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尚禹到家時正值傍晚。
習、楊夫婦做飯去了, 他坐在房間的窗臺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
照理說他現在應該是愜然而放鬆的,他隻要在家裏坐等著趙柏誌“如願以償”, 然後拿著一手“捷報”去到他哥麵前, 以一副邀功的姿態(tài)告訴他哥:哥, 你一定不知道吧, 你的男朋友顧仇, 竟然是一個這樣的人。
可莫名地, 他又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可能是因為他的做法並不那麼行得正吧。
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的意圖是好的呀。
他哥一定會理解自己的。
然而, 這種自我安慰很快就失了效。
沒多久, 他就接到了他哥的電話。
這是第一次,他那麼明確地接收到來自他哥的憤怒。
兩人一同長大的年歲裏, 關於他哥, 習尚禹感受最多的, 就是淡漠。
習憂對一切都總是冷淡而漠然的,至多, 再帶一點淡淡的譏嘲。
一個情緒並不多的人,喜怒哀樂稍微變重一點兒, 就顯得極為明顯。
更別說, 他哥這通電話裏顯出來的情緒,不隻是變重了一點兒。
習尚禹是真被嚇到了。
等掛完電話許久,他還沉浸在他哥的那句“我保證, 不會對你講一絲情分”中, 以致於之後良久, 他都被一種茫然的惴惴不安裹挾著。
他開始懷疑,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
他以為這種不安的心情會伴隨他很久, 但沒想到,他哥的“處刑”會來得那樣快。
*
楊兆媛和習蔡林晚飯過後下去溜達了一圈消食,迴來後就一直坐在客廳看電視。
門鎖孔被擰動的聲音傳來時,他們不約而同驚疑了下,接著就看見了開門而進的習憂。
兩人皆是一愣。
但他們話還沒來得及說,就看見習憂鞋也沒換,麵色冷峻地大跨步朝習尚禹的房間走去。
不到睡覺時間,習尚禹的房門一般不會反鎖。
習憂擰住門把手,一推,門撞到牆壁,發(fā)出一聲砰響。
習憂一言不發(fā),徑直走入。
那架勢,說“走入”不大合適,“闖入”倒是貼切許多。
楊兆媛起身就跟了過去,同時嫌惡地嗤怒道:“你還知道迴——”
她話說一半,驚得當場頓住,隻見習憂一腳重重地踹在了習尚禹坐著的靠背椅上。
習尚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猝不及防跌落在地。
椅子在刺啦聲中滑了出去。
“你幹什麼呀!”楊兆媛尖叫。
習蔡林一驚,疾衝了過來。
剛到房門口,就見習憂單手拎起那把實木靠背椅。
下一秒——
那椅子衝著習尚禹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哐”的一聲,椅子四分五裂,散木橫飛。
習尚禹惶然之際,發(fā)出“啊”的一聲痛唿,鮮血順著他的額角汩汩湧了下來。
然而還沒完,習憂眼鋒一掃,目光停在了書桌旁立著的落地臺燈上。
他腳步一邁,到了臺燈跟前,手一抄,撈起臺燈,轉身就要再次往習尚禹身上招唿。
勢已經起了,手卻在半空中生生頓住。
習蔡林擋在了習尚禹身前,將習尚禹整個罩住。
楊兆媛呆愣在一旁,驚恐地捂著嘴。見習憂止了動作,她才囁嚅著發(fā)出聲音:“瘋子!你個瘋子啊!”
她邊說邊朝習憂撲過去,在習憂身上又掐又擰又抓又捶,尖利地喊:“你打我兒子!我讓你打我兒子!你真是個瘋子,瘋子啊!當初就不該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你就該被絞死在娘胎裏!狼心狗肺的壞東西,壞東西啊!生了也該把你扔去喂狗!”
習憂的胳膊、頸側、臉上,被女人長長的指甲劃出一條條的紅痕、血溝,他一眼不眨,臉側的頜骨繃著,沉默俊冷,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整個空間裏都是楊兆媛刻毒的叫罵聲。
到後來,加上了習蔡林給習尚禹處理傷口的聲響。
習尚禹大概是嚇懵了,身體始終微微顫栗著,每抬頭看一眼習憂,眼裏都裝著難以掩飾的不敢置信和驚懼惶然。
楊兆媛說話難聽,還刺刺不休,直到習蔡林哀沉地說了句“夠了,別說了”,她才勉強閉了嘴。
楊兆媛的情緒完全上了頭,一時難以消解。習蔡林不得不充作在場理性的那一個,他蹙著眉頭,問習憂:“小憂,我能問一句麼,你弟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讓你衝進門二話不說對他下這麼狠的手?”
