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動物園迴來,裴宴時被秦熾推著去了他家。
一進門,裴宴時就看到了客廳一角立著的立式空調。
“裝空調了?”他問。
“嗯,樓上的兩個房間也都裝了。”
“怎麼突然有這個覺悟了,之前你妹說你,你不也不裝麼?”
“想著夏天天熱你可能會來。”
“……”
裴宴時挑了下眉,沒接話了。
秦熾從冰箱裏拿出來他一早做好的蛋糕,擺上桌,插上蠟燭點燃。
“吹蠟燭許願吧。”秦熾說。
裴宴時吹了蠟燭,卻發現自己沒什麼特別期許的東西,最後就說了個希望方行萬事亨通,項目順利,財源滾滾的願景。
他剛說完,一個禮物袋遞到了他麵前,還伴隨著秦熾的祝福聲:“生日快樂裴總,希望你平安健康,每天都開心。”
裴宴時接過禮物袋:“謝謝,能打開看麼?”
“可以。”
裴宴時從袋子裏拿出來一個黑色的長方形小禮盒,解開蝴蝶結,打開盒子,一枚銀質的領帶夾映入眼簾。
裴宴時拿起端詳,領帶夾的一側鑲滿了細鑽,亮閃閃的,有種低調的奢華。
“品味不錯,”裴宴時把領帶夾放好,合上盒子,裝迴袋子裏,“我會戴的。”
說完沒聽到秦熾有反應,裴宴時抬眸,見他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眼神對視上,秦熾迴過神。
“在想什麼?”裴宴時猜得到幾分,卻還是故意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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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熾嘴唇動了動,有一瞬間明顯想直說,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說了可能會冒犯你。”
“我以前也挺冒犯秦隊長的,我想我這方麵的接受閾值還是挺高的。”
“你真想知道?”
“秦隊長想說就說咯。”
“我剛才……不,現在也是,我想操.你。”
“……”
裴宴時生日過後,秦熾就去按揭了一輛車,之後他每天都比裴宴時的司機更早一步出現在裴宴時的家門口和公司樓下。
不過裴宴時沒有選擇上他的車。
大概是生日那天,秦熾的舉止言行讓裴宴時感到自己有失控的危險,他想及時戒斷,所以他開始有意地把控著和秦熾的交往界限。
秦熾倒也沒有因此受挫,每天雷打不動地開車跟在他們車屁股後頭,直到看到裴宴時安全到了公司或到了家才安心。
假期臨近告罄,歸隊的前一天,秦熾去了趟關押田夢梨的看守所。
經曆過在鳳山公路上發生的事情,秦熾對於田夢梨眼下的境遇,乃至於她之後會麵臨的情形,內心都已經沒有太多波瀾。
如果說在田夢梨逃跑前,秦熾對她還抱有萬分之一的她會去自首的期冀,那麼在田夢梨在地下停車場內移花接木,在鳳山公路上投擲汽油瓶後,秦熾對她,便連一絲因為血緣羈絆而難以忽略的不忍也徹底消失了。
秦熾進到會見室後,田夢梨才被警察帶了過來。
在看到秦熾的瞬間,田夢梨的目光閃爍了下,後又複歸平常。
她在與他隔著一道鐵柵欄的對麵坐下。
盡管在這樣的地方待著,田夢梨也沒有讓自己看起來很糟糕。她頭發盤得服帖,衣服看起來也不邋遢。隻是眉眼間屬於田總的高傲貴氣,卻是了無影蹤了。
寂靜很快被打破,田夢梨先開了口,語氣又冷又嘲:“你還來看我幹什麼?”
秦熾平靜地跟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說:“我還是想問你那個問題。”
田夢梨知道他說的問題是什麼:“你想問的,我早就迴答過你了。”
秦熾盯著她,又問了一遍:“田夢梨,你後悔嗎?”
田夢梨哼笑一聲,迴答得毫不猶豫:“我不後悔。我說過了,我丟炸彈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真正害死人的一直都是餘保泰,我還為你們除了真正的兇手呢,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她說著說著,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恨意,卻又在這分明的恨意裏,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她朝秦熾舉了舉自己戴著手銬的手腕,問:“兒子,我也想問你,你幫著一個外人,把你媽弄到這副田地,你後悔嗎?”
