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 宋榕檀手裏一直拿著那個寫著ring的小手辦。
“淮哥,等會去我找找……然後把禮物給你!”宋榕檀道。方淮看著窗外,反應了幾秒, 才遲遲“嗯”了一聲。
宋榕檀呆呆地看著方淮的側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ring]的銘牌, 緊緊抿著唇,生怕心髒就這樣跳出來。
登上阿圓的號,打遊戲、告白……然後突然出現,把禮物送給他!
他唇角溢出笑意。
方淮微微抬眼, 在玻璃的倒影中撞上宋榕檀專注的視線, 下意識收緊手指。
“傻笑什麼!彼S持著平靜的語氣。
宋榕檀倒是坦然:“我開心啊!
方淮失笑,還是沒忍住,轉身伸手輕拍了一下快樂狗狗的腦袋。
宋榕檀也湊近了一點讓他拍。
“淮哥, 你聞到味道了嗎?”宋榕檀突然道。
方淮仔細聞了兩下, 才發現有淡淡的牛奶咖啡味縈繞在鼻尖,氣味最濃鬱的地方……是宋榕檀的頭頂。
他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問:“……你把牛奶咖啡搭到頭上了?”
宋榕檀:……?
“不是……我隻是換了一個新的洗發露!彼伍盘纯此纳袂橛行┌г, 像是在質問方淮, 在你眼裏我就是能做出這種傻逼事情的人嗎?
方淮伸出拳頭抵住下唇,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說實話, 他覺得任何事情放在宋榕檀身上, 都不是沒有辦法想象的。
“怎麼樣?”宋榕檀追問他的聞後感。
方淮道:“要我說實話嗎?”
宋榕檀點頭。
“不太適合你。”方淮說,“太沉悶了……你不是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嗎?”
宋榕檀無辜:“沒有啊, 我還好。”
方淮微微皺起眉頭:“那你管我喝咖啡做什麼?”
“咖啡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吧,而且淮哥晚上還喝咖啡, 真的睡得著嗎?”宋榕檀道。
方淮沒有辦法否認。
他確實晚上睡得比較晚。但這麼多年以來,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作息。從生病的時候開始, 失眠的癥狀一直殘留至今,似乎已經成為生物鍾刻在了他的dna裏。
他試過很多次想要改變自己的作息,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最後隻能決定順其自然。
宋榕檀見他一副無法反駁的樣子,露出了然又譴責的表情。
車正停在一個長達90秒的紅燈前,前排司機聽到他們的對話,忽然開口歎了口氣道:“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宋榕檀附和著點頭。
司機見自己的話有人迴應,便繼續說下去:“我經?葱侣劙,說很多年輕人,就是因為熬夜,好好的年紀輕輕就猝死了。你說說這多可惜啊,20來歲人生才剛剛開始,親人愛人就必須這樣接受他的離去……唉!”
方淮忽然愣了一下。
[親人和……愛人]
他微微垂眸。
家庭這個詞在他的觀念裏,存在感十分的淡薄。剛被收養的那兩年,他曾經是有過一段還算美滿的家庭生活,但養母去世後的日子在他記憶裏卻更加的深刻。
和養父兩清後,進入職業圈這麼多年以來,方淮從來沒有過要和人建立親密關係的打算,不論男女。
就連工作,他也像一隻不停遷徙的候鳥,生怕在一個地方停駐太久。
其實除了他第一年所在的gg戰隊不太做人以外,他之後所待的幾家俱樂部,氛圍和待遇都非常好。
他去年夏季在供職的ar戰隊,甚至還有一個隊員為了他學了不少中文日常用語。
他們都發自內心的尊敬著自己,方淮感覺得到,但他卻不想……或者說,他沒有辦法給予他們應有的迴饋。
他離開英國的那一天,ar戰隊的所有人都來送行。學中文的那個小卷毛哭的稀裏嘩啦,還在方淮麵前吟誦了一首自己抱佛腳剛學會的詩。
“風蕭小戲——易水憨,裝史一蛐戲……”
他才說了一半,就被ar隊裏的翻譯狠狠地打了一下腦袋,告訴他這不是什麼吉利話。
安檢口外,所有人都在笑,除了方淮。
他隻是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在飛機上真的墜毀在太平洋不知哪一處海域,他似乎也可以接受。
……
耳邊,車裏的司機還在絮絮叨叨著:“我家對麵那對兒夫妻家的兒子……名校畢業做了程序員,才二十七八歲,加班的時候就在電腦前麵沒了。”
“唉……”
紅燈的倒計時結束,司機閉上了嘴,重新專注開車。後排陷入一片寂靜,不知沉默了多久宋榕檀忽然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我想了想,果然還是把1點後禁止出現在辦公區這條加到隊規裏吧!
“過了1點,如果裏麵還有人的話,就按隊規處罰……”
方淮微微皺眉,宋榕檀看著他,神情無辜地繼續道。
“處罰內容就是,一天睡滿8小時!
“宋榕檀。”方淮忽然冷聲開口。
“在呢!
“你不想聽話是吧?”
