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被亂步堵在偵探社的普通一天裏,太陽從海麵升起。
擂缽街周邊的破敗小街裏,一棟多年無人居住的房子悄無聲息地換了個主人。
運送生活家具的車輛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這裏這裏。”
“花的位置錯了!要往左移一厘米!”
“還有那棵從沒發芽的桃花樹,種上種上——等一下,你去哪裏找得一模一樣的桃花樹。坎粫羌俚陌桑俊
“還有樓上,樓上的房間配置……”
……
一天又過去了。
第二天依舊是明媚的晴日。
從青森桃花水潭的睡夢中清醒,太宰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穿過窗簾的光線將昏暗的房間點亮,四周和昨日沒有一點區別,挨在枕邊的名片落入眼眸,他將名片取了出來,然後又一次看到了彭格列三個字。
他沉默了一下,又將名片收起,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時間還很早,但太宰已經能聽到隔壁亂步起床的聲音了,他花了一點時間將被子疊好,洗漱,然後繞過房間直接拉開窗子。
窗外是一片輕柔的草地,沒有能阻礙視野的障礙物,也沒有蹲守在旁邊的人,太宰放心地跳了下去,曲腿緩衝落地,再起身他已經站著草地上了。
浩遠遼闊的藍天,柔和的風揚起他細碎的黑發。
“看來,今天會是一個大大的晴天呢!
一聲呢喃被吹向遠處。
拍了拍沾上的草屑,太宰重新邁開腳步,過早的街道四周的店鋪都沒開,就連行人都沒幾個,漸漸放鬆下來的他剛走過對街,忽然就在橋墩邊上看到了那身熟悉的公主裙,陽光下耀眼的紅寶石熠熠生輝——雖然咲樂總是用紅寶石去換蟹肉罐頭,但是個人都知道,那樣能鑲嵌在她裙子上的寶石能買下一個蟹肉罐頭廠,所以,那顆總是被拿去換罐頭的寶石又被國木田要了迴來,並委托晶子重新將其縫到裙子上。
被紅寶石蜇傷眼睛的瞬間,太宰立刻轉身,但下一秒,咲樂已經扯住了他的衣角。
“早上好,太宰先生!”
太宰:“……”
泄了氣,太宰痛苦地抱頭蹲下:“早上好,但是這個時間點,你為什麼不在床上睡覺?與謝野小姐居然會讓你一個人出來嗎?”
“我出來的時候,晶子小姐還沒有醒~”
太宰更崩潰了:“你才多大?為什麼就有這樣的本事?他們都讓你學了什麼?!”
“是魏爾倫先生教的,他說最好的暗殺術就是這樣的,不過我學的不好,還留級了!
“……”雖然從中島敦的身手能看得出一些痕跡,但真正聽到太宰仍然會覺得匪夷所思,“居然能請得動魏爾倫嗎?”
“是哦。是檀先生請的,花了很多很多的錢?椞镒髡f因為橫濱的情況不穩定,所以大家都要好好學習保護自己的手段才行。”
咲樂歪著頭笑得像個小天使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到了逝去的友人,太宰變得安靜下來,他坐到河岸邊聽咲樂談起他們世界的故事,無論一起坐在露臺邊上吃西瓜打遊戲的夏天,還是窩在被爐裏看漫才電視的冬夜。
因為年紀的關係,咲樂的話想到哪裏說到哪裏,而且說的都是自己能看到的日常,比如早上多喝了一杯牛奶,晚上吃了什錦海鮮飯,織田作為了能跟安吾申請撥款熬夜碼字,亂步先生因為天氣太熱犯懶翹班,芥川龍之介因為作業沒寫完被安吾留級,伏黑惠又考了年級第一等等。
雖然事情都很細碎,但卻能讓人輕而易舉地拚湊出那些平靜無波的日常。
會讓人向往的日常。
太宰安靜地聽著,鳶色的眼眸落在泛起漣漪的河麵上,某一瞬間,居然仿佛穿過時間空間,親眼見證了這些事情一樣。
“……大家都在一起生活,我最喜歡織田作了,他每天晚上都會給大家講睡前故事,但他講得不好,有時候諸伏先生看不下去就會接替他的工作,我很喜歡聽諸伏先生說故事,不過我更喜歡太宰先生,也更喜歡檀先生,織田作說要保護好太宰先生,因為沒有太宰先生就不會有檀先生了,沒有檀先生大家就不會聚在一起了,所以說,咲樂一定會努力賺錢給太宰先生買更多的蟹肉罐頭的!”