秦熾看著田夢梨的樣子,隻覺陌生,這段時間以來,每見一次田夢梨,他都覺得自己過往二十幾年瞎了眼、盲了心,竟一點都沒看出這個女人是這般的蛇蠍心腸。
即便他和田夢梨向來不夠親近,來往也並不頻繁,可出於那血濃於水的牽絆,他也盡著一個兒子該有的孝道。田夢梨過生日,他會祝福送禮,田夢梨生病,他會前往探望,逢年過節的,他也不忘問候。到頭來,他發現這個他稱之為母親的人,哪怕是他這麼一點本分而微薄的親情,也半分不值得。
秦熾和她對視著,目光平靜涼薄,他迴答說:“我也不後悔。”
他不後悔給過她自首的機會,也不後悔把她交給了警方。
田夢梨聞言,臉色沉了下去,片刻後又笑了起來,她的神情極不穩定,像是對於自己走到這一步,她想表現得無所謂已經認命,可內心又控製不住地感到不甘和憤懣。
這複雜的情緒在她心頭纏繞交織著,外化的結果,便是她臉上那精彩紛呈的表情。
秦熾並沒有興趣欣賞她糾結失控的臉,他把一直輕攥在手中的一本冊子式樣的物件遞給了一旁的警察。
秦熾對田夢梨說:“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給你看樣東西。”
小冊子被警察檢查過目後,遞到了田夢梨手裏。
田夢梨神色有些警惕,她低頭看了眼手中又破又舊的小冊子,覺得很陌生,又無端有些熟悉。
但她想不起來那點微弱的熟悉感源自於哪裏了。
田夢梨抬眸瞥了眼秦熾,又重新低迴頭,帶著一種沒來由的不安,將手中的小冊子翻過一頁。
小冊子的第一頁,赫然寫著“秦勤”二字。
“秦”字下邊的“禾”,中間那一豎,筆直、略長,有種力透紙背的遒勁。
這是秦勤的字跡。
她想起來了……
“這是秦勤記錄的他出任務的本子,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心中的不安驟然退去一大半,田夢梨不解地問秦熾。
秦熾:“你直接翻到中間頁。”
那種強烈的不安又來了……田夢梨有些抗拒往下翻,但是手指又比她的大腦先行一步。
她徑直翻過冊子的大半,冊子邊緣發黃的紙屑撲簌簌往下落。
田夢梨看到上麵手寫的內容,身體不自覺僵住了。
而秦熾古井無波的聲音像解說一樣在麵前響起:“這冊子以前就放在你們臥室的床頭,你隻翻過前麵吧。我爸他們隊裏每次出任務,隊裏都有很詳細的任務單,他沒必要迴家還寫這個。前麵那些潦草簡陋的記事,不過是煙霧彈,這本冊子真正記錄的內容,在中後部。”-
夢梨脾氣不太好,愛耍小性子,哎-
夢梨和鄰裏關係處得很糟糕,她這討好人的一麵大概都用在我身上了吧-
出任務受了點傷,夢梨見到我掉眼淚了,看她這樣,我心裏也不太好受-
昨晚夢梨睡覺時喊我名字了,我竟然覺得有點美滋滋-
最近很忙,半個月終於迴了趟家,夢梨撲進我懷裏時,我發現我也想她了-
哄兒子睡覺,我老婆吃醋,樂得我-
老婆燙了個大波浪卷,真漂亮啊,她睡著時忍不住多親了她幾下-
她酒量不太好,二兩酒下肚臉紅了七分,哈哈-
她很作,但也很可愛-
每次和夢梨吵架,訓練和出外勤都會心不在焉,這樣可真不行啊。
……
田夢梨不是一頁一頁地細看,而是動作粗野地胡亂翻著。
冊子上麵記錄的都是這樣一些瑣碎、普通、簡短的日常,就像現在的人隨手發出的朋友圈。
而秦熾在這本冊子前麵放的那些煙霧彈,就像是給這些“朋友圈”設置了“僅自己可見”。
秦熾看著田夢梨先前失控變換的表情在這一刻像被人點了穴一樣被定住,內心隻覺得諷刺:“你說你看到了他寫的關於方芳阿姨的備忘錄,我猜那是你從他早就歸置的舊物裏翻出來的吧。但你手中的這個,才是他和你生活在一起時,真真切切記錄著的。”
他說完,田夢梨原本還凍結著的表情忽然一動,接著她發出“哈”的一聲尖銳的笑。
秦熾無從分辨田夢梨此刻的模樣是否表明她後悔了。
人的心理向來是複雜的,不能單一地用後悔、遺憾、愧疚這樣的詞來概括。而他也不需要再執著於田夢梨是否後悔這個答案了,也許被那些糾葛、紛亂、龐雜的情緒所纏繞拉扯,比單一的後悔,更讓田夢梨痛苦煎熬。
