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榕檀神情漸漸從皺眉, 變成舒展,最後醍醐灌頂。
他的兩次所謂的“追求”,都像是披了一層不完全屬於自己的外衣。
忽然, 大鍾女朋友道:“偷偷告訴你啊小宋。”
“今天晚飯的時候你說要做飯給你們教練吃的時候……”
“他笑了哦。”
……
宋榕檀幾乎是夢遊到了訓練室,因為路上走得慢悠悠, 還遲到了兩分鍾。
這是他第一次晚訓遲到,不過他白天就提前完成了晚上的訓練,所以他推門進去的時候,方淮甚至沒有抬頭。
方淮正彎腰和比巴卜討論問題, 聲音清冷裏帶著些磁性, 卻不會顯得低沉,隻是給他的聲音添了幾分質感
……和勾人。
他說的話像是小刷子一樣,一下一下地在宋榕檀心頭輕掃, 惹得他心癢。
宋榕檀坐迴自己的座位上, 又等了三四分鍾,方淮才結束和比巴卜的對話。
“淮哥,明天大鍾生日。”宋榕檀借機開口道。
方淮迴頭。
rtg隊員過生日, 大家都是一起合買禮物。這個傳統還要追溯到rtg剛組建的時候。
rtg幾人中, 阿麥和大鍾是其他隊伍轉會來的選手,宋榕檀是小少爺來的, 隻有比巴卜剛來rtg的時候囊中羞澀, 卻剛好第一個月就撞上宋榕檀生日。
宋榕檀直接就說,禮物大家一起送他一份就行了。
他也想過幹脆不送, 但考慮到這畢竟也算是社交手段,就隻是跟大家說控製一下價格, 心意到了就行。
隊長都帶頭這麼說了, 這也就成了rtg的傳統。
一般是大家湊在一起在網上挑一挑——rtg基本都是死宅, 生活理念就是“能不出門為什麼要出門”。所有的團建旅遊,都是經理強製發放的福利。
“等會兒訓練完桃飽啟動。”比巴卜道。
“大鍾馬上結婚了,這次禮物我想著稍微重視一點?”宋榕檀道。
幾人深以為然。比巴卜問:“那你有想法嗎?”
“我明天的訓練提前做完了。”宋榕檀說,“今天咱們大概定好禮物樣式,我明天去商場逛一下。”
比巴卜顯然對他的審美並不放心,撓著頭道:“那你一個人去啊?不找個人參謀一下?”
“我想去!”小光頭激動了一瞬,看到方淮後卻頓時蔫下來,遺憾地癟著嘴,“可是我訓練都要晚上才能做完……”
比巴卜和阿麥也點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淮身上。
方淮冷淡:“我更忙。”
宋榕檀湊過去:“我可以幫你一起。”
“就是就是。”比巴卜眼睛一轉,助攻道,“反正宋狗他訓練也完成了。”
“教練迴國之後還沒空出去逛逛吧。”阿麥道,“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隨便看看。”
“上班少說一周還有單休呢。”宋榕檀繼續推波助瀾,他衝方淮眨了眨眼睛。
方淮有理由懷疑宋榕檀是不是把全隊都收買了。
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一致地想推他出門?
但方淮還是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他翻了翻自己的計劃表,宋榕檀也湊過來看。
方淮伸手推了一下他的毛茸茸的腦袋,力度很輕,但宋榕檀還是順著他的力度移開了頭。
然後用近乎望穿秋水的眼神看著他。
他眼神專注,就像是知道你在工作不便打擾,但還是要陪在你身邊的大型犬。
宋榕檀單手搭在桌子上,趴著枕上去,還給自己找了個極舒服的等待姿勢。
方淮餘光看見他的姿勢,失笑。
“明天嗎?”他問。
宋榕檀期待地點了點頭。
方淮麵帶歉意:“明天真的不行。”
“明天我想把新戰術整理出來……但目前不太順利。”他道。
宋榕檀眼前一亮,知道有戲,主動道:“我幫你啊!”
最近方淮給他們都安排了新訓練,自己也適應了好幾天才能又迴到之前提前完成訓練的水平。
也因此,最近幾天他都沒能找到機會去教練辦公室和方淮一起看比賽複盤設計戰術。
方淮頓了一下,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宋榕檀就拿著他的本子早早等在了方淮寢室門口。
方淮開門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
“你站在這兒幹什麼?”他道,“怎麼不去訓練室等我。”
已經是初秋,清早的氣溫並不像夏天那麼溫和,宋榕檀身上隻披了一件隊服。
“冷不冷?”方淮下意識問。
宋榕檀剛想搖頭,忽然腦子一轉。
他輕輕吸了一下鼻子:“冷。”
他內心有些美滋滋的感覺。
淮哥問他冷不冷。
淮哥在關心他誒……
是不是接下來就要拿一件他的外套給我穿了?
