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到醫院,出電梯後,用幾乎跑起來的步伐往謝玉的病房走去。
當他接到謝昊明的電話,得知謝玉安全醒來之後,那種急切之中的期待、歡喜、緊張,直到現在也一刻不停地衝撞著他的內心。
病房近在眼前,謝玉就在裏邊。杜少熠衝上去,抬手推開了大門。
“唿——”,一陣清冽的風隨著洞開的門灌了過來。
病房的窗戶被人開了一小道口。此時一名青年正靠坐在病床頭,而他周圍的人,杜少熠仿佛誰也沒看見。
聽到動靜,青年轉過頭來,一下與男人四目交接。
過道昏黃與室內的明朗交織,杜少熠就站在那之間。當他見到那熟悉的臉,確認謝玉是真的醒來,他竟腦袋發暈,雙眼潮濕。
他想起謝玉渾身是血的夜晚,想起醫生那一句“我們隻能盡力”,想起自己失控的嘶吼與殘忍狠絕的殺戈,這紛繁複雜的一切背後,堆積起他內心中萬丈高樓般巨大的失而複得,和小心翼翼的珍惜。
遙遙望了謝玉兩秒,杜少熠朝那邊走去,腳竟後怕的發軟。
男人走至病床前,守在床邊的謝家父母對視一眼,給完全沒注意到他們的杜少熠騰了位置出來。
謝玉還是靠在床頭,顯得頗有些冷靜地望著他。青年瘦了一些,躺了這麼多天,精神倒還算好。
他以為自己會想對謝玉說很多話,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張開嘴,也不過是最尋常的那一句的問候:“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謝玉微微收了收眉頭,偏了一下下巴,望著眼前眼眶發紅的男人。
接著,他問:“你是誰?”
房內的空氣,霎時間沉沉壓了下來。
剛想悄悄撤出病房的謝氏夫婦,都停下了腳步。
大吃一驚的廖莉奔迴床頭,抓住謝玉的手,臉朝著杜少熠道:“兒子,這是少熠啊!你怎麼會不記得少熠了?!”
杜少熠隻聽得自己腦子嗡嗡作響,他蒙然而凝重地望著謝玉:“我是杜少熠!
而青年疑惑地皺緊了眉:“杜少熠是誰?”
“……”
男人感到難以唿吸。
他怎麼會想到巨大的驚喜那麼短暫!明明看樣子謝玉沒有忘記自己的父母,也沒有忘記正常的生活,卻偏偏隻忘記了他?!
深望著謝玉茫然而無情的臉,杜少熠試圖能抓住一點什麼令自己冷靜:“謝玉,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謝玉還是迴給他一個同樣不明不白的表情。
他懂了。
“我叫醫生!
他的手伸向了唿叫鈴。
在按下去的前一瞬間,手腕被人拽住。杜少熠順著那隻抓他的手看向它的主人,謝玉朝著他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接著,青年的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道得逞的弧度。
“杜狗。我耍你的。”
這一刻,杜少熠把人弄死的心都有——要不是看在他是傷員的份上!
“耍我好玩嗎?”他反抓了謝玉的手,咬牙切齒,恨不能把他咬死。
青年單身捂著隱隱作痛的腹部,忍著強烈的笑意,呲牙:“挺好玩!
謝氏夫婦鬆了一口氣,又不知該笑還是該罵。但謝玉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迴來,這會兒還能與杜少熠玩笑,能看他平安健康精神奕奕,他們又有別的什麼可求?
房間裏最後隻剩下了他和他。
杜少熠迴頭看了一眼輕掩的房門,又看謝玉。
謝玉抽迴手,用眼神示意:“坐吧!
“你父母也許知道了。”男人坐在床頭椅子上。這些日子他做得這麼明顯,日日守護在醫院的謝家二位,不會端倪都看不出。
謝玉知道杜少熠指的什麼,他舒舒服服地靠著:“知道就知道吧,現在我也沒什麼可隱瞞他們!狈凑派凫诙紲蕚鋷ゴ笱蟊税兑娝麕[父嶽母,對方都不怕被家裏人看穿……他又怕什麼。
杜少熠心頭微微一動:“你的意思是——”
“杜少熠,我也算死過了一迴。在那晚我失去意識之前我就想明白了,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猶豫也許就會失去,我不想再給自己留下遺憾。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
“還有,最近發生的事你來之前我已經給我爸媽說了。其實他們一直知道我和萬裏恆通的關係,而且這幾年我爸在背後悄悄為我做了不少事,推動我事業前行。隻不過直到今晚我才知道!
一邊說,青年一邊凝望著杜少熠的眼睛:“過去我衝動、自大、叛逆,做了很多讓家人傷心的事情,也瞞了他們很多,我和你的事不管他們看出了多少,我都不想再瞞著他們!
“好!倍派凫谔竭^身,慢慢湊近謝玉,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隻要你高興,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
謝玉抬手按著杜少熠的後腦勺,閉上雙眼,深深地吻住對方。片刻杜少熠捏著謝玉的下巴與他唇舌剝離,兩人喘著氣,唿吸交織,唇邊銀絲斷裂,男人眼裏那一雙近得能倒映出整個世界的雙眸布滿了勾人的水汽。
“謝玉……”他啞著嗓音低喚他的名字。
“嗯?”
他沒說什麼,又小心地吻住他的唇,裏裏外外舔了幾口。
半晌,青年的聲音在唇縫間響起:“人抓到了嗎?”
杜少熠停了下來。
“我已經處理了。”
謝玉眼瞼微抬,眼底迷蒙的水汽散去,流過一絲精光:“處理?殺了?”
杜少熠抬起身,點了一下頭:“幕後主使是李尹暉,我還關著!
謝玉的臉上頓時出現了諸多變幻的神色。
於是杜少熠將謝玉昏迷期間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拉攏陳學一起搞李家,虧你想得出來!敝x玉摸了摸嘴角,目露兇光,“但是李尹暉那個王八蛋,我隻想親手把他打個半死!
杜少熠見他兇巴巴的樣子不覺可愛至極,笑著揪了揪他的耳朵:“我知道,但我還是得把他完整地還迴去。而且謝少你現在連床也不能下,這種事以後再說吧!
“你綁架了李尹暉,又挑撥陳家和李家,以後杜家和李家可就真沒戲唱!
杜少熠說:“有舍有得世間常情,而且杜家不會缺了誰就不行。李家現在在巔峰時期,一時半會兒還倒不了,但李氏的江山該易主了也說不定!
謝玉接道:“把李林甫整垮,讓李廣坤上臺?”
杜少熠斜斜嘴:“真聰明,謝少!
聰明個屁,這誰想不到?
“李綿遠的情況怎麼樣?”
“他的手術已經做了,很成功!
“那就好、你的手在幹什麼?!”
男人的賊手掀開了被子,一邊撩青年的病服一邊說:“我隻是看看你的傷口,別想太多!
“靠,你在往哪摸!”
杜少熠壞笑了一聲收迴被一下夾緊的手,接著歎了一口氣。
他用額頭抵著謝玉的額頭:“你這個人……”李綿遠也好,那個裝成賣花人的殺手也好,甚至他從李綿遠口中得知他竟然願意收養他女兒的事也好,在這張皮囊下跳動的心髒,流動的血液,鮮活,肆意,又溫暖得發燙。
“幹嘛呢?”謝玉問。
杜少熠小心地摸著謝玉的臉:“幸好你沒事。”
謝玉微微一笑:“一想到我死了之後你真的去找李綿遠續舊情,我就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