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裏偷閑來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後,再拉迴到現實還是得乖乖當個社畜。
這到了下半年,眼看著離年關越來越近,不僅是小兩口忙得焦頭爛額,李女士也開始著急呀。她雖然不再堅持給劉子衿介紹對象,但暗戳戳的話裏總要假裝隨口提一句。
劉子衿得空的時候給二老打電話,李女士總會變著戲法今天問,“過年的時候我們一家四口一塊兒吃個飯,我這裏兩人,你那裏能齊嗎?”
明天說,“哎呀,媽昨晚夢到你帶了個姑娘迴來,斯斯文文的長得真漂亮。”
後天明嘲暗諷,“你爹和小區裏大爺下棋都有對象,你呢,你的對象呢?”
劉子衿實在是拿李女士沒轍,所以每次都懶得費心神,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不過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反正他們也不是三歲小孩兒了,這事遲早得知道。
於是劉子衿再次接到李女士刺探敵情的電話,幹脆直接說,“有有有,您兒子也有對象,過年就給您帶迴來啊。”
電話那頭先是安靜了會兒,隨後老兩口跟返祖了似的,嗷嗷直叫,半晌隻發出些語氣詞,卻組織不出一句意義完整的話來。
“劉子衿!!!老娘愛你!!”李女士爆發完忽然有點緊張,手舞足蹈地和爺倆兒說,“哎呦——過年啊,這姑娘第一次來咱家要不要準備點什麼,你那床還是高中的單人床得換張大的。牆上烏漆麻黑全是你小時候亂塗亂畫上去的,怎麼著也得重新粉刷一下。哎哎,媽都忘了問人姑娘哪兒的,多大了……”
“媽媽媽,”劉子衿在李女士問到身份證前打斷她的幻想,“咱保留點神秘感行不行。”
“籲——你們這些小年輕哦……”李女士對於自己兒子名草有主這件事興奮過頭,純粹把這些小把戲當成年輕人之間的情趣,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但掛電話前反複威脅,“過年你敢一個人迴來,你看我讓你進家門不。”
“成成成,遵命。”
劉子衿原先以為給李女士吃了顆定心丸,她能少操點閑心,沒想到卻是打了針興奮劑。
現在天逐漸轉涼了,陳桓擔心劉子衿晚上睡覺愛踢被子,容易著涼,恰好他自己睡相倒挺老實。於是每天在劉子衿懷裏躺了會兒,陳桓都要哄人:“子衿,枕我的胳膊。”
劉子衿懶懶地抬了下後腦勺,腦袋埋在陳桓胸口,長手長腳和樹懶似的扒拉著他,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後,任由陳桓幫他掖好被子,把他摟進懷裏。
不過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陳桓的胳膊也快廢了。尤其今兒還是元旦,劉醫生從國慶到現在就那麼一天假,陳桓自然舍不得叫醒他。
但劉子衿最親愛的老母舍得。
陳桓正準備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起床去給劉子衿做早餐,忽然床頭鈴聲大作。
“嗯——”劉子衿哼哼唧唧還挺有起床氣,“誰呀——!?”
陳桓上半身越過劉子衿去拿手機,壓低聲音道,“是李阿姨。”
接通後幫他拿著貼近耳朵。
劉子衿窩在陳桓懷裏,聲音悶悶的,拖長尾音問道:“李女士——大清早的您又有何吩咐?”
“哎呀我兒還沒醒呢。”
李女士那大嗓門連陳桓都聽清楚了,她很清醒。
“媽尋思著,元旦和你爸一糟老頭待著也沒意思。正巧這不是你也有空,就想來找找我兒子見見我兒媳,嘿嘿嘿。”
兒媳???
劉子衿眼睛倏忽一下睜得和乒乓球一般大,下意識和陳桓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穩住聲線問,“您什麼時候來啊?我提早上車站接您去。”
“哎呦,甭上車站,”李女士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你們小區是真大,我找半天也沒見12幢在哪兒,要不你上小區門口來接就成。”
小區門口???
