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總,他們一下高速,我們安排在臨都的人就跟上了。但是他們還沒去找餘全盛,可能是現在時間太晚了,他們先找了家酒店歇腳,我讓人盯著了。也已經給您預訂了同一家酒店,您到了臨都後可以直接入住,酒店地址我發您微信上了。”
“好。臨都極有可能有餘保泰留下的證據,我估計他們去臨都就是為了這個。你繼續查,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有線索隨時給我打電話。”
裴宴時和李秘書說完,掛斷了電話。
夜間高速上車輛不多,偶爾有車從一旁的車道上駛過,尾燈紅光瑩瑩,像是飛舞在暗夜裏的花蝴蝶。
裴宴時將車速提至最高,追過一隻又一隻花蝴蝶,淩晨三點,終於抵達臨都。
長時間的駕駛令裴宴時有些疲勞,他衝了個熱水澡,倦意並沒有洗去多少,躺在酒店的床上時,人還是很累,他卻一點不覺得困。
抽煙、玩手機、想事情……如此消磨著時間,到底是合了會兒眸。
似乎隻是淺眠了很短的時間,裴宴時便被手機響鈴的聲音振醒。
打來電話的是李秘書安排在臨都盯著田夢梨和高潘奇的人。
裴宴時接起。
對方說,田夢梨和高潘奇已經起床了,這會兒正在酒店的餐廳吃早飯。
裴宴時看了眼時間,已經早上七點多了。
他讓對方繼續盯著,自己則簡單收拾了下,出了酒店,在附近找了家早餐店,隨便吃了點墊肚子。
打開微信付款的時候,發現秦熾淩晨五點多給自己發了條消息。
【真相我陪你一起查,在結果出來之前,我還是想相信她,她畢竟是我母親。】
裴宴時並不想迴,付了款,剛摁熄屏幕,秦熾的電話就進來了。
短暫地猶豫了一下,裴宴時接了起來。
秦熾開口便道:“我在春棠園外,你在家嗎?”
“不在,有事說事。”
“我剛剛知道了一些線索,打算去一趟臨都,你要不要一起?”
裴宴時沒有直接告訴他自己此刻就在臨都,隻是問:“什麼線索,你直接電話裏說。”
秦熾把他最新得知的一些信息,一一說了出來。
大部分都和餘保泰有關。
比如餘保泰和秦勤曾無形中生過齟齬的關係,餘保泰退役後私生活的墮落,餘保泰車禍死亡的蹊蹺。
隻是秦熾說的這些,裴宴時很多都已經知道了。
隻有其中一條信息,裴宴時覺得很有價值,值得細究。
秦熾說,他聯係到了一個早年和餘保泰同屬一個消防隊的隊友,對方提到了一件很小卻有些奇怪的事情。
那位餘保泰早先的隊友說,在當年未央巷火災事故發生前的一段時間,餘保泰跟他打聽過私家偵探的事情,而且還不隻是跟他一個人打探了,餘保泰還問過隊裏其他的同事。
裴宴時聽完這些,沉默了一會兒,問秦熾:“你一個晚上,都在查這些?”
秦熾說:“津州的消防和警務係統我比較熟,了解這些情況不難。”
雖說職位和人脈能給秦熾調查這些帶來一定的便利,但一個晚上的時間能掌握到這麼多信息,耗費的人情和精力必然不少。
裴宴時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現在就在臨都的事情告訴了他。
“你一個人?”秦熾問。
“算是吧。”
“你為什麼……”
裴宴時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你先過來吧。”
別的裴宴時沒再多說了,直接掛了電話。
沒多久,盯著田夢梨和高潘奇的人打來電話,說這兩人已經吃完早飯,往酒店外走了。
負責盯梢的人盯了田夢梨和高潘奇一晚上,幾乎沒睡,裴宴時讓他去休息,接下來自己一個人就行。
剛說完,田夢梨和高潘奇就從酒店裏出來了,兩個人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很快便上了車,發動車子。
裴宴時進到自己車裏,跟上。
在加油站加滿油後,田夢梨他們果然去了餘全盛家裏。高潘奇沒進去,就在車裏等著田夢梨。
等田夢梨從餘全盛家裏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比起進去找餘全盛問田夢梨和他說了什麼,當下更要緊的,是盯死田夢梨和高潘奇。
所以裴宴時開著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始終跟在他們身後。
裴宴時跟著他們去了不少地方。
餘保泰曾經租過的房子,餘保泰生前姘頭的家裏,餘保泰常去的洗浴中心、賭場、臺球室。
田夢梨他們每次出來,表情都不是很好,透露出一種“無功而返”的煩躁和不耐。
裴宴時感覺,他們似乎在進行著某種“摸排走訪”,然後走過一個地方,就劃掉一種可能性。
極有可能就是在查找餘保泰留下的對她不利的證據。
*
裴宴時想的沒錯。
田夢梨就是在找那個東西。
從前餘保泰還在,手裏掌握的證據足以威脅田夢梨,田夢梨受製於此,不得不做他的提款機。但他太過得寸進尺,像個永遠也填不滿的無底洞,田夢梨受夠了,這才沒辦法找人借機除掉了他。
田夢梨以為自己從此高枕無憂。
餘保泰就算有證據又如何呢,他人已經不在了,那個證據,那張照片,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大火,隨著餘保泰的死,真相泄露的最後一絲可能性跟著被徹底埋葬。
她再也不用擔心了。
然而,誰能想到,裴宴時居然開始秘密調查起十幾年前早已被認定為意外的火災。
就因為網上的那些聲音?