淮哥的衣服我穿會不會有點緊啊。
然而下一秒,方淮涼涼地開口:“冷不會迴去加衣服?”
宋榕檀:……
這次是真的冷了。
他偏頭看了一眼就在方淮隔壁的自己宿舍。
“我……忘記帶鑰匙了。”他努力把自己的話圓迴來,“比巴卜還沒醒。”
然而老天像是要和他做對,他話音剛落,比巴卜就從裏麵開了門。
“誒?你怎麼還在啊。”比巴卜問,扭頭看見方淮,神采奕奕道,“教練早上好!”
他穿戴整齊,精神百倍,怎麼看都不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方淮瞥了宋榕檀一眼,眼神比清晨的秋風還要寒涼幾分。
宋榕檀轉而狠狠瞪了一下比巴卜。
比巴卜下意識一縮脖子。
“有本事兇別人?”方淮道。
聞言,宋榕檀秉著能屈能伸的思想,還是收迴視線。
方淮開口:“手拿出來。”
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宋榕檀還是乖乖遞了過去。
方淮伸手,在宋榕檀指尖輕輕捏了一下。
火熱。
宋榕檀還沒來得及因為“淮哥摸我手”這個認知飄起來,下一秒就被方淮反手輕拍了一巴掌在手背。
“手這麼熱。冷?”方淮微微挑眉,語氣不善,“哪兒冷。”
宋榕檀把被拍到一邊的那隻手捧到心口:“……心冷。”
方淮轉身鎖門:“那你出去日行一善吧。”
這是什麼道理?
在一旁偷聽的比巴卜忽然有點懵。
他們教練和隊長討論戰術的時候經常就打起啞謎,有的代稱簡稱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怎麼在生活裏也這樣的嗎?
可惡……你們倆還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
方淮把宋榕檀丟在這裏,轉身先走了。
比巴卜好奇心暴漲,膽大包天拉住了宋榕檀:“誒誒,教練剛剛什麼意思啊?”
宋榕檀當然不會對這個拆了他臺的“禍害”有好臉色,轉身立刻追上方淮。
“淮哥我攙著你啊。”
方淮淡淡瞥他:“這是說我老了?”
宋榕檀一個激靈:“淮哥永遠18歲!”
“又想占便宜?”方淮沒迴頭看他,但聲音卻帶了些笑意。
自從他上次叫了宋榕檀一聲“隊長”之後,宋榕檀就像是上了癮,甚至得寸進尺,想從方淮嘴裏聽到類似“宋哥”的話。
結果當然隻是夢裏什麼都有……大概有。
心思又被方淮看穿,宋榕檀摸了摸鼻子,輕笑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接話。
方淮挑眉迴頭:“真想了?”
“……想了。”宋榕檀誠實道。
方淮饒有興致地看了他兩秒,忽然開口:“宋……”
宋榕檀立刻豎起耳朵,心跳砰砰。
“……送——瓶咖啡到我辦公室。”
宋榕檀:……
他就知道!!
他不該期待的!
幽怨地看了方淮一眼,宋榕檀還是悶悶地答應下來。
方淮看著他,覺得他腦袋後麵的辮子都不像以往那麼蓬鬆活潑了。
他抬手在宋榕檀頭頂摸了兩下,然後輕拍。
“去吧。”
像是丟出去一個飛盤,然後跟狗勾說,去叼迴來。
宋榕檀立刻滿血複活。
“還是加點奶嗎?”他彎起眼睛。
方淮看著重新支楞起來的辮子,輕笑。
“都行。”-
宋榕檀迴來的時候還用托盤端了兩份早餐上來。
“今天廚房做的三明治,我就直接端上來了。”宋榕檀道。
“剛想說今天不下去吃了。”方淮抬眸看了他一眼。
宋榕檀彎起眼睛:“我就知道。”
他把餐盤放到桌子角上,湊到方淮旁邊看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上麵模擬對局的地圖裏,已經被無數個方案的進攻線路畫滿,顯得眼花繚亂,卻明顯看得出設計者似乎是遇見了瓶頸。
“有點麻煩。”方淮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
“你先吃,我看看。”宋榕檀道,“說不定我換個角度看就有新思路了。”
方淮點頭,起身把座位讓給他。
在戰術設置上,他和宋榕檀的思路雖然能很輕易地彼此理解,但如果完全讓他們獨立研究出一個戰術的話,那他們的切入點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完全不同的。
他們相似,卻也互補。
方淮端著自己的那杯加了奶的咖啡喝了一口,看著電腦前的宋榕檀。
金發青年收斂了平日裏張揚跳脫的表情,微微抿著唇,把天生的微笑唇壓平成嚴肅的模樣。
方淮忽然覺得心頭有些酸澀。
大鍾手部突然的惡化讓他不得不推翻了原先安排好的戰術,削減大鍾在對局中的操作壓力。
然而削減大鍾的壓力,就意味著更多的壓力要由其他三個人來分擔。
能者多勞向來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宋榕檀這個黑馬隊伍的天才隊長當得看似光鮮亮麗,實則也背負著常人無法得見,更無法想象的壓力和責任。
