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過道裏堆滿了商家的貨物,淩亂的箱子三三兩兩的橫陳在路中間,聞柏意隻能鬆開許時延的手,推了他一把讓他跑在自己前麵。
因為遮擋物太多,匪徒手裏的步槍成了擺設,他們罵罵咧咧地踢開箱子,雙方的體力懸殊還是讓匪徒占了上風。
眼看就要跑出巷子,剛才的卡車突然駛過來,把路口堵得嚴嚴實實。副駕駛座又跳下來一個棕色頭發的男人,雙手插兜地站在路中間,倨傲地抬起下巴看著被圍堵的兩人。
“你們逃不掉的。”棕色頭發邪魅一笑,黝黑的槍口對著許時延的胸口比劃了一下,口氣輕佻地說:“許先生別誤會,我們的主人是一位紳士,他隻是想請你喝杯咖啡而已。”
許時延警惕地後退一步,擋在聞柏意的麵前,“你主人是誰?”
“許先生應該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卻已經找了您很多年。”棕色頭發腳步輕快地走近,舉著的槍口又移到了聞柏意的身上。“隻可惜您被這位先生藏起來了,他不僅限製了您的人身自由,還浪費了您的才華。如果你跟的是我的主人,這些年早就名利雙收了。”
聞柏意不願被許時延護著,他扣著許時延的肩膀把他往後一拉,兩人往右側方退緊靠在牆壁上,觀察著逃生的空隙。
“別跟他廢話。”聞柏意貼在許時延的耳邊說,“右邊那個大個子反應要遲鈍些,我先上,從他這裏破口子跑。”
話音一落,聞柏意舉著木箱往左砸過去,人卻猛地衝撞過去把大個頂翻抵在牆上,許時延順勢竄過去一腳踹到卷毛黑人的腹部,再一個推手把人舉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這三人哪裏見過以柔克剛的太極功夫,看著許時延毫不費力地把一米八五的黑塊頭摔到地上,棕色頭發朝著他們腳邊的木箱開了一槍以示警告。
“許先生,我不得不承認,您很厲害,但……您能快的過子彈嗎?”棕色頭發挑釁說道。
槍響的那瞬間,聞柏意雙眼猩紅地衝過去撲倒許時延,將他整個人護在懷裏,敞開整個後背給敵人。中彈的衝擊力帶著他和許時延重摔到牆上,聞柏意極力忍著痛苦的悶哼聲,不想讓許時延擔心。
但肩頭的血簌簌地往下流,子彈卡在肩胛骨下三寸的位置,雖然不足以致命,但如果不及時救援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許時延攙扶著麵色蒼白的聞柏意,恨得咬緊牙關,說:“我跟你走,但你得答應我,救他。”
棕色頭發微微聳肩,神情愉快地說:“當然可以,主人吩咐過,他也是主人的老朋友呢!”
聞柏意伸手拽緊許時延的手腕,眼睛裏紅血絲密布,聲音嘶啞地說:“阿延,別管我……!”
“別他媽廢話,先救人!”許時延拿捏到這群人的任務應該是抓活的,衝著他們怒吼一聲。
卷發黑人剛剛被揍得最慘,嘴裏罵罵咧咧地站到棕色頭發後麵,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兩人。
兩人被押上黑色吉普車後座,聞柏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許時延緊緊摟著他的腰,讓他的頭靠著自己的肩膀上,小心地撕開他的衣領查傷口。
翻開的皮肉還帶著焦灼的氣味,車上有個簡易的醫療箱,許時延小心翼翼地為聞柏意纏上紗布,自己都沒察覺因為聞柏意受傷就心疼地紅了眼眶。
聞柏意裸著上身,許時延低頭的時候頭發就擦過他的胸膛,他看著許時延眼底蓄得水光,竟覺得這一槍挨得值當。
他湊近許時延耳邊,輕聲寬慰道:“別怕。”
許時延的指腹隔著紗布摩挲著傷口,眼裏的疼惜藏不住。那一槍槍響的時候,時間突然被無限拉長,他看見聞柏意黑色瞳孔中自己驚惶的神情,看到這半年來對聞柏意的防備在這一秒鍾分崩離析。
“怎麼可能沒事,如果不是因為我……”許時延的喉頭發緊,略帶哭腔。“你是不是傻,撲上來幹什麼?”
“保護你是我的習慣。”聞柏意扯了扯嘴角,笑得並不好看。“這七年我總怕會有這麼一刻,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許時延往前麵看了一眼,卷毛黑人一直透過後視鏡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探過身借著給聞柏意纏繃帶的間隙低聲說:“他們沒打算要我們的命,肯定是圖些什麼。他說的老朋友,你有印象嗎?”
