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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自己在被子裏悶了太長時間, 直到午飯的時候,比巴卜才來敲了他的臥室門。


    “宋狗?你幹啥呢……怎麼了這是。”


    宋榕檀已經絕望了。


    “沒事。”他說,“你們先去吃飯, 我等下就來。”


    事情大了!!


    然而不管他心底怎樣驚濤駭浪,飯他還是得下樓吃。


    錯已經犯了、事兒已經做了……最起碼也得敢作敢當吧。


    他甚至不奢求方淮揍他的時候手輕一點。


    隻要方淮肯揍, 讓他脫|褲子揍都行。


    五分鍾後,宋榕檀下了樓,剛走過拐角進了餐廳,就看見位置上側對他坐著的方淮。


    抬起的腳步又收了迴來, 他頓了一下, 才努力保持著正常的表情和姿態走了過去。


    “……中午好啊。”宋榕檀開口。


    大鍾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怎麼這麼客套?跟犯了錯似的。”


    宋榕檀隻覺得膝蓋中了一箭。


    方淮按了一下手機鎖屏鍵,發出清脆的一個提示音。


    宋榕檀下意識一個激靈。


    方淮的視線從手機上緩緩抬起, 極淡地落在宋榕檀身上……最後停留在他臉上。


    宋榕檀這時才看清方淮的麵容。


    他淺淡的唇色上, 有一個幾毫米大小的小口子,像一顆被烙印上去的痣,掛在他略薄的下唇瓣上。


    宋榕檀藏在桌子下的手驟然攥緊, 如果不是他因為要敲打鍵盤而經常修剪指甲, 此刻想必已經紮破了掌心。


    大鍾的視線忽然在方淮和宋榕檀中間來迴轉悠了兩下,神情由疑惑轉至了然。


    “啊?!隊長!你嘴上破了啊……和教練一起磕的嗎?!”小光頭忽然喊了一聲。


    宋榕檀明顯感覺方淮的視線冷了下來。


    “哦, 我不是。”他先移開視線, 強裝鎮定地跟隊內年紀最小的小光頭解釋。


    “我是早上刷牙的時候劃到了。”他說著,為了佐證自己的言論, 還輕輕張開嘴,指了指自己明顯十分尖銳的的犬齒。


    小光頭湊過來看, 好奇的樣子就像是在動物園看大老虎張嘴拔牙一樣, 嘴上還不停讚歎。


    “好厲害啊……”他想了想, 忽然摸了摸自己充滿奇怪想法的光頭,道,“那豈不是很容易咬破東西?”


    宋榕檀發誓,他聽見了方淮的一聲不太明顯的冷笑。


    “對、對的……”宋榕檀隻能硬著頭皮道。


    他慣常的座位都在方淮旁邊,今天情況特殊,他更不能因為自己尷尬就突然換座位。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他又去廚房幫著端了幾盤菜,才猶猶豫豫地在方淮身邊落座。


    然後方淮極明顯地拉了一下椅子,和他拉開距離。


    宋榕檀剛夾到嘴邊的菜掉進了碗裏,他狠狠咬了一筷子空氣。


    “哈哈哈隊長是不是昨天酒還沒醒啊?”小光頭童言無忌道。


    方淮忽然開口:“我看他倒是很清醒。”


    “隻是估計把自己昨天晚上什麼樣子都忘幹淨了吧。”