宋榕檀歪著頭,繼續擺出疑惑的表情:“我可是刺頭啊!
為了淮哥的健康,他當刺頭也無所謂。
方淮瞇了瞇眼,收迴視線沒再看他,臉上的沒什麼表情,也辯不清情緒。
宋榕檀的直覺告訴他,好像有什麼事情出了一點差錯,但是他思前想後又得不到什麼答案。
手機忽然響起來,是比巴卜的電話,問他們到哪裏了。
“幹什麼?”宋榕檀問。
“訂了火鍋撮一頓唄!”比巴卜語氣裏盡是喜悅,“不然你以為我晚上吃那麼一點幹什麼?當然是留著肚子吃夜宵!
“快迴來啊,鍋已經熱上了,就等你們了!”
電話瞬間隻剩下一陣忙音,宋榕檀握著手機陷入了沉思。
兩分鍾後,他還是開口問方淮:“淮哥,你等會兒有什麼安排嗎?”
方淮問:“什麼事?”
宋榕檀道:“比巴卜晚上火鍋沒吃飽,又訂了夜宵,隊裏順便就當聚餐了。你要是有事情要忙的話……”
“好,我知道了。”方淮平靜地迴答。
宋榕檀愣住了。
等等,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他不是用阿圓的號約了淮哥晚上雙排嗎?還說有事情要跟他說。
這難道不是很明顯的暗示嗎??
就、就是那種要告白的……
“……真沒事兒?”宋榕檀不死心地問。
方淮有些奇怪:“你看起來不是很想讓我參加聚餐!
宋榕檀一個激靈:“我不是……”
他訕訕閉嘴,心裏像是一團亂麻。
今天傍晚剛打完比賽的時候,他明明知道隊裏有慶功宴……雖然簡陋了點。
但方淮還是為了趙子初的生日鴿掉了他們的慶功宴。
把趙子初換成阿圓,難道不應該更無條件地選擇嗎?
宋榕檀懵了。
他忽然懷疑起,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心裏本來打好算盤的告白的念頭現在開始動搖。
方淮確實很了解他。他不是會去博概率的人,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在百分百能成功的時候才會出手。
如果不是百分百成功,那把它變成百分百就行了。
事情似乎有些脫離掌控,宋榕檀壓下心頭的慌亂,把告白從待辦事項裏暫時刪去。
兩人很快迴到基地,剛下車就聞到了從屋子裏傳來的極濃烈的火鍋味。
方淮先去了,宋榕檀說自己要迴寢室換件衣服,省得把這件新的染上火鍋味兒,以此為由,去偷偷迴複一下方淮發給阿圓的消息。
想到他的潔癖,方淮表示理解。
他剛推開餐廳的門,裏麵就驟然爆發出一陣歡唿。
“教練,我們是春夏積分雙第一了!!”比巴卜振臂高唿。
執教以來,就沒有帶出過哪支不是第一名隊伍的方淮,原本對這些已經幾乎免疫,卻又被比巴卜激動的樣子感染到些許。
“恭喜大家。這幾個月辛苦了!狈交袋c了點頭,“夏季總決賽繼續加油!
“教練更辛苦!”比巴卜道,“教練為我們付出了太多,嗚嗚嗚……”
方淮微微挑眉。
比巴卜平日裏雖然性格跳脫,但也沒有什麼時候是這樣,說哭就哭的……
“教練他喝了點酒。”小光頭看見方淮帶著疑竇的神色,便無奈地開口解釋,“就晚上吃飯的時候,他才喝了一小杯就成這樣了,到現在也沒緩過來……”
大鍾搖了搖頭:“酒量太差,還非要喝!
比巴卜耳朵倒是還靈敏,聞言大喊道:“我沒醉,你們別瞎說,我隻是,有點激動。
他這種大概就是典型的酒壯慫人膽,一個箭步衝到方淮麵前,眼淚汪汪地訴說著自己一開始見到這位傳聞中“魔鬼教練”的感覺。
“說真的教練,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猜過是不是外界把你吹得太神了……但就是你和宋狗的第一場比賽,那場真的驚到我了!
“太強了……你這還是兩年沒打職業的水平……我真的沒法想象教練你在役的時候,別的選手看你是什麼樣子的!
“非要比喻的話,大概就是無法逾越的一座山吧!贝箧R也含著笑意道,“其實從你出道那年開始,我就挺怕在比賽對上你的……當時還想過,大家都是吃十八年的飯,怎麼別人就能把各種高難度動作信手拈來,我隻有靠運氣,運氣好的時候都還不一定能成。”
“但有時候真覺得是老天眷顧,幸好這座無法逾越的高山,現在變成了我們的靠山!闭f著,大鍾朗聲笑了兩下。
“嗚嗚嗚對是我們的靠山!”比巴卜說著說著,又激動地紅了眼眶,“等夏季總決賽!我們,我們還要和靠山一起拿那座獎杯!”
“到時候教練舉杯,我們舉教練嗚嗚嗚……”
方淮:?