他一問完,沉默良久的習憂微微抬了下眼。
那眼裏像蒙了層極冷的霧,習蔡林對上的時候,不由得心驚了下。
習憂沒迴答這個問題。
他掃了楊兆媛一眼,然後開了口,說的話卻是答非所問:“我今天過來,主要是幫你們教育一下兒子。”
他這話剛一出口,楊兆媛眼睛瞬間瞪直了,張了張嘴正要說話,被習蔡林扯了下胳膊,她齜牙片刻,終是忍氣吞下了話。
習憂沒管他們神色情緒如何,自顧自往下道:“不過既然來了,有些話,這次就一起說了。”
“先說一個客觀事實,”他稍稍一頓,掀起眼皮,“對於我出生這件事,是你們的不得已,也是我的不幸。我說這是我們之間的共識,你們沒意見吧?”
楊兆媛沒說話,習蔡林欲言又止,隻有習尚禹搖了搖頭。
習憂繼續(xù)道:“既然我們都是彼此的深淵和災禍,我想我們都沒必要再為難彼此。”
他說到這,見楊兆媛和習蔡林神情一動,都有要說話的意思,製止道:“先聽我說。”
“……”
習憂目光落在他喊了十七年爸媽的兩人身上,平靜無波地說:“過去我叫你們一聲爸媽,是念你們生養(yǎng)的情。我從不覺得我欠了你們什麼,以前沒有,將來更不會有。也不要給我pua什麼‘出生即原罪’這種說法,往前推個七年八年的,你們還能唬唬,現在我快成年了,沒道理有人一天到晚按著我的頭為她的錯誤買單,我還要照收不誤。”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自明。
楊兆媛的表情一時間憋得乍青乍紅。
“過去被區(qū)別對待也好,被惡語相加也無所謂,左右我一副鋼筋鐵骨練了這麼多年,早就刀槍不入。”習憂說著,瞥了習尚禹一眼,“偏偏你們兒子青出於藍,挑了我渾身上下最軟的地方捅。”
習尚禹猛地抬頭,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無意間促成了什麼,想問問情況。
習憂看出來他想問什麼,卻沒有要迴答他的意思。
“捅得太準,”習憂抿了下泛白的嘴唇,平靜的語氣裏多了絲抻不開的澀意,“把我對你們,對這個家,僅念的那一點情分,捅得絲毫不剩。甚至,即便我要迴你個十七八刀的,我也覺得並不為過。”
這話聽得人怪毛骨悚然的,習蔡林張口欲言,習尚禹先他一步吐出一個字:“哥……”
“別叫哥了,我擔不起。”
習尚禹瑟縮了一下,終是沒忍住:“他……”
結果他了半天,也沒他出什麼來。
習憂這迴承了他的話:“顧仇麼?”
習尚禹訕訕點頭。
習憂有意說出來讓他心生煎熬:“他現在在搶救室。”
聞言後,習尚禹果然身體一僵。
習憂看著他,冷聲說:“習尚禹,你知道麼?”
他故意說得慢吞吞的。
“顧仇如果今天死了,你就是殺人兇手。”
“……”
習尚禹明明穩(wěn)當地坐在地板上,習憂話音落下時,他整個人還是踉蹌著往後縮了一截。
雖然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不妨礙楊兆媛和習蔡林聽著其中的某些字眼,大為驚駭。
他們滿臉震驚地看著習憂,聽見習憂對習尚禹說:“我還是那句話,你最好祈禱顧仇沒事,祈禱他平安活著。不然今天你有爸媽護著,下次就不一定了。”
這話帶著唿之欲出的威脅意味,聯(lián)想到習憂剛衝進門時的那股瘋勁,楊兆媛不免有些心驚肉跳,她怒瞪著習憂:“你能怎麼,還真要殺人不成?”
習憂扯了下嘴角,卻並無笑意:“你不是說我是瘋子麼?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
習蔡林見狀,想要站出來當和事老:“小憂,我們都心平氣和點,有什麼事……”
但他話沒說完,習憂搖了下頭:“沒有辦法心平氣和了。我說了這麼多,你們還沒聽出來麼?”
全場靜了一瞬。
習憂說:“我與你們,本來也格格不入。我看今天一切都挺到位的,事件有了,氛圍到了,挺適合斷絕一下關係的,你們說呢?”
“……”
全場已經不止是靜那麼簡單了,四人當中,仿佛有三人的唿吸當場止住了。
楊兆媛瞪大了眼睛,指著習憂,張口就是一通“白眼兒狼”。
習蔡林:“小憂你不是在和爸爸開玩笑吧?”
習憂直接迴了他一句:“你本來也不是我爸,不是麼?”