    他話裏含著隻有宋榕檀才聽得懂的深意,看起來隻是隨口吐槽了一句,聽在宋榕檀耳朵裏,卻像是專門說給他聽的悄悄話一般。


    雖然這個悄悄話……大概率是在威脅他,或者罵他。


    但這種在光明正大的遮掩之下,傳遞著隻有兩個人知道的內容,還是讓他有點竊喜。


    宋榕檀以前經常想,他就像是魚塘裏的一條魚,如果不是方淮經常給他下餌,他肯定是最容易滿足的那個。


    可能隻要每天都能看到岸邊路過的那個人,被波紋掀起又落下的影子,就足夠他一整天都開心地吐泡泡。


    可這個人卻總是不止於此。


    他會坐到岸邊拋鉤下餌,看著宋榕檀追著餌料左右亂遊。


    或許這些他並不是故意為之的事,但心甘情願上鉤的人總是宋榕檀。


    如果可以,宋榕檀真的想買一件印著“不要隨便投喂流浪動物”的文化衫,天天穿著在方淮麵前晃。


    但他不會,因為即使方淮有一天不再投喂他,他也會撲過去,和方淮新的投喂對象爭食。


    宋榕檀低頭看著桌上擺放的湯,裏麵隱約看得見方淮四分之三側臉的輪廓。


    “小宋……小宋?”


    宋榕檀猛地抬頭,看見一桌人都眼含探究地看著他——除了方淮。


    “怎麼了?看著湯發呆。”大鍾笑了一下,“想學猴子撈月呢?”


    大鍾語氣隨意,但看著宋榕檀的眼神卻含著指引的深意——宋榕檀以為的深意。


    宋榕檀微微一頓,忽然眼神堅定起來。


    他對大鍾微微頷首。


    大鍾略有些疑惑地收迴了視線。


    宋榕檀低頭細想。


    大鍾說得對……他隻是這樣看著一個虛影又能怎麼樣呢?


    水裏的月亮終歸是倒影,想要那一輪明月的話……


    就伸手去摘啊。


    後半頓飯,宋榕檀吃得幾乎像是斷頭飯。


    他第一個放下了碗筷,離席前輕聲對方淮說:“淮哥,等會兒吃完……能分一點時間給我嗎?”


    方淮輕輕點了一下頭,卻沒有分半個眼神給他。


    “去我辦公室等著吧。”他說,“副教練不在,你拿我鑰匙開門。”


    宋榕檀“嗯”了一聲,接過方淮遞給他的一把鑰匙離開。


    [副教練不在……]


    方淮清冷質感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卻莫名地帶了點曖|昧。


    宋榕檀狠狠地搖了搖頭,覺得一定是昨晚的事,讓他的思想總是克製不住地向某個深淵滑去。


    然而已經一腳踏進去的人,又哪裏是簡簡單單地晃晃腦袋,就能重新洗清自己的思維呢?


    沒過兩秒,宋榕檀好端端地在路上走著,耳廓又染了紅。


    方淮說副教練不在。


    等會兒辦公室隻有他們兩個人。


    理智告訴宋榕檀,這大概率……或者說,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帶顏色的暗示。


    有九成可能,隻是方淮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處理他罷了。


    他默念著,卻仍然壓不住另一股聲音,說著近乎做夢的話。


    [人要有夢想。]


    [萬一呢……]


    [萬一他等會兒的問題得到肯定的答案呢?]


    [那隻有兩個人的封閉房間,就……]


    他一路胡思亂想著,在辦公室門口站定,從兜裏拿出方淮鑰匙的時候才發現,上麵還有個小吊墜。


    他瞳孔微微一縮。


    是方淮以前用來裝星星的那個透明玻璃管。


    方淮大概是把它送去維修了,原本被自己咬碎的尖利豁口被磨圓,不再紮手,成了另一個風格的好看。


    宋榕檀抿了抿唇,心頭忽然生出一股酸澀。


    即使方淮對阿圓並不是戀人的喜歡,但能把他送的東西裝在貼身的吊墜裏,戴了兩年,方淮肯定也很珍惜這個人……


    其實在他披著阿圓的馬甲,跟方淮坦白心意的那個晚上之後,沒過兩天,他又在排位裏遇見了方淮。


    他們站在對立麵上。


    ……


    那場比賽是方淮那一方贏了,結算界麵跳出之後,宋榕檀的消息提示欄裏,方淮的頭像突然閃了起來。


    當時宋榕檀說是大喜過望也毫不誇張。


    他清楚方淮的性格,原本以為上次的事後,方淮就不會再和他說話了……就像兩三年前,他跟方淮告白之後,被無視了整整兩周一樣。


    那一次冷戰,是以宋榕檀的道歉作結。


    他說自己考慮清楚了,希望方淮不要介意自己之前的失言……他還想和方淮做朋友。


    隻是這次,宋榕檀不想再這麼不明不白地拖著了。


    他點開消息欄,加載了一兩秒後,方淮的消息彈了出來。


    [懷: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宋榕檀自嘲地笑了一下。


    [懷哥我滴超人:其實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誰這麼幸運,能被淮哥喜歡。]