比巴卜說著不過腦子的胡話,也不想想自己這個久坐不動的宅男小身板,拿什麼來舉方淮。
幾人圍著他哄堂大笑。
“教練吃辣嗎?有沒有什麼忌口?”大鍾問。
“我都可以!狈交吹馈
餐廳的門被推開,宋榕檀換了一身他還沒來得及洗的隊服走了進來。
“謔,這是啥?盤絲洞的妖精打迴原形了?”比巴卜道。
今天晚上宋榕檀出門去接方淮迴基地之前,拽著比巴卜在試衣鏡麵前,來來迴迴換了不下十套衣服。
“你擱這兒玩閃耀暖暖呢?”
比巴卜長這麼大連女朋友都沒有,還沒有感受過跟女朋友逛街、給女朋友挑衣服拎包的快樂,就先坐在自家刺頭隊長的寢室裏,給他參謀去見對象的衣服。
比巴卜實在覺得自己倒黴,悲從中來,又嗚嗚了兩聲。
他當時還罵宋榕檀:“知道的以為你是去接人,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要參加什麼走秀呢……差不多點行了,陪你征戰的隊服不配嗎是?”
“天天穿隊服,我沒看膩他也看膩了。”宋榕檀道。
比巴卜嘖嘖出聲,一副小情侶真會玩的表情。
現在他看著宋榕檀,摸了摸下巴,心裏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好家夥,這不是灰姑娘去參加完宴會,迴家又被打迴原形的橋段嗎-
宋榕檀落座之後,眾人連開場白都沒有,直接端著肉往鍋裏涮。
方淮在等菜的期間看了一眼手機,自己在車上給阿圓發的消息剛收到迴複。
他跟阿圓說晚上rtg聚餐,今天可能沒有辦法上線打遊戲了。
[正牌宋阿圓:好吧,那淮哥你好好玩~!開心一點,我們什麼時候打遊戲都可以的。ü饭磽u尾巴.jpg)]
他太乖了,又太懂事,像是沒有脾氣一樣,方淮覺得有些良心過不去,總有些欺騙少男感情的感覺。
他決定還是盡早和阿圓說清楚。
[square:自己隊裏的聚餐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吃完我就上線,可以嗎?]
宋榕檀悄悄低頭看了一眼亮起來的屏幕,看到裏麵方淮迴複的時候,心裏暗暗竊喜。
他果然還是對阿圓不一樣的……如果換成是方淮有事耽擱了和自己這個刺頭的約定。那想必是自己怎麼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有轉圜餘地的。
宋榕檀地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羨慕起[阿圓]來。
方淮的對麵,比巴卜眼尖地看到他在迴複什麼人的消息,臉上帶著些無奈的笑意。
“教練在跟誰聊天。靠斐匀,都涼了!
方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匯,最後還是說:“算是朋友。”
他這樣說,其他人便覺得這個朋友應該並不怎麼熟悉,便也沒有多問。
唯獨宋榕檀聽這話的角度清奇。
什麼叫算是……是覺得這個詞概括得不夠精準嗎?
是他會答應在朋友前麵……加一個男字的意思嗎?
他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給比巴卜發了條消息。
比巴卜看了他說的,頓時心領神會,佯裝隨意地開口問:“要是咱們真的奪冠了,你們第一個會打給誰呀?”
阿麥和小光頭都說是父母。
大鍾和女朋友已經見過了家長,便用“親人”這個詞代替了三個人。
“我不用打電話!彼伍盘绰柤,“他們求著我要給他們留票去現場看比賽的!
比巴卜又問:“方教練呢?打給誰?”
方淮頓了一下:“我也不用打電話!
緊接著,他就在比巴卜的臉上看到了一些詭異卻又帶著甜蜜的表情。
比巴卜:磕到了。
最想告訴的人就在你們身邊是吧?可以的,牛的,不愧是你們!
然而小光頭並不知情,傻傻的追問!安灰獩]有人呀,想想誰對自己最重要什麼的……也可以的吧!”
宋榕檀看向方淮。
方淮思索半晌:“那我可能會打給我的一個朋友!
比巴卜表情有些呆滯:“。坎辉趫龅膯?”
方淮搖了搖頭:“不是,是網友!
——他在說阿圓。
宋榕檀清楚地意識到這點,筷子上的冬瓜掉進料碟裏,他夾了幾次都沒能夾上。
屋裏安靜得針落可聞,隻剩下火鍋咕嘟嘟的冒泡聲,熱氣似乎也將方淮冷清的聲音染上了煙火情緒。
“他算是……我生命裏很重要的人!
宋榕檀穩住聲線開口:“那你不打算把他請到現場嗎?rtg可以給親屬包機酒!
停頓了半晌,方淮才道。
“如果那時候他還在和我聯係的話……我會的。”
宋榕檀抓著筷子的手驟然用力,嫩白的冬瓜從中間斷成兩半,自半空跌落進料碟,濺起褐色的醬汁,洇在他隊服外套上。
是什麼事情會讓原本關係很好的兩個人……忽然變成陌路?
他心跳極快,渾身血液像是要衝上大腦。
他現在就想放下筷子,去登遊戲。
去搶在方淮之前,說出那句話!
*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可憐的狗寶。(媽咪無慈悲.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