間,接著說:“看在輩分和嵐哥麵子上,我今天叫您一聲叔。那現在該給的尊重我也給了,叔您那邊要是不給個合理的解釋,說說您到底為什麼還有臉給戴嵐打這個電話,那這尊重接下來我也就省了。”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然後傳來了令人討厭的聲音:“是褚家那個小兒子吧?我就說,戴嵐今天怎麼接我電話了,原來是你在。”
“我在不在的都不重要,您給戴嵐找不痛快,就等於在給我找不痛快。咱今天把話敞開了說,我站在您的立場上,也由衷地勸您一句,既然知道利害關係,何必給您自己添麻煩?”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輕笑,戴明安的聲音很穩,沒有一丁點的慌張:“知白啊,你和小嵐真不愧是好朋友,連毛病都一模一樣,掂量不清自己幾斤幾兩,就把話和場麵鬧得這麼絕。你要真覺得你們家可以在華陽一手遮天,你就繼續和我這麼橫。褚懷旭那點子心思就是司馬昭之心,他能成還用得著讓你和陳家的小兒子搞這一套嗎?自己都後院著火了,就別再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了。”
“你特麼……”和戴明安一比,褚知白到底是年輕氣盛嫩了些,他沒忍住,直接罵了出來。
戴明安不慌不忙,慢慢悠悠地說:“年輕人別總罵罵咧咧的。讓戴嵐接電話吧,聽說他病了,我關心關心他。”
雖沒開免提,但戴嵐一字不落全聽見了,他走過去伸手道:“給我吧。”
褚知白遲疑了一秒,戴嵐又說:“他也說了,自己家的家務事還得自己來斷。”
手機還給戴嵐之後褚知白沒走,依舊杵在那聽著聲。
戴嵐接過手機,深唿一口氣,沉聲問道:“你想和我說什麼?”
“都說了,聽說你病了,打個電話看看情況。”
“你派人跟蹤我?”
戴明安笑了一聲,聲音順著空氣鑽進戴嵐的耳朵裏,他聽到後下意識地把手機又往外拿了拿。
“戴嵐,我沒你和褚知白想的那麼對你感興趣。我說了,父子關係斷了就是斷了,我既不會像你想得那麼無聊地來故意惡心你,也不會在做任何事的時候考慮到你的利益。”
戴嵐煩躁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兩次都在過節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你好意思說你不是在惡心我?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看來是真病了,幾年前你跟我說話還沒這麼沒耐心。”戴明安說到這時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在嘲諷還是在幸災樂禍。
“行吧,那我直說了,我想要迴你名下在華陽那套房子,不白嫖你的,用離婚協議裏簽署的另一套房子跟你換,或者按市價賣給我都行。”
“你做夢?”戴嵐咬了咬牙。那套房子是他們一家過去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是陳清玨離婚時唯一指定要留下的財產,戴嵐不可能讓給他。
戴明安不理解:“陳清玨已經死了,你又在月港定居了,那房子你留在手裏幹嘛?”
戴嵐更不理解:“你已經離婚了,也和我斷絕關係了,甚至都已經二婚老來得子了,你又想要那套房子幹嘛?”
雙方的質問都挺到位的,把刀子都不偏不倚地插到了點子上,但痛的隻有戴嵐一個,戴明安毫無感覺,甚至還輕蔑地笑了兩聲。
“戴嵐,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五年來,我沒去醫院看過清玨吧?我甚至連她下葬的是哪片海我都知道。”
戴明安頓了頓,再開口時直接殺人誅心:“五年前,她為什麼執意要你走啊?真以為是她怕耽誤你啊?你心裏惦念的那點‘母子情深’和‘人間正義’其實比紙片都脆。我有時候看你,都忍不住去想,我戴明安教出來的孩子,怎麼會那麼可笑?“
“你說什麼?”
戴嵐的聲音在顫抖。
從戴明安說出他去醫院看過陳清玨開始,一句比一句爆|炸,直接把戴嵐那原本就破碎不堪的心牆徹底夷為平地。
“戴嵐,你畢竟是我的孩子,關係斷了但血緣終究還有牽連。你可以給我下套,但我沒有害你的興致。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我勸你一句,別再摻和我和清玨的事,上一代的事不是你想管就能管得了的,你從來都沒意識到陳清玨到底是一個多麼瘋的人。過好你自己的日子,該撒手的時候就撒手。”
戴嵐眼底愈發地陰沉,冷著聲問:“我要是不撒手呢?”
“那我也不會怎樣,你要是覺得好受你就留著,你要是覺得和我較勁有意義你就繼續。”
戴嵐閉上眼,深唿了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把電話掛了。
他垂下手,手機從手裏脫落,垂直地從半空中摔到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和手機一起,他整個人也暈了過去,膝蓋一軟,先是跪到了地上,緊接著上半身九十度墜落。
一時間天旋地轉,他隻覺得荒唐。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的三章會狠狠虐一下,也埋了幾個疑惑的點,看的時候可能會想不明白這倆人為什麼這麼激動,所有不明白的地方自24章開始都會解釋清楚噠~怕虐的寶可以稍微攢一下!不過攢文的話,就不能第一時間看到咱們戴老師的深情告白了(我好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