    他看著自己的id,原先自己央求方淮也要改成這樣的名字,現在隻覺得刺眼。


    [懷:被我喜歡不是什麼好事。]


    [懷哥我滴超人:那什麼時候也能讓我倒這個黴。]


    方淮沒有迴複,宋榕檀隻能自己打破這份尷尬。


    [懷哥我滴超人:淮哥,你考不考慮……去喜歡你們隊的ring?]


    [懷哥我滴超人:你看他長得也不差,遊戲打得好,他是職業圈唯一能和你並駕齊驅的吧。湳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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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你是他粉絲?]


    宋榕檀抿唇。


    [懷哥我滴超人:……對,我是。]


    [懷:嗯。]


    [懷:沒別的要說的了?]


    [懷哥我滴超人:有。]


    方淮那邊的“正在輸入”消失,似乎在等著他的迴複。


    宋榕檀一行字已經打在了對話框裏,在發出去的前一秒,卻又被他自己一字一字地刪了個幹淨。


    包括那句“我喜歡你”。


    [懷哥我滴超人:算啦,沒有了。]


    [懷:那我也迴答你一個問題。]


    接下來方淮的話,讓宋榕檀陷入無法自拔的後悔——他不應該說出最開始的那句話。


    [懷:我跟誰說喜歡,都不會跟ring說。]


    [懷:還有,你的id不打算改了嗎。]


    宋榕檀在阿圓的號上,從未被方淮如此冷待過。


    他莫名生出一種坐在訓練室被方淮訓的錯覺。


    他隻當是自己分不清幻想和現實了。


    ……


    迴憶清晰地重新在腦海裏顯現,徹底打破了他心裏還懷有一線生機的那一串“萬一”。


    他把方淮掛在鑰匙上珍而重之的玻璃管護在掌心,旋轉鑰匙打開了門。


    屋裏窗簾還沒拉開,陰冷的感覺侵蝕著宋榕檀的感官。


    他垂眸,無聲地歎了口氣。


    十分鍾後,方淮才推開了教練辦公室的門。


    窗簾被拉開,窗戶也打開了一個縫隙。


    宋榕檀向來細心,每天第一個到訓練室之後都會開窗通風,他下意識也在辦公室做了。


    方淮關門的聲音把他從莫名的迴憶和情緒中拽了出來。


    宋榕檀迴頭,看見方淮就站在門邊,沒有再進一步。


    “你……”


    “我——”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方淮微微瞇眼:“你先說。”


    宋榕檀頓了一下,道:“昨天……對不起。”


    方淮抬眉,示意他繼續說。


    宋榕檀越說,頭越往下低:“如果你同意,我……”


    “我可以負責!”


    他沒敢抬頭——他怕看見方淮帶著怒氣、冰冷……甚至可能是恨意的眼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既然方淮當時能那樣跟阿圓說自己,想必一定是不怎麼喜歡[宋榕檀]這個人。


    即使經常說宋榕檀是他最欣賞的選手。


    但方淮向來都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宋榕檀隻覺得以前抱著一句誇獎就飄飄然亂想的自己,像是個自娛自樂的小醜。


    宋榕檀在心底過了不知道多少遍那些想法,才聽到方淮開口。


    “你知道,我有喜歡的人。”


    宋榕檀點頭。


    “至於是誰……我昨晚也跟你說的很清楚了。”