咲樂一邊說一邊居然從口袋裏又掏出一份蟹肉罐頭。
看著被咲樂捧在手心的攜帶屬於她的赤誠,或者說,或者說是從另一個太宰治身上延伸出來的赤誠的蟹肉罐頭,太宰怔愣在原地,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
風從遠處吹來,吹動在春日滋生夏日徒長的野草,跳動的心髒裏,也像是有某種滋生的感情在盤旋著。
不受控製的,太宰的手指抽動了一下,但他沒有接過罐頭。
咲樂歪著頭想了想,恍悟了,她把手裏罐頭放在地上,然後又掏出一份罐頭,最後從裙子裏——她果然是把武器藏在裙子裏的——掏出一把匕首,動作利落地將兩份罐頭撬開,還拿出兩個勺子。
兩人坐在河岸邊把罐頭吃完。
時間臨近正午,太宰站起身,如同往常一樣準備把咲樂送迴偵探社。
爬上橫濱港口的坡路,就能看到那棟紅色的房子,一樓的漩渦咖啡廳依舊,購買蛋糕的白領捧著紙盒匆匆走出來然後等上二樓的律師事務所,三樓空置,四樓是武裝偵探社,一切都和平日沒什麼區別。
太宰領著咲樂登上舊電梯,然後看著電梯指針從一劃到四,不知為何,忽然之間太宰心頭猛地一跳,一股久違的感受湧上來,但時間已經不多,電梯門已經開了,咲樂正抓著他的衣角仰頭看著她,清澈的眼神眨了眨,又眨了眨。
太宰:“……”
叮鈴一聲,電梯門重新闔上。
停在偵探社的門前,猶豫隻有一秒,有些狼狽的太宰頃刻轉身要順著來路離開時,門忽然就開了。
呯——地幾聲禮花隨著生日祝賀炸開。
細碎的亮片從半空落下來,太宰覺得自己好像被誰推到門內。
門裏很熱鬧,也很溫馨,偵探社的大家和從平行世界裏穿來的小學雞們將一切都布置的很好,還有一個亂步混在小學雞中間毫無違和,他們手裏還舉著禮花的紙筒,桌上擺著一個手工蛋糕,蛋糕前擺著一個裝禮物的紙盒。
太宰停在門前,無論如何都邁不開腳步。
所有人都看著他,澄淨的目光帶著高興,仿佛這種事情是那麼平常。
平常到每年都會發生一次。
“生日快樂太宰先生!”
“今天的蛋糕是我和銀醬一起做的!”
“掛在天花板的氣球是我貼的!還有那幅畫,那副是我畫的,旁邊的皺巴巴的是人虎畫的!
“不要捧一踩一!而且皺巴巴的原因就是因為你一直在旁邊搗亂!”
七嘴八舌的話成功打破了太宰的不適應,他看著又自顧自吵鬧的小學雞,亂步走到他身邊,“怎麼樣,其實還是不錯的吧。”
太宰沒說話。
亂步繼續說:“他們本來是打算花十億在酒店辦一個足夠盛大的慶典的——甚至還找到了異能特務科的阪口安吾申請特快通道,但後來一商量覺得不行,這個慶典辦下來,你第二天,不,當晚就會連夜逃離橫濱,所以就改到了這裏,額外一提,這裏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他們手工準備的。”
太宰順著亂步的話看向那兩幅皺巴巴的畫,可能是因為曆經摧殘,畫很模糊,隱隱約約隻能看出幾個人,帶著不同特征的火柴人,有戴眼鏡的,有戴偵探帽的,有纏著繃帶的,有戴著耳墜的,看起來有點像全家福。
亂步:“怎麼樣,好看嗎?”
太宰:“……”
他剛想說話,忽然濃重的霧氣一瞬間籠罩全場,緊接著,隻聽見幾聲脆響,一個黑紅的異能布條在濃霧中顯露身形。
“在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拎著錢箱的菲茨傑拉德帶著‘組合’成員不可一世地推開偵探社的大門。
“哦呀,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啊……”
兩相對峙,場麵一時間變得無比混亂。
被替換的港口黑手黨芥川龍之介重新迴歸,他看著出現在麵前的‘組合’成員,直接發動頭鐵技能,攻擊轉瞬即至,菲茨傑拉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不是吃素的,於是,戰爭瞬間打響。
混雜在其中,不知為什麼,太宰忽然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倒是亂步,已經氣得要跳腳了……
突然出現的平行世界旅客沒有給橫濱掀起波瀾,但橫濱卻也沒有因此變得平靜,為了尋找‘書’的組合以勢不可擋之勢宣告自己的到來——當然,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邁著輕巧的步子,太宰將混亂拋在腦後。
電梯緩緩而下,陽光明媚,漩渦咖啡廳一如既往,透明的玻璃倒映著來往行人,也映出握在他手裏的不起眼的禮物盒子。
“居然是一個鑰匙嗎?啊,我看看地址……”
黃昏。
坐落在擂缽街旁邊的沉寂小別墅被推開,落日餘暉斜照在露臺上,精美裝飾的客廳,光是看著就知道價值不菲——這個配置這個時間,就算有兩個七十億也很難置辦下來吧——受到了一點點震撼的太宰走了進去,兩個立地大冰櫃冰箱並排陳列,拉開一看裏麵堆滿了蟹肉罐頭和精品零食,還有許多的冰淇淋,就好像,隨時都會有人下來取一樣。
“嘶……所以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嘀咕聲還沒落下,在客廳的沙發上,太宰看到了寫著他和亂步名字的不動產權證書。
“……”
還真是……
這些家夥還真是跟‘他’生活了很久,還知道要把亂步的名字寫上——因為如果隻是他一個人的名字,這個房子一定會毫不猶豫被他放棄的。
“就是這裏嘛?”
門外,亂步的聲音已經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