聞柏意搖了搖頭,腦子裏過了一遍,他和許時延共同認識的人隻有謝忱和晏陳行,再說能夠在美國調動劫匪賣命的人,自然非池中之物。
“我倒是想起一個人……”許時延抓過聞柏意的手,攤開他的手指,在掌心寫下了三個字。
聞柏意與他對視一眼,微微頷首表示認可。他不動聲色地反握著許時延的手,皺著的眉頭因此而紓解,掌心傳遞的溫度像是一種溫柔力量,讓許時延也有時間沉靜思考。
李賀在fme論壇會場接到戴維的電話,驚魂未定的律師磕磕絆絆地說完二十分鍾前發生的險情。
李賀第一時間找到組委會,卻有人出言嘲諷:“真是一個非常精彩的故事,但可信度實在是太低了。恰好有人舉報許教授抄襲,恰好他需要在24小時內到fme自證,又恰好有歹徒擄走了許教授。我記得,你們中國不是有個成語叫畏罪潛逃?”
李賀看了一眼,說話的正是cga的james,剛才在後臺的爭執他已經聽說了,此刻james明顯的針對讓組委會議論紛紛。
秘書長是一個胖老頭,頭發花白,帶著厚重鏡片的眼鏡,緩緩起身說道:“先生,如果許教授真的遇險,您應該先去警局。但fme有自己的流程,24小時內如果被舉報人無法到場自證,我們會先發通告取消他的嘉賓資格,再進入內部調查階段。”
李賀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國內時間九點十分,隻剩下十三個小時。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金博士的電話打了進來,“李助理,時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怎麼不接我的電話……”
李賀退出會場,躲到消防通道裏,低聲迴道:“博士,他們遇到了點麻煩。”
“研究所那邊也出事了……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所有的曆史數據都被銷毀了……我們現在拿不出來證據,這可怎麼辦啊?”金博士聲音哽咽,反反複複地念叨:“時延呢,快讓他給我迴個電話啊!”
李賀心中大震,這一係列的計劃縝密環環相扣,那群人擄走許時延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讓抄襲的汙名坐實在他的頭上。
“數據恢複需要多長時間,有沒有雲備份,如果能恢複的比例大概是多少?”李賀鎮定地問。
“至少48個小時,這種機密數據怎麼能上傳,恢複比例暫時不清楚……”金博士咬緊牙關地迴答,“我得迴國……我必須迴去一趟……”
“洛城扣住了嗎?”李賀又問。
“跑了……”金博士陷入自責,“都是我糊塗啊……”
掛斷電話之後,李賀剛走到長廊就被james從身後叫住,趾高氣昂的男人走過來,眼神一瞥地說:“李先生,需不需要cga也出人幫你們找找。在人脈這塊上,你們時易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李賀挺直了背,神色凜然地說:“james先生,我不知道cga在這件事兒裏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但我相信,等這次聞總迴來,一定會把收購cga列入時易的三年規劃裏。”
james聳了聳肩,大笑說道:“您也說了,等他迴來……要是他們迴不來呢?”
“你什麼意思?”李賀目光一冷。
黑診所內,許時延扶著聞柏意的肩頭,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身上。取出的子彈殼落在托盤內,醫生摘下口罩朝著外麵的人比了個ok的姿勢就退了出去。
幾人在外麵嘀嘀咕咕的商議,許時延扶著聞柏意靠坐在病床邊,看著他發紫的嘴唇慢慢恢複常色,始終隱忍著沒喊過一聲疼。
“手機被他們收走了,李賀聯係不到我們,應該會第一時間報警。”聞柏意勉力撐起右手係襯衣的扣子,但單手操作的難度太高,折騰了一分鍾才係好一顆。
許時延半蹲下身子,認真地為他係扣,聞柏意低頭隻能看到濃密黑發中的兩個旋兒,他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卻隻是懸空了一會又收了迴來。
“他們不怕警察。”許時延說。
“留下報警記錄也好,以後我能找人調出來,fme那邊也有個交代。”聞柏意側頭往外看,棕色頭發正在打電話,八成是在匯報行動順利。“如果他們要的隻是錢,那還好辦些,到時候把我留下,你迴去找李賀想辦法。”
許時延站起身,把桌上的水插上吸管遞給聞柏意,語氣堅定地說:“是你說的,不分開。”
聞柏意一時動容,卻壓著激動情緒,佯裝淡定地說:“具體問題具體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