    宋榕檀猛地抬頭。


    他醒來之後,在記憶中搜刮了一早上,都找不到其他任何有效的記憶


    ——除了那場,讓他僅僅想起一個片段、一絲聲音,就需要用盡力氣克製衝動的吻。


    他撞進方淮了然的眼神。


    “忘了?”方淮聲音淡淡。


    宋榕檀攥緊拳頭:“……嗯。對不起。”


    “你忘了什麼?”方淮問,“又在道歉什麼。”


    他沒再站在門邊,腳步平靜地走過來,伸手撥開擋了路的宋榕檀,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期間沒有再給他哪怕半個眼神。


    而這恰恰才是最可怕的。


    眼神能傳達太多東西,比起浮於表麵的表情,更是無法說謊的表達。


    不給他眼神,這幾乎就是徹底的無視。


    宋榕檀垂著手站在他桌邊,像是中學時犯了錯被老師叫去反思的學生。


    可現在他犯下的幾乎是滔天大錯。


    “我……親了淮哥。”


    他的聲音幾乎是擠出嗓子的,帶著濃重的沙啞。


    “……在你沒有同意的情況下。”


    方淮正劃過紙麵的筆尖微微一頓,在紙上暈染開一團墨點。


    “別的呢?”他問。


    宋榕檀隻是搖頭。


    方淮抬手拿過筆蓋扣上,發出清脆的嵌合聲。


    他豎起鋼筆,輕輕地、有規律地在桌麵上點了幾下。


    明明隻是方淮隨手的動作,對宋榕檀來說,卻像是死|刑犯臨刑前的倒數的鍾聲。


    方淮終於放下筆,向後靠在了寬大舒適的椅背上。


    也終於抬眼看向了宋榕檀。


    “不記得的話,那我再跟你說一遍。”


    宋榕檀點頭。


    “我向他告白了。”方淮說,“至於是誰……我不想再說。”


    宋榕檀指尖霎時變得冰涼,他擠出一個笑。


    “那……恭喜你們啊……”宋榕檀說完這句,便不知道再往下接一些什麼。


    頓了半晌,他又道:“昨天的事我向你們道歉……真的非常……對不起。”


    “還有我剛才說的那個話,淮哥也……就當沒聽見就好。”


    方淮看著他,眼神平靜:“你確定?”


    宋榕檀隻覺得自己快要被他玩壞了。


    原本因為方淮的一句話,而針紮一般發痛的心髒,此刻又因為他的另一句話,迴光返照般劇烈跳動起來。


    什麼叫……你確定。


    宋榕檀第一次感受到掌心出汗,卻甚至分不出精力擦一下,任它在空氣裏變成微涼的不適。


    “我……不確定。”他僵硬道。


    方淮微微抬了一下下巴:“他拒絕我了。”


    宋榕檀木了。


    “什……什麼?”他下意識反問。


    方淮點了一下頭,卻因為抬著下巴的姿勢,更像是坐在高位上的尊貴之人,施舍般答允了什麼一般。


    “那我……”


    “我再問你一遍。”方淮打斷他的話,“你剛才說的話,要收迴嗎?”


    宋榕檀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


    他像是一尾終於咬住鉤餌,被帶出水麵,落在方淮掌心之中的魚。


    他被虛虛地攥住,明明一甩尾巴就能逃離這裏,迴到他更舒適的水中。


    但他無法擺尾。


    他不肯擺尾。


    “不收迴。”他聲音裏的啞意像是給自己打上了千萬道禁製。


    “我有喜歡的人。”方淮再次強調。


    宋榕檀點頭,抿嘴笑了一下:“我知道。”


    方淮安靜地看了他許久,忽然鬆了神態。


    原本緊繃著散發出冷意的表情,恢複了往日是平靜。


    方淮開口,甚至帶了點笑。


    “可以了。”他說,“沒必要。”


    宋榕檀剛準備抬起的手忽然僵住。


    “什麼……”他幹澀道。


    方淮看著他,眼神中的情緒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他麵前——完全沒有勉強、或是開玩笑的意思。


    “剛剛逗你的。”方淮說。


    “成年人之間,大家又都喝了酒……沒什麼吧。”


    他半晌沒有等到宋榕檀的迴應,帶了些疑惑問:“你介意?”


