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常年都被漆黑的夜裹挾著,這裏的夜十分的長,相應的,這裏的日也十分的短。
經曆了上萬年的鬥爭,魔界生物早已習慣了這的黑暗,所以這裏從來沒有燈、也不需要燈,就像他們早已不屑於光明一般。
但也有例外,那是一座還算得上華美的宮殿,坐落於魔界的塞繆山上,從山腳到山頂,都安置了發著淡淡光輝的夜明燈。
但如果這座宮殿的主人是魔尊戚玉,那就不會讓人覺得例外了。
傳聞他曾流落人界,和人類一樣不喜暗,所到之處必有光。
當年魔尊戚玉初入魔界,麵對來自魔界的眾多殷勤,他隻輕輕抬了抬眼睛,指著塞繆山,很冷淡地說:“一座宮殿,不要太華麗,要有光。”
“那座宮殿是我親自看著建起來的,”陳鶴軒似乎是醉了,他看著半空中虛虛的一點,不假思索地說,“我在那裏七年,知道那裏的每一條路,每一扇門,每一個夜明珠。”
友人似乎也醉了,問:“聽說那裏麵四季如春,是真的嗎?”
“是真的,”陳鶴軒抬頭看著光禿禿的樹枝,不禁皺眉悶悶說,“你說他一個已經不是人的魔,怎麼會那麼怕黑怕冷呢?”
後麵的談話陳鶴軒也記不太清了。
他隻覺得酒精果然影響人的神智,就比如他今天入夢比往常快了許多。
視野漸漸縮小和暗淡,當全是黑暗時,陳鶴軒的意識驟然下墜。
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便是窗明幾淨的大殿,日光與殿內夜明珠的光茫交相輝映,輕輕的風吹進來帶著溫暖,使寧靜的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
又是一個魔宮的夢,一個和戚玉有關的夢。
再次夢迴舊地,陳鶴軒隻期盼著這不要再是一個淫靡的夢。
就在這時,一個纖細的身影沿著充滿生機的日光,緩緩從大殿門外進來。
他停歇了一頓,抬起過於白皙的臉,對著陳鶴軒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也輕輕地喚了一聲:“師兄。”
炫目的陽光,蒼白的小臉,愈發使得那雙碧綠的眸子格外清冷。同樣是這雙眼睛,卻在看向陳鶴軒的那一刻,似乎變得柔軟朦朧。
陳鶴軒似乎是陷入了他背後的春光裏,頓了一下才慌忙移開視線。他不自然地冷冷地說:“不要叫我師兄,你已經不是我的師弟了。”
戚玉裝作沒有聽到陳鶴軒的話,卻還是不由得失落地垂下眼睫。
他在原地停了一會,似乎在重新蓄起勇氣,才慢慢向陳鶴軒走過去。
陳鶴軒早已習慣戚玉的靠近,也沒想著躲開。
他曾經躲過很多次,都被戚玉繼續蹭上來了,後來意識到躲避對不知廉恥的戚玉來說沒有任何用。於是後來他再也沒躲過了。
陳鶴軒很少好好看戚玉,他也不願意仔細看戚玉。
在以前的他眼裏,戚玉隻是一個天賦很好的、比較孤僻的師弟,如果再加一個描述詞就是瘦弱。
可是後來在魔宮的七年裏,他的記憶裏被迫多了很多戚玉的印記,這些印記通常會和情與色掛鉤。
雖然並不是自願的,他的確是很清楚戚玉身體的每一個地方,也的確很了解戚玉的每一個表情。
於是,當視線不小心從那人的身軀滑過,直到最後落在那雙踩在深色地毯的裸足上——是漂亮的,白皙的,又有點粉紅的。
陳鶴軒麵上很難不能起了點熱度。
當然,他迅速地挪開了視線,落到了戚玉的耳垂上。
陳鶴軒也很難不能發現,無論戚玉在他人麵前如何冷淡,在他麵前總是很容易害羞。
許是感覺到陳鶴軒在看自己,戚玉輕輕地眨了眨眼睫,耳垂不自覺泛起了點點紅暈。
從戚玉進來開始一室緊張中的空氣,驟然變得粉紅起來。
而粉紅的空氣也從戚玉在陳鶴軒身邊坐下時,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陳鶴軒沉下臉,剛欲把眼神轉向別處,就被旁邊的人扯住了袖子。
“師兄,你今天不要兇我,好不好?”
