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短暫的相處過,但翼渺確定——邵暘之並不是一個容易親近的人。
這不是說東都少主冷漠。他性格並不沉悶,外貌好的達到賞心悅目有益身心的效果。可是很多時候就是這種人永遠跟你隔著一層什麼。不是他不好,而是你和他不夠好。
你尚未在他眼裏,還沒有被他歸到可堪一交的“朋友”這個身份裏。這樣一個人突然異常熱情的邀請她和姐姐去他家裏做客。尤其是在聞朝哥受了傷的情況下,翼渺很有些遲疑。
“這…不用了吧。”
隻是她這幾分的遲疑,聲音小,反應慢,構成有效性建議前,天都的少主已經迅速點頭:“好啊好啊。咳,我是說去你那坐坐也不是不行。”
翼堯這麼一說,翼渺就知道沒得反悔的餘地,因為她那位溺愛小孩的姐姐果然順著翼堯的意思:“那便叨擾東都少主啦。”
……
靈力編織出一片造型奇特的方葉於少年指尖翻疊化為精巧的飛鳥,絲絲縷縷的金光照亮指尖,邵暘之抬手一拋,那隻葉子折成的鳥舒展翅翼,就此“活”了過來。
這讓出身天都的翼涴讚歎:“不愧東都術法,這般中天靈秀。”
“倒也不是什麼神奇術法。隻是天色將暗用作引路。”主要是告訴現在已經在家裏那個人,別錯過他帶人迴去的好場麵。
“這術法能外傳嗎?我能學嗎?”不知道是真對這術法有很大興趣,翼堯的臉頰有點紅。
“自然可以。”不過即使翼堯學會這門術法,喚出來的靈使也不會如東都邵氏這般鮮活靈動罷了。
這與天賦靈力高低並無關係,隻是千靈各族各有所長。
邵暘之自然的應著,轉頭卻見翼渺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動作微頓問:“你想學我也可以教你”
翼渺搖搖頭:“我不學。”
她又不像她家少主,隻是得了這麼一句話就高興得眉飛色舞。而邵暘之麵對她時,也不會有這種於不經意間溫和柔軟。
活靈活現的“路引”在四個人之間飛翔互動的同時,不著痕跡的引著前進方向。少女之前那些顧慮和擔心,漸漸隨著清風和幾人交流不知道拋到哪裏。
[宿主。]
[嗯?]
[邵聞朝離開鍾離堂之後已經迴家了,你這麼直接把人帶迴去,他會看到的。]
大概率會看到你這個下黑手,拋下他不管的人,一路上跟其他人有說有笑。
[嗯,我等著他看到。]該不如說就是為了讓邵聞朝看到。
001不說話。
邵暘之挑挑眉:[你覺得我過分了?]
[001是宿主的傍生係統。]
[?]
[宿主要是能保證自己不會自損八百,001自然也不會覺得過分。]
邵暘之沉默,在這短暫的心虛過後,經驗豐富的攻略者有那麼一刻的惱羞成怒。
[照你這麼說,我會不忍心?不可能,我有什麼不忍心的。]
誓言多是無常,人心最是善變。明白這些的攻略者自然該知道甘願緊固枷鎖放任另外存在主宰自己的喜怒悲歡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可誰讓千靈界子身負天命,應劫而生,他愛恨生來不是什麼輕薄的東西。
001了解自己的宿主。
[宿主,你在生任務目標什麼氣?]小光球鍥而不舍:[你是不是又在001不知道的時候和…和那個啥吵架了。]
[我要是在生氣。001是不是該反省一下啊?]
[啊?]
[反省下為什麼明明是傍生係統,卻總對宿主的動向有所不知。]
小光球:[〒▽〒]
邵暘之笑了。001剛才說他在生邵聞朝的氣。或許吧,畢竟他可有太多的理由生邵聞朝的氣。
[可能我確實在生氣吧,因為他沒有迴答我。]
[啊?]饒是成熟的伴生係統也不能立刻明白自己的宿主在說什麼。
[我問了祂一個問題,他沒有迴答我。]
而這個迴答對邵暘之而言,並不是無關輕重。
四個人跟著散發柔和光芒引路的飛鳥拐離人行往來的大路,穿過一片麵積不大不小鬆林,露出的山坡上覆蓋著一層白雪,再往前能看到更遠處的山壁和雲川清霧間遙遙亮起的暖光。
引路的飛鳥受邵暘之心神牽動不可避免的雀躍起來,它撲棱著翅膀加快速度,眨眼間就變成遠處星火
四人裏麵翼堯最是留意這隻引路鳥,見飛鳥眨眼沒影,跟著跑了幾步,背上的羽翼蠢蠢欲動:“它要去哪。我們不用跟上嗎?”
“不用。讓它去就是了”邵暘之說完見翼堯還盯著:“你要是喜歡,我現在就折一隻送你。”
這倒讓翼堯臉紅了:“啊?我、我…”
“我”了也半天也沒我出來個什麼東西。
還是翼涴出聲給了個臺階:“少主,朋友之間多聲謝記在心裏,禮尚往來就好。”
“謝謝。”好像得到了什麼支持,翼堯說話恢複正常,還不忘了補充:“也謝謝你和你哥救了涴兒姐的妹妹。”
不是翼渺,也不是翼氏子弟,而是涴兒姐的妹妹嗎?