習蔡林頓時啞然。
習尚禹嘴唇顫了顫,下意識喊了聲“哥”,連頭上流血的疼都忘記了。
習憂挑了下眼:“哦,是我忘了,斷絕關係這種事,一不用簽字畫押,二不用昭告天下,我想應該也不用詢問你們意見吧。挺好。那我就單方麵宣布一下了。”
他話語譏嘲,有讓人啞口無言之效。
連嘴上不饒人的楊兆媛,有那麼一瞬間語言係統(tǒng)都宕了機。
三人呆愣地看著他。
習憂的視線在房間內逡巡一圈,在書架的縫隙裏看到了一把裁紙小刀。他徑直走過去,手指一彈,刀鋒亮出。
三人一驚,習蔡林剛喊出一句“你要幹什麼”,就見習憂手起刀落,眼睛都沒眨一下,在自己的小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眼見著就極深,霎時鮮血湧出,滴落下來,在地板上氤出一圈血窪。
習憂瞥了那刀口一眼,說:“為了表示一下我的鄭重,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目光落去前方三人身上,繼續(xù)道:“都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我自割一刀,就當是斷了這層血脈之連。”
原本嗓子眼裏堆了一堆“瘋子之言”的楊兆媛,一時間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
她雖然偏了十幾年的心,也常常說不應該要習憂的話,卻也沒想到一個兒子養(yǎng)到快成年了還能來上這麼一出。
習蔡林的心情也很複雜,習憂雖不是他親生的,他也沒在習憂身上傾注所謂的父愛,但這麼多年下來,他一沒惡毒相對,二則盡了撫養(yǎng)之責,算得上是仁至義盡。然而眼下這結果……和這十七年未曾苛待的過程相比,實在是很不相襯。
他們不清楚引爆這局麵的導火索到底是怎樣一件事,隻是難以理解地想:何至於此?
而對導火索一知半解的習尚禹,同樣也覺得難以理解。
他撲簌撲簌地掉了兩行淚,抹著眼淚問他哥:“哥,萬一顧仇沒事呢?他沒事你也要和我們決裂嗎?你這樣不就太武斷了嗎?”
“你別這樣啊。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你要是生我的氣,你可以打我罵我,我絕不還手,但你別離開我們啊。”
“是我錯了,我不應該輕信他人,我不該嫉妒顧仇。都是我的錯。”
……
他眼淚越抹越多,他哥的冷漠卻一點沒少。
習憂把刀體扣迴刀槽裏,反手插在了身後的書架縫隙間。
微勾的背脊拉直,習憂剛起勢要走,習尚禹突然三兩步爬跪上前,抱住了他的小腿,急切地喊了兩聲“哥”。
習憂皺眉,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直接開始倒計時:“三。”
“二”字剛出口,楊兆媛和習蔡林就一齊上前,掰走了習尚禹抱他腿的手,同時將人往後拽。
習憂提步便往外走,習尚禹在身後嗚哩哇啦一陣號,他也不曾迴頭。
*
出來後,習憂沒有打車,去往醫(yī)院的路很長,他就這麼垂頭走著。
他穿著黑色的t恤、黑色的長褲,這麼一身黑行走在黑夜裏,加上氣質萎靡、喪氣衝天,裸露在外的胳膊、頸側上,細密抓痕無數,刀口驚心,路過的人瞥上一眼,唯恐避之不及。
路人把他當兇犯一樣避著,卻不知“兇犯”本人真的也以為自己就是“兇犯”。
這一路上,習憂都在想——
剛才在那間屋子裏,他對習尚禹說“顧仇如果今天死了,你就是殺人兇手”。可是其實,這句話放在他身上,他好像也沒法反駁。
顧仇會陷入險境,習尚禹是幫兇。
而習尚禹作為一個外圍人會被利用,又和自己大為相幹。
也就是說,顧仇會遭遇這一切,是自己間接促成的。
李培說得對,是他沒有照顧好顧仇,是他沒有當好一個男朋友。
而他,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
就這麼走了不知多長的路,夏夜的風幽幽慢慢地吹在身上,卻沒有吹走一絲內心的恐懼、焦躁和不安。
習憂終於耐不住了,他停下腳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側的樹上。
那樹的樹幹粗壯結實,樹皮斑駁帶刺,一拳上去,手背被紮出傷口無數,血點參差。
鈴聲響起的時候,他恍惚了一下。
接著心跳變得很快。
是李培打來的。
他抓著手機,緩了一會兒才接起。
李培的聲音很快傳過來:“你在哪兒?”