戚玉在陳鶴軒麵前說話時總是慢慢的軟軟的,尾音總是有些拖,這樣的語氣總會讓人誤以為他在撒嬌。
盡管沒有看到人,陳鶴軒也能想象得到他的表情。
那雙綠色的眼睛應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會忍不住皺一下鼻子,如果被拒絕了兩頰就會下意識地鼓起一點,如果沒有被拒絕應該會止不住彎彎眼睛。
可是陳鶴軒從來都不會在乎戚玉開心與否,他永遠隻會轉過頭冷冷地低頭看著戚玉說:“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戚玉抓著他袖子的手一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點。他果然皺著臉頰很生氣地說:“不放。”
陳鶴軒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其實戚玉自己都不知道,他鼓著臉生氣的樣子很難讓人害怕或是忍住不笑。
對上陳鶴軒那雙深邃的眼睛,戚玉總是不由自主地淪陷,所有的壞心情都會消失,對他的愛意又會迅速增加。
陳鶴軒是很俊朗的人,他高大挺拔,清風霽月,天賦也很好。
他也是戚玉見過的,最堅韌、最赤忱、最努力的人,他有著世間一切美好的品德,從不被困難打倒,他對任何人都平等而友善,他從來不驕傲自滿,他總是謙遜的,他也很善良,會幫助別人……
戚玉甚至想不到一個很壞的詞來形容他,也想像不到他會有信仰倒塌的時候。
陳鶴軒可以做師尊最信任的弟子,可以做師弟師妹最可靠的師兄,可以對任何人笑,可以跟任何人說話,可他就是不願意對戚玉笑,也不會主動跟戚玉說話。
可是戚玉是很樂意看到他笑的,當陳鶴軒笑起來的時候,戚玉會感覺自己也很快樂;
可是每次意識到陳鶴軒不願意對自己笑、不願意跟自己說話時,戚玉很難不會傷心,他的心會皺成一團,像一團幹癟的沒有水分的鹹菜。
再次被拒絕了,戚玉意識到自己應該已經習慣了。於是又湊了上去,他跪在床上,輕輕地貼著陳鶴軒的手臂,手也搭在了陳鶴軒的肩上。
他貼在陳鶴軒的耳旁,慢慢地說:“師兄……”
戚玉永遠隻會喊“師兄”兩個字,好像陳鶴軒在他心裏隻有師兄這個身份。
可是怎麼會有師弟像話本裏的狐妖一樣,緊緊纏在自己的師兄身上,是要吸取師兄的精血嗎?
陳鶴軒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貼上一塊還算涼的皮膚,就像是自己身上的熱氣被身後那人吸走了。
明明兩人相貼的那一塊會涼下去的,陳鶴軒卻總感覺熱了起來。
他想挪走手臂,卻被戚玉再次貼了上來,甚至貼得比之前更緊了。
和戚玉相處七年,陳鶴軒不算那麼清楚地知道戚玉不喜歡穿得繁複,沒有其他人的時候總是喜歡穿得很簡單。
剛剛戚玉進來的時候,他其實也看到了戚玉身上隻有一件薄薄的紗衣。
當兩人貼近的時候,這件紗衣仿佛消失了,讓他不由得懷疑剛剛是自己的錯覺,戚玉其實已經浪蕩到不穿衣服了。
可等他被戚玉推到床上時,他才知道戚玉其實是穿了衣服的,肯定是因為剛才貼得太近了。
有陳鶴軒在的地方,戚玉總是很纏人的。
他的表情再怎麼冷淡,可是他的眼神總會黏黏糊糊地纏在陳鶴軒身上。
頻繁到陳鶴軒總會懷疑,到底是戚玉先看他,還是他先看戚玉。
當然通常情況下都是戚玉先看陳鶴軒,也幾乎沒有例外。
因為被戚玉騙著簽了契約,所以陳鶴軒一般是不能違抗戚玉的命令的。
所以盡管他很想在戚玉擠進他懷裏的時候,不讓戚玉得逞。可是隻要戚玉抬頭看他一眼,當看到那雙碧綠眸子裏深色的印記以後,他就不能拒絕了。
隻能讓人陷入自己的懷裏。
這時候,戚玉通常都會翹翹嘴唇,露出得逞的神情。
他一邊拉開陳鶴軒的手臂,再跨坐在他的腿上。足尖貼著陳鶴軒勁實的後腰,屁股下就是緊繃又蘊含著力量的大腿,手也扒拉著他寬厚的肩膀,頭更是埋在他溫熱的胸膛。
戚玉感覺自己就要溺死在名為陳鶴軒的溫柔鄉裏了。
如果真的有這種死法的話,戚玉甚至覺得自己會很樂意地麵對死亡。
而且他從來就不怕死。
再後來,在戚玉俯下身親上陳鶴軒的嘴角時,大殿的厚重的門就被合上了,應該是外麵的風太大,才把門吹得合上了。
再後來,當兩人的衣服自己從床上掉下落在地上的時候,層層疊疊的床紗也落了下來,應該也是窗縫太大了,讓風吹進來了,把床紗吹下來了。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戚玉先主動的,陳鶴軒也沒去記過自己有沒有主動。
他也沒有心思去記,因為剛開始的時候身上人總是纏得很緊,他完全抽不出心思。哪怕到後來他停了下來,身下人明明早已是昏昏沉沉的樣子,半夢半醒之間也要黏人地鑽進他的懷裏要他抱著。
陳鶴軒能怎麼辦,他又不能違背師弟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