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衿差點就直說“我的私事你別插手”,陳桓自然聽得懂。但其他都好說,這件事兒不行。
陳桓的自我認知一直很準確,要讓他在一旁安安分分看著劉子衿去幹他自己都抵觸的事兒,那簡直是天方夜譚。陳桓也沒那麼大公無私,在尊重劉子衿意願的基礎上,多少還是有點私心。
所以當他收到劉子衿的消息:“晚點迴去,不用來接我”的時候頓時警鈴大作。
陳桓明明知道是因為什麼,卻迴他:沒事,下班前給我發個消息就成。
劉子衿原本不想迴,但又怕陳桓會來醫院撲了個空:不在醫院。
陳桓:那到時候發我個定位。
劉子衿:?查崗嗎你是?
陳桓當下亂謅了個借口:不是不是,別誤會,阿姨白天照顧我媽去了,剛好順道帶她迴去。
劉子衿懶得和他推脫,再怎麼想,就算是看在他的麵子上,陳桓也不至於直接衝上來攪局吧,索性發了個地址過去。
陳桓看了眼地址,是家高檔西餐廳。
他那點陰暗的想法又開始不著邊際地往外冒,分明劉子衿和張瑤沒見過麵也沒說過幾句話,陳桓還是要想,萬一劉子衿見到她覺得長得挺漂亮,萬一她性格落落大方正好是劉子衿喜歡的類型,萬一他倆一見鍾情了怎麼辦?
他眸色約發深沉,麵色不渝。
嘖。
劉子衿大概都不知道他在陳桓腦子裏已經和張瑤談上戀愛了,但他低頭走進餐廳的時候結結實實打了三個噴嚏。
劉子衿用食指搓搓鼻子,他原本還以為鼻炎又犯了,可打了三個噴嚏之後就沒了後續,他願歸因於最近換季可能有些感冒,也沒多想,自然更沒注意到靠近餐廳落地窗的那側停著輛他的專車。
陳桓一收到消息就往這邊開,所幸距離不遠,趕到的時候還沒到飯點,所以才能找到這麼個當狗仔的絕佳位置。
早在劉子衿來之前,他就注意到窗邊坐著位女士,穿著素雅的碎花裙,長發挽在後腦勺用一個夾子夾住,兩鬢和額前有些散落的碎發。
雖然可以算得上是約會的得體穿搭,但她估計沒想到劉子衿會約在適合品紅酒吃著燭光晚餐的高檔餐廳,所以多少有些局促,雙手交握在水杯上,目光頻繁地在窗外和門口往返,一看就是在等什麼人。隻是隔著步行街,樣貌並不能看得太真切。
嘖,早知道在車上放副望遠鏡了。
但凡現在給陳桓一副,他能把人姑娘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掃描一遍,甚至還能觀察到水杯上有因為緊張出了薄汗後,氤氳出的痕跡。
對比起來劉子衿就顯得很隨意了,他下了班直接從醫院過來,自然是怎麼穿舒服就怎麼來,所以隻穿了件寬鬆的灰色衛衣和工裝褲。
陳桓看著他走進餐廳後,那位一直往門口看的女士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她從座位上站起來,動作迅速又慌亂地自上而下捋了捋自己的衣服,隨後很有禮貌地上前迎接劉子衿。
其實陳桓這個位置也隻能看個大概,他倆麵對麵坐著,按照固定流程非常正常的點單、上菜、吃飯,期間兩人始終保持著安全距離,甚至看不出來交談的否熱烈。
陳桓留意到劉子衿隻點了份沙拉,也並沒有動叉,像是對吃飯表現得興致缺缺。過了會兒幹脆放下叉子,兩隻手十指交握抵住下巴,專注的看著張瑤,大概是和她在說什麼話。
陳桓忽然覺得車裏悶得有點透不過氣來,他抓住領結處想扯鬆一點,沒有成功,索性解開領帶把它丟在了副駕駛,抬腳下了車。
他倒要仔細看看,這位文文靜靜的張小姐究竟長什麼樣。
門口的服務員看見走來個身形挺拔的帥哥,原本迎客的熱情態度,在看清陳桓陰沉著一張臉,像是在找什麼人後,訕訕地收迴吐到嘴邊的話。
擔心多嘴會惹到帥哥,於是極度小心謹慎得體地說,“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陳桓幾乎是精確記憶,所以進門沒多會兒就鎖定了目標,因為知道劉子衿是背朝著門口,他也更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對方。
普普通通的長相並沒有很驚豔,臉上畫了些得體的淡妝,也不知道是因為室內悶的緣故,還是因為害羞,兩頰泛紅得有些不正常。
不也就這樣嗎。
大概陳桓自己都沒察覺到,在看到張瑤的一瞬間,他瞇起眼睛露出了談判時慣用的,用來震懾對方的危險表情。讓人隻看一眼就想躲得遠遠的,生怕他下一秒就會遷怒到自己。
顯然服務員說的沒一個字入了陳桓耳,她隻能戰戰兢兢地繼續問,“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
陳桓扯動嘴角,“麻煩來罐可樂。”
服務員???
哪有人來西餐廳買罐可樂的啊??