    “那是我……”宋榕檀頓了一下,才咬牙道,“那是我的初吻。”


    方淮聞言,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那我也沒有辦法。”


    宋榕檀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去,也進不來。


    但他不得不承認,方淮說的對。


    他有什麼辦法呢?畢竟昨天……他印象很深……


    他抓著方淮的手腕……按在他頭頂的草坪上。


    忽然他意識到什麼,猛地瞪大眼睛。


    “淮哥……那,昨天那個……不不不是你的……初吻嗎?”


    方淮安靜地看著他,問:“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迴答?”


    宋榕檀一梗。


    他……答不出來。


    方淮為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他把手裏的鋼筆放在桌麵上,指尖輕輕撥了一下,它便緩緩旋轉起來。


    花紋漂亮的筆就這樣一路打著轉,滾到了宋榕檀手邊。


    “冠軍禮物。”方淮道,“今天新買的。”


    如果放在平時,宋榕檀大概會很想問:“這鋼筆,是獨獨我有,還是比巴卜他們都有?”


    但現在整個人懵著——大約也還有宿醉的緣故。


    “隻有你有。”方淮替他答了。


    然而還沒等宋榕檀亮一下眼神,方淮便又接了一句。


    “因為隻有你練字吧。”


    宋榕檀稀裏糊塗地“嗯”了一聲。


    他拿起筆便揣到了兜裏,沒在這裏細看。


    果然下一秒,方淮便下了逐客令:“迴去休息吧,今天訓練取消。明天恢複正常。”


    宋榕檀低低地“嗯”了一下。


    方淮忽然叫住他,遞給他一管藥膏:“嘴上,擦一擦。”


    宋榕檀的眼神下意識就又瞟到了方淮唇角那個像痣一樣的傷疤上。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方淮又不要他負責。


    “什麼?”方淮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宋榕檀在為什麼而道歉,微微挑眉道,“不要亂認錯。”


    宋榕檀心跳幾乎停跳。


    不是他咬的,難道是別人咬的??


    “我自己磕的。”方淮道,見宋榕檀遲遲不伸手接藥膏,便抬手扔給了他。


    藥膏在半空中劃出一個不標準的拋物線,同樣並不精準地砸在了宋榕檀頭上。


    宋榕檀恍然迴神,手忙腳亂地伸手從頭頂接住滑落的藥膏。


    他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被方淮抬手製止,就這麼一步三迴頭地被趕出了教練辦公室的門。


    他連關門的聲音都帶著黏黏糊糊的不舍。


    關門的聲音響起之後,方淮忽然鬆了口氣一般,唿吸聲霎時重了起來,他靠迴椅背上,閉了閉眼。


    他緊咬著牙關,卻還是沒能繼續克製住攀上耳後的充血的紅。


    宋榕檀……


    是傻逼嗎。


    方淮生平很少罵人,尤其是在做職業選手後,每筆錢在他手上都是還沒捂熱就又流了出去。


    他不罵人,一是因為怕罰款,卻也是因為他很少有克製不住想要罵人的欲|望。


    尤其是近兩年做了教練之後,在事業上幾乎沒什麼不順心的事,其他方麵方淮自己也是得過且過的態度,自然活成了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然而今年在rtg,宋榕檀讓他破了兩次罵人的戒。


    一次他還帶著些調笑的意思。


    這次……完全就是惱羞成怒了。


    隻是方淮不願意深想這麼多,罵了就是罵了,難道還要挑時間不成?