邵暘之還思考著這種下意識稱唿的方式是不是很些微妙。
翼堯卻已經度過了早開始那點尷尬勁,話自然而然的多了起來。
“你這就是普普通通住在山上啊。書上說你們東都山巒疊嶂,居住地樹木繁茂。我曾經有段時間還以為東都人住在木屋裏。”
東都倒是的確有人住樹屋,比如像蝶靈她們,不過這又不是什麼強製規定。
“你們天都是浮空城,你來萬都山不是也沒有住到天上嗎?”
“那是因為萬都山禁空。”撲騰撲騰翅膀沒問題,要是想住飛天的房子那是想多了。
幾人一邊走一邊說,順著積雪的石階往上。
原本遠處的看到一點亮光,隨著他們走近照在他們身上。同樣的他們也看到了等在房屋小院裏的青年。
“阿暘,那是不是聞朝哥?他醒了?”
沒有什麼不期而然的四目相對。邵聞朝知道他迴來,而他也知道邵聞朝在等。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短暫交匯又錯開。
倒是翼渺招手著頗為驚喜的跑了過去:“聞朝哥,你什麼時候醒的?傷勢恢複的如何?”
青年站了起來,他整理過自己的衣袍,目光不著痕跡的掃過邵暘之與其他兩人間有些過於親密的距離:“一些皮外傷,不作礙。我正好做了些茶點,進屋一起嚐嚐?”
“啊?聞朝哥你會做點心?”
沒幾個人能拒絕看看邵聞朝到底能做出什麼點心的好奇心。
兔子形狀的糯米團子,通體雪白,隻在耳朵和尾巴尖上染著一點粉紅。
不說味道,就這賣相絕對一流,更何況雪團子出自邵聞朝之手單是這點對萬都山的其他人而言就絕對稀奇。
翼渺連連讚歎:“好可愛啊。簡直舍不得吃。”
話音未落就見邵暘之豪不溫柔拎起來一隻,對著頭“啊嗚”就是一口。一口斷頭,咬扁地方露出淡粉色的餡裏。
“啊啊啊!邵暘之你簡直…”
翼堯後半段的聲音,被邵暘之拿起另一隻兔子堵住:“做出來就是為了吃掉。涴兒姐你也嚐嚐。”
女子笑著道謝,咬破軟糯的外皮沁出裏麵的一點甜,抬頭和邵聞朝對視。
不知道為什麼,嘴裏的東西好像瞬間就不甜了。
邵聞朝倒也沒有多餘的表示。東都少主能在萬都山收獲了可以分享美食,相互交流的新朋友,是一件好事。
這是件好事。隻是他的傷還沒好,才會覺得房間裏有些喘不上氣。
在那個名為翼涴的女子再一次被邵暘之有意逗笑。他試著用深唿一口氣壓下不適卻帶動傷口。
“慢用,我去找點東西。”
“啊,聞朝哥你身上有傷我去吧。”如果翼渺說話的時候唇邊不是還帶著茶點的碎屑一定會更有說服力。
同樣炫了滿口的翼堯看著邵聞朝離開的身影愣愣開口:“邵暘之,你哥哥…”
“嗯?”
“感覺有點像我媽……嗚嗚嗚。”
什麼鬼,邵暘之黑著臉把最後一隻小兔子也塞到翼堯嘴裏。
————
屋外的冷風帶走周身的熱度,邵聞朝整個人瞬間舒服了不少。
他找借口離開了屋子裏就沒打算那麼快迴去。青年沿著後麵的山壁,找了一處靠近懸崖邊的巖石盤腿坐下,單手托著下巴望著霧氣翻湧的雲海出了會兒神。
想起剛剛被自己手忙腳亂塞進從芥子空間的那隻金色飛鳥。
腰間的收納袋重新打開,小鳥探出腦袋蹭過邵聞朝的指尖,隨後舒展翅膀飛了起來。
它顯然比它締造者誠實得多,撲騰著翅膀試圖把整個身子埋到邵聞朝頸間。
在這種不懈努力下,邵聞朝叫它逗笑。下一秒便劇烈的咳嗽起來,每咳嗽一聲,胸膛震動,愈合了一半的傷口又重新滲出血。
還未緩過勁來,一件毛領披風被甩到他身上。迴過頭看見邵暘之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正冷著臉站不遠處。
“我以前就聽說人受傷或者生病的時候容易變蠢,今天是信了。”
那神態語氣都特別兇,是放在過去他絕對不會和兄長這樣說話。
可邵聞朝壓住傷處想了想,覺得他家阿暘說得挺對,畢竟傷口發炎還跑出來吹風透氣的行為是挺傻的。
“翼渺她們迴去了?”
“是啊,迴去了,你高興了?”邵暘之沒好氣說完,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邵聞朝有什麼動作,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到底還準備在這裏吹多久冷風,一晚上嗎?”
“倒也不是想吹風”
自認見多識廣,完全看破了哥哥這點苦肉計的邵暘之冷笑一聲,想看看他會說些什麼。
卻見邵聞朝食指尷尬的刮了刮鼻梁,半是無奈半是放棄的承認:“沒什麼力氣,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