方淮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了?”宋榕檀忽然,眼底的嚴肅被擔憂遮在了下麵,“我奶放多了嗎……”
“沒有。”方淮失笑,把餐盤裏宋榕檀的那個三明治推過去,“邊吃邊看。”
宋榕檀抬了一下手又落了迴去,抬眼看向方淮:“我手還要握鼠標。”
他眼裏幾乎把希望方淮答應他做的事寫得一清二楚了。
方淮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顯得宋榕檀的要求更像是無法駁迴的要挾,但因為被他用祈求又討好的眼神表達出來,讓方淮沒有察覺到半點異樣。
他甚至一時間忘記了,三明治外麵還包裹著一層隔油紙。
宋榕檀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之後,方淮才意識到這點。
宋榕檀整個人洋溢著幸福,充盈到幾乎可以具現成一圈溫暖的光。
他低著頭,沒有發現方淮手上動作一頓,怔怔地看了他十幾秒。
宋榕檀咽下一口之後,眼神都沒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半秒,全憑鼻子循著飯香找到方淮手的位置,然後再幸福地吃下第二口。
方淮忽然感受到投喂狗勾的快樂,伸手把隔油紙往下撕了撕,防止認真工作的狗勾不小心吃到紙。
在宋榕檀正準備吃第三口之前,他忽然頓了一下,眼神驀地一亮。
“淮哥!”他轉頭,“我想到一個!”
他簡單給方淮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初步想法,方淮聽著,隻覺得像是把遮在他眼前許久的霧撥開——
不僅知道了現在的這條路可以怎麼繼續行進,還看到了另一條路。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驚喜。
宋榕檀接過三明治三兩口吃完,把座位還給方淮,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到方淮身邊。
他本身就比方淮高,拿來的凳子也比方淮的椅子高些,他坐下之後,膝蓋幾乎和方淮的腰部齊平。
偶爾俯身去指屏幕上的畫麵,就像是整個人把方淮籠罩在了懷裏。
副教練吃完早飯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他還沒來得及尷尬,卻發現兩個人已經專注到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副教練笑了笑,整理了自己上午工作的資料,又悄無聲息地溜去了隔壁訓練室,一邊工作一邊替方淮盯訓練-
兩人就這樣在辦公室泡了一整個早上,餐盤都忘記送下樓,但總算是敲定了他們為世界賽而籌備的秘密戰術的基本方案。
“好喜歡和淮哥一起工作啊——”宋榕檀彎著眼睛道,“以後退役我跟著淮哥做你的副手吧。”
方淮罵了他一句:“能不能有點出息?”但話音剛落,自己也沒忍住輕笑了一下。
思路契合的感覺實在太過輕鬆愉快,仿佛擁有了第二個大腦一般。
你可以完全信任另一方的判斷,因為你知道你也會是。
幾乎隻是方淮剛開口說了上半句,宋榕檀就能搶答出下半句他想說的話,並且還附贈一個新的問題。反之也是如此。
在國外的兩年,方淮會常年處於連軸轉狀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幾乎一直在單打獨鬥。
他的思路於常規幾乎背道而馳,沒人能在短時間跟上他的想法。
但宋榕檀能。
方淮嘴角難得放鬆地上揚,他點下保存鍵,長長出了一口氣,抬起手臂正打算活動一下肩頸,手肘卻輕輕撞上了一片軟軟的……
宋榕檀的腹部。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就被碰了一下肚子的宋榕檀渾身一抖。
方淮迴頭,眼神有些疑惑。
“這就是你的……腹肌……?”
他手指微彎,敲門似地輕輕在宋榕檀觸感柔軟的、略帶彈性的肚子上敲了兩下,表情似笑非笑。
下一秒,“訪客”的手被主人捉住腕部。
“淮哥。”宋榕檀聲音低了下來,隻一個字都聽得出他在極力忍耐什麼。
“我有沒有腹肌你不清楚……但你肯定沒有。”
他尾音有些略帶啞意的笑,像是惡作劇的前兆。
方淮抽了一下手,失敗。
宋榕檀忽然帶著他的手腕轉了一下,方淮的掌心毫無預兆地貼上他的腹部。
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觸感。
溫熱且硬。
“沒有人的腹肌二十四小時都是硬的……”宋榕檀道,“淮哥下次想摸的時候……提前跟我說。”
“我進入一下營業狀態。”
他明顯是在憋笑,越是憋著,腹肌就繃得越緊。
居高臨下的姿勢,讓他一低頭就看得見方淮變紅的耳尖。
宋榕檀微微斂起幾分笑意,舌尖輕輕地、焦躁地磨蹭著犬齒的尖端。
……想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