    他想起宋榕檀落在他嘴唇上的那個眼神。


    顯然是好好地、努力地克製過了的,方淮清楚,可他卻還是從裏麵看到了一些昨晚的影子。


    方淮剛剛沒有說謊,自己唇上的傷口確實不是宋榕檀弄的,是他自己咬出來的,


    反而宋榕檀嘴上那道……是他……


    方淮忽然睜開眼睛,晃了晃頭,試圖通過這種方法將大腦裏揮之不去的昏沉曖|昧的畫麵擺脫出去。


    他忽然很羨慕宋榕檀這種喝酒斷片的體質。


    在今天見宋榕檀之前,方淮幾乎是職業習慣地,在心裏列出了宋榕檀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分別做了應對方式的……戰術。


    實在是醉酒失憶過於不可控,否則他也不會需要通過這種方法來掌握主動權。


    雖然如此,但方淮還是決定,以後不再讓宋榕檀碰酒。


    不過今天這一出之後……宋榕檀本人應該也會對酒產生一些排斥或者畏懼吧。


    喝酒斷片的人,還是少喝的好。


    容易被騙。


    方淮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昨晚確實在酒意驅使之下……問了那句話。


    他問宋榕檀,“喜歡我嗎?”


    他們的動作讓宋榕檀隻能含混著聲音。


    但卻搖了搖頭。


    緊接著鬆開交纏的唇|舌,宋榕檀笑起來,像是醉了,又像是真的清醒。


    方淮微微別過頭喘|息著,他原本並沒有怎麼用心去聽宋榕檀的迴複,他知道,宋榕檀不可能說出別的話。


    “你說的……不能說喜歡。”


    方淮微怔,然後他卻聽到了極輕的一聲,近乎歎息的話,灼熱的唿吸和酒香,帶著那句話一起闖進他心底從未敞開過的地方。


    “……我愛你啊。”


    ……


    迴到寢室後,宋榕檀坐在桌邊,仔細端詳起自己手裏這支筆。


    這個繁複的花紋,跟其他送給男士的筆相比起來,簡直像是……一個是霸道總裁,一個是毛頭小子大學生。


    說是大學生都算抬舉了。


    筆身上點綴著凸刻的星星和月亮,甚至是弧度圓潤的卡通版。


    筆蓋上則是凹刻了一個太陽——幼兒園小朋友簡筆畫畫出來的那樣。


    宋榕檀有些不理解方淮為什麼會選這支筆。


    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在小學邊的小賣部買的。


    但不影響他喜歡。


    他喜歡月亮。


    嘴角輕輕抬了起來,他努力讓自己忘掉在教練辦公室的那些事情——他察覺到自己的思考方式還殘留著酒精的影響。


    這些事還是等清醒之後再考慮的好。


    宋榕檀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好一會兒這支筆,才拔開筆蓋,隨便從旁邊拉過自己的訓練筆記,落筆。


    一行極漂亮的文字出現在紙麵上,和他平時在方淮麵前裝出來的狂草判若兩人。


    雖然筆長得幼稚,但書寫卻極為順滑。


    宋榕檀笑了一下。


    這筆……隻有他有,淮哥知道他練字呢!


    忽然手邊的手機震動,宋榕檀拿過來,發現是方淮的消息。


    [square:拿了筆,以後就好好寫字。]


    [square:你訓練筆記扉頁上的字很好看。]


    宋榕檀笑意一僵。


    訓練筆記……扉頁。


    上麵是他剛高中畢業時的字跡,幾乎和他給方淮小星星時……


    完全一致。


    他忙亂地抓起手機,奪門而出。


    耳邊風聲陣陣,他心跳在情緒和運動的雙重驅使下幾乎要蹦出胸口。


    什麼意思……


    他看到了嗎……


    他……知道了嗎……?


    他差點在半路被絆倒,一路近乎跌跌撞撞地跑迴訓練樓,猛地推開教練辦公室虛掩著的門。


    裏麵,方淮的座位上空無一人。


    反而是另一邊桌子後,坐著被他嚇到的副教練。


    “淮哥人呢!”宋榕檀抓著門框的手幾乎繃出青筋,他急促地喘息著,卻又竭力壓抑著聲音,等待副教練的迴複。


    “方教練?他出門了,剛走不久……你要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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