但她沒敢多問,服務態度非常在線,“好的,先生請您稍等。”
陳桓全程注意力沒在對話上,等付了錢才發現,可樂就可樂吧,還非常娘們唧唧的給了他根吸管。
也罷,正好現在總覺得嘴裏缺點什麼,戒煙糖還放在車上,陳桓索性把吸管叼在嘴裏,上下嘴唇打著圈碾過它,全然把它當成平替了。
就這麼幹看著,再看他個一晚上也看不出個花來,陳桓大致瞟了他倆周圍的座位,準備近距離打探下敵情。且不說現在是用餐高峰期,就說來這兒的大部分都得提前預約過,壓根沒一個空位,倒真不如車上視野來的好。
正當陳桓抬腳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和平談判相安無事的劉子衿和張瑤忽然鬧出了點兒動靜。再怎麼著這也是餐廳,周圍人聲嘈雜,看上去談崩的兩人也不是在大聲爭吵,陳桓自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他能清楚的看見,張瑤直起身來似乎想往劉子衿那邊靠,但被他躲開了。不知道因為什麼,她看上去有些著急,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比劃什麼,說話的頻率也越來越快,和陳桓最初見到文文靜靜的狀態不太一樣。
而劉子衿一直在躲閃她的靠近,從他雙手抱拳在胸前的姿勢能看出來,他很抗拒。這姿勢陳桓經常能看見,往往在劉子衿和患者家屬交代事情,非常嚴肅的時候才會這樣。
他有理由懷疑,是張瑤和劉子衿聊過之後,發現他對自己並沒有意思,於是急眼了準備趕鴨子上架。
劉子衿對待女士又一貫保持著紳士風度,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和她拉下臉來,所以也沒有直接起身離開。這在陳桓看來,大有種強取豪奪的架勢。
原先來之前給自己定好不能攪局的規矩,瞬間土崩瓦解。
其實是事態遠沒有他腦補的那麼嚴重,劉子衿的確挺抗拒,倒完全不是因為什麼趕鴨子上架強取豪奪。劉子衿一上來就和張瑤明說了,今晚這頓飯隻是作為上次的補償,並沒有任何想和她了解發展的意思。
人姑娘表現的很坦蕩,沒有因為劉子衿直言不喜歡她而矯情,反倒順著這個話頭和劉子衿聊起他以後的家庭規劃來。
事情到這兒都還進行的挺順利,劉子衿甚至覺得張瑤人的確是不錯,要擱學生時代沒準能做成好朋友,結果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迴答了句“嗐,婚姻又不是必需品,如果沒遇到合適的人就不結唄”。
張瑤就忽然臉漲紅了和他理論起來,用的竟然還是李女士那套傳宗接代的大道理。
劉子衿原先以為大家年齡相仿,這方麵的觀念應該也能八九不離十,到時候和張瑤講明白統一戰線後,兩人還能聯合起來說服李女士,這一舉兩得多完美啊。
誰成想,同盟沒結成,反倒莫名其妙又多經曆了番說教。李女士說再多劉子衿也隻是覺得煩躁,但她張瑤算個什麼?一個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義正言辭地和他擺著迂腐的大道理,劉子衿隻覺得可笑又可悲。
他正準備找個借口起身離開的時候,手機非常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張瑤這邊喝了口水還想繼續激情輸出,劉子衿拔高音量冷聲打斷她,“抱歉,接個電話。”
“劉醫生!麻煩您能馬上趕過來嗎!?有個病人病危需要搶救!”
劉子衿幾乎沒有思考就騰地一下站起來,倒把張瑤嚇得一愣,恢複到原先的狀態小心翼翼地詢問,“怎麼了?”
“醫院有事,失陪,賬已經結過了。”他丟下句話就匆匆往外走。
現在車流量大,劉子衿正飛快計算著該怎麼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忽然一隻手臂橫在他麵前擋住了去路。
嘖,誰他媽這麼沒眼力見。
劉子衿條件反射的順著出手的方向看去,麵色不太友善。
結果就是他看見陳總斜靠在牆角,另一隻手臂垂在身旁,手裏還拎著罐可樂,大概是因為充血,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見,嘴裏叼著吸管做著碾煙的動作。哪怕是和和劉子衿相比,臉上表情也算不上好看,又拽又狠的,但幾乎是在他看過來的下一秒就立馬隱藏起來了。
別的不說,剛才事出緊急,劉子衿接到電話也沒來得及細想,現在忽然明白了,那可不就是陳桓的聲音嗎。
他覺得挺新奇,“嗬,演無間道呢?”
陳桓忽然就不拽了,反而有點局促,“隻是正巧看見你們吵起來,就隨便想了這麼個破辦法幫你脫身。”
還說得那麼義正嚴辭。
劉子衿餘光瞥見張瑤正往門口這邊來,別的啥也不說了,不重要,都能暫且緩緩,躲開她才是當務之急,於是推了陳桓一把,“行行行,不廢話了趕緊走趕緊走。”
陳桓自然比劉子衿還早注意到她,當下就皺起眉頭領著劉子衿往停車位走。
兩人迅速上了車又迅速係好安全帶,劉子衿忽然覺得他倆大男人為躲一姑娘,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特別好笑。
陳桓精準地把可樂罐投入垃圾桶後,轉頭就看見劉子衿臉上帶了點笑意,於是問,“什麼事這麼開心?”
劉子衿收拾好笑容看向他,用別管閑事的語氣說,“少喝點可樂,殺精。”
“咳咳…”陳桓被他沒由來的警告給噎住,咳了幾聲後才說,“以後不喝了。”
劉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