田夢梨知道,事情根本沒有這麼簡單。
裴宴時一定是從哪裏察覺出了端倪。
網絡上的輿論說不定就是他攪弄起來的。
就像前段時間茂峰因為梅竹公館火災事件被架在輿論的絞刑架上被處刑一樣。
手段太相似了。
田夢梨確實慌了。
那個不知被藏在何處的證據,那張曾經被餘保泰拍給自己的實物照片,再次成了懸在頭頂的那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有可能墜下來,將自己劈得鮮血淋漓。
她不能坐以待斃。
隻有把那張照片找到並銷毀,她才能再無後顧之憂。
*
早上從秦熾那裏得到的那條關於餘保泰當年跟人打聽私家偵探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就被裴宴時同步給了李秘書。
中午剛過,裴宴時接到李秘書的電話。
查到的信息和裴宴時這半日來的猜想幾乎吻合。
餘保泰當年確實雇傭過一個私家偵探,他讓私家偵探秘密跟進一個人的行蹤。
然而這個私家偵探已於兩年前生病過世了。
李秘書找到了這個私家偵探的姐姐,姐姐對弟弟的工作了解並不多,但她提供了一本弟弟的工作手冊,說弟弟生前愛看書寫作,平時有以筆記事的習慣。
手冊早已被時光腐蝕得破損不堪,手一觸及,邊緣紙屑簌簌掉落。
以時間為線索,李秘書把手冊上對應的內容給拍了下來,發給了裴宴時。
裴宴時坐在車裏,一頁頁翻著李秘書發來的圖片。
2005年7月26日晴
委托人:餘先生
委托金:全額800 定金400 已收
任務目標:田女士
內容:行蹤跟進,以日為單位,事無巨細匯報,提供照片與攝像為佳。
2005年7月27日晴
任務目標家、單位兩點一線,行程單調,除家、單位細節無從得知,在水果店買了兩顆梨亦已匯報。
2005年7月28日多雲
任務目標行程如昨,有長者與下班迴家的田女士打招唿,田女士淡然以對,麵目疏離,惹一大媽白眼。已匯報。
2005年7月29日晴
夫歸,田女士出門相迎,主動獻吻,丈夫皺眉偏躲,恐有矛盾。已匯報。
……
之後幾天都有著諸如此類的日常記錄。
裴宴時一頁頁往後滑著。
沒一會兒,看到了與自己父親有關的內容。
2005年8月3日小雨
田女士與23號住戶男主人交流,似有求於人,多次道謝。已匯報。
裴宴時家是未央巷23號,這裏提到的23號住戶的男主人應該就是自己的父親裴業行。
2005年8月4日雨
田女士下班時分,與23號住戶女主人(街坊稱其小芳?)狹路相逢,田女士不積口德,小芳女士隱忍待之,不予計較。已匯報。
2005年8月5日晴
田女士下班中途買一鎖。已匯報。
2005年8月6日晴
田女士休假,串門23號,男主人開門,田女士入,一小時後出。無偷情可能,小芳女士亦在家。已匯報。
還剩最後一張圖片。
裴宴時往下翻之前,指尖不受控製地頓了一下。
按照上麵那些內容的時間順序來看,下一張圖片上的時間,不出意外的話,是8月7日。
而2005年的8月7日,就是當年未央巷發生火災的日子,也就是他父母、妹妹,還有秦勤離世的那一天。
往下翻,他會看到什麼呢?
會看到那天的真相嗎?
慘烈的事實明明早已寫就,裴宴時指尖卻遲遲不敢輕滑。
好像下一張圖片上的文字,會生出尖刺一般,隻要他一翻頁,他的手指立馬會被紮得血肉模糊。
短暫的停頓過後,裴宴時指尖微微一動。
屏幕滑動,跳至下一頁。
裴宴時得以看見了最後一張圖片的內容。
時間點並非他預期中的8月7日。
2006年1月14日晴
任務收尾已近半載,至今夜不能寐。
田乃惡女,落鎖行兇,逃之大吉。
上前,欲開鎖,而無力。
餘先生為消防,去電相告知,盼萬事大吉。
焦灼待之,消防未至,有路人及,乃田夫秦某,亦為消防,其有開鎖之能,鎖開,人入。
本人怯,在外候之。
半晌,消防、幹警、醫務相繼而至。
心中驚濤駭浪,竟生逃離之意。
翌日,得知消息,四死一傷,惟一小兒活。
事後與餘先生會麵,知其所謀,此事將以意外定之。
我大愕,心誌不堅,終受其賄,決意三緘其口。
任務期間所攝照片,歸餘先生所有,我欲揭過此事,願再不受其擾。
求心安,望好眠,拜托拜托!——
中學時期的朋友來北京出差,今天一起吃飯,聊了很多讀書時候的事情,很開心來著,晚上迴來碼的字卻好傷……希望我趕緊把這些刀子寫完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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