習憂看了眼四周,憑借著腦中記憶判斷了一下,這兒離醫(yī)院很近了,於是說:“就在外麵。”
他邊說邊加快了腳步往醫(yī)院的方向走。
李培說:“顧仇醒了,告訴你一聲。”
像是被濕布蒙住了口鼻的瀕死者終於被人卸去了致命兇器,得以正常唿吸,習憂沉沉地唿出一口氣,才低緩地“嗯”了聲。
“你先過來吧。”李培說。
這話帶有明顯的言外之意,習憂聽出來他應該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到了醫(yī)院門口,他發(fā)現李培在外站著,看樣子是在等自己。
習憂走過去。
李培一眼看到他胳膊上密集的傷痕,尤其是那凝著黑血的深長刀口,高聲問:“你幹嘛去了?”
習憂沒答,隻問:“不是有話要說麼?”
李培還想再問,習憂徑直岔開:“說事吧。”
“行。”李培也不管了,走了兩步,在旁邊來往人流少一些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還抬手招唿了一下習憂,“坐。”
習憂順著他手擺下去的方向看了眼,收迴視線的同時,徑自往醫(yī)院內走。
他走了兩步,李培在身後叫住他:“你別進去了,我就是被使喚出來當傳話筒的。”
“……”
習憂腳步頓了下,繼續(xù)往裏。
李培罵了句“操了個蛋的”,飛快起身跟過去,一把拽住習憂的胳膊:“我說了你他媽別進去了!”
習憂胳膊一揮,甩開李培的手:“滾!”
李培不罷休地再次跟上,這迴不隻是爆粗了,他抬手從後勒住習憂的脖子,一個猛勁把人拉過來,就地掀倒。
習憂摔翻在地,卻很快轉被動為主動。
平時關係好歸好,真扭打到一塊兒了,誰也不會手軟。
習憂上風沒占多久,他有傷在身,李培在他傷口處陰上一下,習憂立馬落下遊。
沒一會兒,兩人的臉已經沒法看了,青紫交加,腫得各具特色。
得虧他們在的位置被一根石柱擋著,不然鐵定被當成猴子圍觀,或被保安抓去教育。
又是一陣無聲的互毆,某個拳眼無情的間隙,習憂悶沉地吐出倆字:“理由。”
他要一個理由,一個他為什麼不能進去的理由。
李培咧了下腫痛的嘴,嘶了聲說:“這他媽用想?我說了我是來傳話的。”
“傳誰的話?”
李培知道習憂清楚得很,偏偏還是要聽人切切實實說出口來才會信。
人真特麼逗。
“顧仇。”李培簡直沒法了,“我傳顧仇的話,行了吧?”
“他不讓我去看他……”像是這一架耗幹了習憂所有的力氣,他翻身坐了起來,垂頭喘著粗氣,嗓音啞得近乎失聲,“為什麼?”
“他沒給我理由,隻讓我傳話。”李培兩手攥在一起,交握間抵著額頭,“他現在很虛弱,也確實不適合見人。”
習憂點了下頭,沒再說話了,唿吸卻極重,像每喘一下,都要費盡氣力。
兩人靜默無聲,喪坐在這臺階處,良久。
半晌後,李培抬手重重地抹了一下臉,說:“不過我想,我可以給你一個理由。”
習憂朝他看過來,就見李培吸了下鼻子,而後說:“那巷口就有開鎖的,所以我和老薛很快就進去了。我們進去的時候,顧仇還有一點意識,但他可能太疼了,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李培頓了下,狠狠地咬了下唇,仿佛這樣,才不至於說不下去。
“我們……我們看到,”李培喉間哽了一道,聲音勉強穩(wěn)住,“趙柏誌就在顧仇麵前,慢慢地、一張張把他擦了精.液的紙巾燒掉。”
“不僅如此,我們還看見,顧仇的腳邊,丟了一捆捆綁用的繩索。而顧仇的身上,有被繩索捆綁的痕跡。”
“救護車不是我和老薛叫的,是趙柏誌自己掐著時間點叫的。”
“除了顧仇自己,我們誰也不知道,在他心髒疼得難以反抗的那段時間裏,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
李培說完,再次搓了把臉,才敢抬眼去看習憂。
然後他就看見夜色下的少年下頜線繃得鐵緊,眼眶紅得駭人。
李培偏了下頭,舌尖在口腔裏勾了一道,心中極為五味雜陳,他說:“就是這麼個理由,換我是顧仇,我暫時也不會想見你。”
“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要不要說,也是看顧仇意願。但我不說,你過不久應該也會知道。”
“顧仇什麼性格你也清楚,他不可能當一切沒發(fā)生,他的字典裏就沒有‘忍’這個字。”李培說,“我聽到顧仇跟顧姨說了,要告趙柏誌,告到他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