陳桓原先聽他兩的對話,腦子裏劈裏啪啦都把對策想好了。
以最不樂觀的情況估計,假如劉女士已經到車站,那劉子衿還可以先帶她在外頭逛逛,而他在家裏把自己生活過得痕跡打掃得幹幹淨淨。
但現在人就在小區門口,除了等死還能幹什麼?
劉子衿慌慌張張抓起條褲子就往身上套,他和陳桓身材差不多,除了正裝是定製的外,其他都能互相穿。
陳桓見劉子衿隻穿了件毛衣就匆匆往外趕,連忙一把拉住他,拿來呢大衣把人裹好,這種時候都不忘順帶著蹭了個擁抱。
劉子衿真沒脾氣了,無可奈何道:“陳總有什麼想法?”
再理東西鐵定是來不及,家裏有太多一起生活的痕跡,於是陳桓打算換條道走,“不如說我家最近裝修,所以在你這兒借宿了幾晚。”
得,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於是劉子衿穿好鞋就立馬下去接李女士。
結果還沒到小區門口呢,老遠就見一走在時尚最前沿的女士衝他招手。李女士穿著紅色襖子蹬著大紅靴子,別提多喜慶。就她這身兒不說見兒媳婦,直接穿去婚禮現場都成。
劉子衿簡直哭笑不得,上前接過她的行李打趣道:“怪不得您得一個人來,這是打算開啟第二春了?”
李女士難得沒給劉子衿一記暴錘,反倒是麵色紅潤滿臉帶笑地往劉子衿身後一個勁兒地瞅,“小夥兒,你對象呢?”
劉子衿領著她上樓,再正常不過地接了句,“這節假日,人不得迴去看看父母啊。”
“嘿,看人多孝順,你怎麼就不知道迴來?”
劉子衿推開家門,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整個客廳,手連討好地幫李女士錘著肩膀,“不然到底說世上隻有媽媽好呢,您這不是來了嗎,我也看看您。”
還沒等李女士嗔怒罵他小沒正形,忽然見一男人大大方方從主臥走了出來?還穿著厚厚的家居服??
門口母子兩齊刷刷看傻了。
陳桓倒挺自然地拿了雙拖鞋放在李女士腳下,“阿姨好。”
“哦哦,小陳好……啊。”李女士迴過神彎腰換好鞋子,心裏嘀嘀咕咕劉子衿也沒說過和小陳住在一塊兒啊,他倆為什麼要住一塊兒?住一塊兒又為什麼要睡一間房?分明還有間客房,兩大男人睡一一張床不擠嗎?
憑借他倆多年的默契,劉子衿和陳桓對視一眼後,忽然一拍大腿靈光乍現似的,不以為意地說,“嗐!都忘和您說了,他家裏裝修,所以在我這兒借宿了兩晚。”
“哦……”李女士這個“哦”可謂一波三折,先是第三聲表示了解了,接著又用第二聲質疑,兩兄弟感情這麼好呢,三十歲了還得睡一張床。
陳桓立馬接下劉子衿的話,把謊給撒圓了,“我聽子衿說您要來玩幾天,想著把客房打掃幹淨好讓您休息,所以自作主張地把自己的東西都挪到主臥去了。”
這迴李女士聽明白了,原來沒睡一塊兒呢,這不是為了給她騰位置,還得委屈兩大高個兒擠一張床。
這很合理。
但出於老母親的直覺,這心裏的怪異感總揮之不去,李女士敷衍地點點頭,“哦哦好好好。”
邊說邊背著手參觀起家裏來,劉子衿和陳桓趕緊和保鏢似的,走在後頭一左一右跟上。
要說原先李女士剛來的時候小兩口那架勢的確如臨大敵,但現在警報暫時解除,他倆忽然感覺像惡作劇成功似的,竟然還有那麼點沾沾自喜。
於是躲在李女士的視角盲區進行無障礙眼神交流,甚至還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緊張刺激地勾勾小手。
陳桓克製著笑意用唇語說:“子衿,你好幼稚——”
劉子衿掄起拳頭在空中比劃了下,“血口……”
“媽呀!”李女士正巧走進客房,忽然轉頭看見自己兒子一副要衝上來幹架的樣子,捂著心口渾身一哆嗦,“劉子衿!你嫌我活得不夠長是不是!?”