秦熾扯了下嘴角,站起身說:“這上麵總歸記錄的都是些和你有關的瑣碎日常,東西就給你了,是留是扔,你隨意。”
他轉身要走,身子側了一半,又停下,迴過身去。
田夢梨幾分怔忡幾分怨恨地瞪著他。
“媽,”秦熾看著她,最後一次喊出這一聲,像是給予這個女人最後一絲他所能給予的憐憫,他終是平靜無波道,“以後我不會來看你了,你好自為之。”
從看守所出來,一陣微涼的秋風刮過,吹落許多樹葉,其中一片落在了秦熾的鞋麵上。
他踢了下腳,落葉輕飄飄墜於地麵。
秦熾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多,快到吃午飯的點了。
迴家的路上要經過方行,秦熾打了個電話給裴宴時,想問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電話沒人接,也許是有工作在忙。
秦熾沒接著打,等到快經過方行時,才又給裴宴時撥了個電話。
還是沒人接。
他微微皺眉,有點擔心,索性找到裴宴時辦公室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這迴通了,傳來一聲“喂”,是李秘書的聲音。
秦熾說:“李秘書,是我,秦熾。”
“秦隊長,有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路過方行,想約裴總一起吃個飯,他電話打不通。他不在辦公室嗎?”
“裴總去外地出差了。”
秦熾有些意外:“什麼時候?”
“剛走沒多久。”
“他的腿……”
“劉叔開車。”估計是覺得這樣一問一答太低效了,李秘書於是一口氣說完,“一個比較急的工作,裴總得過去親自談。就在安城,隻是出個短差,談完事今天應該就迴來了。”
“除了劉叔,就他一個人嗎?”
“是。事情比較簡單,裴總覺得他自己就行,不用帶其他人。”
“好,我知道了,謝謝。”
秦熾午飯隨意在路上解決了。
想著明天就要歸隊,吃完飯後,秦熾幹脆去了隊裏。
這次事故導致他歇了小兩個月,這還是他參加工作以來,頭一次遠離工作崗位這麼久,秦熾感覺還怪不適應的。
他身體剛恢複,訓練這塊,得悠著點來。所以一下午,他隻跟著隊員們做了些基礎的訓練。
中午沒打通裴宴時的電話,秦熾莫名有些心不在焉,訓練到一半,中場休息時,他又沒忍住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電話順利地接通了,耳邊傳來裴宴時低沉微啞的聲音。
“你聲音怎麼了?”
“喝了點酒。”裴宴時說,“你中午給我打電話有事?我那會兒在談事。”
“沒什麼事,路過你公司,想和你約飯來著。事情怎麼樣?談得順利嗎?”
“嗯,剛簽完合同。”裴宴時頓了一會兒,“迴去差不多倆小時,能趕上晚飯。中午吃得不太舒服,晚上想吃點清淡的,要不你下個廚,我過去蹭飯?”
秦熾那一絲淡淡的擔憂頓時一掃而空,他眉間舒展開:“好。要我去接你嗎?”
“接什麼,”裴宴時輕笑,“劉叔就直接開車開到巷子口了。”
“那等你到了我去巷子口接你。”
“行。”
掛了電話後,秦熾跟著隊員們完成了後半場訓練就撤了。
他專門去了趟菜市場,買了一堆食材,都是裴宴時喜歡吃的菜。
到了家,擇菜、洗菜、切菜……一通忙活,第一道硬菜完成時,夜幕已經徹底落了下來。
透過窗戶往外看,未央巷稀鬆的路燈已經亮起。
秦熾把剛做好的那道菜端上桌,怕菜涼了,往上扣了個鬥笠碗。轉身剛要迴廚房,桌上的手機響了。
秦熾拿起一看,來電顯示“李秘書”。
他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接起,就聽電話那端的李秘書在急促的唿吸中,強自鎮定地說了句:“秦隊長,裴總出事了!”——
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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