“誤會誤會,我可不允許您咒自己啊!您得長命百歲不是,”劉子衿趕緊轉移李女士的注意力,抬抬下巴示意她,“喏,陳桓幫您床都鋪好了。”
“那人家當然比你想的周到……??”
什麼叫鋪好了?陳桓昨晚不就睡這床嗎?
劉子衿完全沒意識到哪兒不對,陳桓不動神色補上,“您放心,我睡的那床拿去洗了,給您換了床幹淨的。”
“這樣啊……”李女士點點頭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往心裏去。
緊接著她又在衛生間發現了同款電動牙刷和浴巾,在書房發現了戒煙糖以及大量金融書籍,在主臥發現了十幾條領帶,就差拉開床頭櫃看見裏頭的潤滑液和保險套了。
好家夥,這叫借住了兩天?
其實陳桓原先都考慮到了,但實在礙於時間緊迫,隻來得及收拾主臥這個重點災區,以及把客房整理幹淨,沒那三頭六臂顧及到這些細細小小的角落。
當然這些還勉強可以解釋為,家裏裝修東西沒地兒放,於是能搬的都搬過來了。
但李女士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主臥的被子竟然不是亂糟糟的,衛生間竟然沒有囤了好幾天沒洗的臭襪子,客廳裏竟然沒有隨手亂丟的資料書籍。
最最致命的莫過於廚房,鍋碗瓢盆碼得整整齊齊不說,油鹽醬醋俱全,冰箱裏沒有垃圾食品,滿滿當當的全是劉子衿根本不會煮且沒時間烹飪的食材,這分明是天天開火才有的樣子。
李女士越覺得奇怪,下意識地就越故作輕鬆地說服自己:嗐,小陳那孩子這麼懂事,寄人籬下的當然會主動幫劉子衿做點家務,他倆高中都鑽一被窩,多大點事兒啊。
果然陳桓主動請纓去買菜做飯,這一兩句話撥開了點李女士頭頂的烏雲。
她連忙拉著劉子衿到一旁,頗有些急切地問道:“兒子,你說元旦這麼大節日,媽是不是該給咱家兒媳說聲快樂啊?”
劉子衿立馬察覺出她的過分熱情,莫名心裏那塊大石頭竟然放下了,隨口打了個馬虎眼,“成啊,晚點我替您轉告她。”
誰成想李女士越發迫切,“不行不行,這多沒誠意,你就現在給她打通電話,媽和她說兩句,簡簡單單的啊。”
劉子衿剛想著怎麼拒絕,陳桓就及時地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打斷他倆的對話,“阿姨,先吃飯吧。”
接觸的越多越露馬腳,於是陳桓借口下午公司有事,吃完飯就匆匆離開了。反倒是李女士被劉子衿拒絕後,忽然變得安靜起來。
古怪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晚上各迴各的房間後,劉子衿才卸下全身力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哎呦——你說咱倆大老爺們掖著藏著的,何必呢,倒不如直說。”
聞言,陳桓疊衣服的動作停下了,有點驚訝地措辭道:“你是打算和阿姨坦白?”
這迴輪到劉子衿疑惑了,“這不是遲早的事?”
他頓了頓,裝模作樣地故意拔高語調給陳桓危機感,“怎麼?還是陳總對咱倆的關係沒信心?”
陳桓自然以為劉子衿誤會了,立馬解釋,“隻要你不提,我就有百分百的信心。我隻是擔心不做點鋪墊直接說的話,叔叔阿姨會不會一下接受不了,反而給你太大壓力。”
劉子衿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也不繼續逗陳桓,偏過頭看他,意有所指地說:“我媽什麼人啊,其實她心裏跟明鏡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