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麵對伏黑甚爾落地以後,卻沒有立刻向他們發起攻擊,夏油傑起初還有些不解。
伏黑甚爾沒在第一時間向夏油傑出手,他在對方忌憚的目光中“唔”了聲。
夏油傑不知道伏黑甚爾此刻的想法,手上嚴密地護住身後的天內理子,警惕著男人的動向,一邊小心地順著他的視線方向去看。
那方向正是渾身被絲線緊緊束縛住,固定在原地的曉美焰。
雖然被人完全封鎖住了行動,她看上去卻沒多少狼狽的感覺,連發尾傾斜的弧度也是極輕的,和她本人波瀾不驚的氣質分外相配。
除了最開始的反抗,曉美焰也沒再表現出有明顯的掙紮。
曉美焰似乎很清楚她和對方實力方麵的差距,在確認自己被控製以後,就放棄了這種白費力氣的徒勞舉動。
而她也的確沒有做出什麼能讓自身脫困的有效自救,是力氣不夠,還是其他的原因夏油傑包括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一舉製住曉美焰,讓這個神秘出現的咒術師徹底無法行動的,是遠處一名有著金色長發的少女。
果斷利落的出手、肩膀兩側垂著的卷發、還有身上獨屬於強者,對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從容氣場……
雖然他並未真正見過那個人,對方的氣質卻隱隱和夏油傑腦中某個猜測重合。
“麻美。”伏黑甚爾隨意地叫了一聲,算作是打招唿。
直到離夏油傑不遠的男人出聲,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終於讓夏油傑確定了心裏那份猜測。
氣勢內斂的金發少女也微微頷首,迴應他:“甚爾先生。”
對方果然是沙耶香提到過的巴麻美。
所以伏黑甚爾當然不需要急著向他們發動進攻,因為現在的情勢正在向伏黑甚爾那方一邊倒!
這對眼下的夏油傑絕不算是個好消息,摯友失聯,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態度中立的曉美焰被巴麻美壓製。
更別提出現在高專裏那些不成氣候的詛咒師,每個人都揣著自己的小心思,對身邊之人滿懷猜疑。
若非他們現在受到威懾不敢輕舉妄動,恐怕會立刻開始不分敵我的混戰。
如同一盤散沙,根本不能被算作是一個整體,就算他們聯合起來,也絲毫動搖不了目前的局勢。
在這種沒有任何助力的情況下,得知伏黑甚爾和巴麻美的同盟關係,無疑是最壞的一種結果。
巴麻美暫時還沒插手,隻把注意放在了曉美焰身上,但等她達成自己的目的,恐怕就要和同伴聯手一起對付他了吧?
不,也許不需要巴麻美動手。
先前伏黑甚爾光是一個人,就已經把他逼入這樣隻能單方麵被動防守的境地了。
為了針對悟,伏黑甚爾明顯是提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才能布下這殺機重重的絕命埋伏。
而他,也絕對在被伏黑甚爾預料到的其中一環裏。
“我沒錯過最精彩的地方吧?”
一道格格不入的爽朗音色出現,清楚地從周圍咒靈各種混亂且意義不明的碎碎念低語裏讓人下意識捕捉到她的聲音,同時也劃破了凝滯住的空氣。
現實告訴夏油傑,情形還可以變得對他們更不利……
“看起來我沒來錯,跟上是個正確的選擇。”
緋發少女興趣盎然地左右轉頭,掃了眼場上的情況,就確認了當前的局勢。
嘴裏的糖早已經化開,她隻用牙咬住糖棍,讓它隨著說話時嘴的開合變化一翹一翹的。
“呦,麻美,好久不見。”
佐倉杏子簡短地打了個招唿,隨後抬起手,向金發少女示意地揚了揚。
見到巴麻美迴應,夏油傑心中苦笑,佐倉杏子居然和對方認識,這下更難辦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佐倉杏子看上去仍然沒有想要加入哪一方的打算,隻是站在被捆得動彈不得的曉美焰身側,悠閑地和她搭話。
“都這樣了,還不想和我們聊聊嗎?”
“……”
曉美焰的沉默顯然在佐倉杏子的預料之內,她也不再浪費口水,聳肩的動作傳達著無所謂的意向。
但曉美焰卻望向了巴麻美,主動出言:“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啊呀,這種話很難讓人相信呢。”
巴麻美溫柔地笑著,用平和卻隱含壓力的語氣說:“還不明白嗎?現在的情況可不是在‘商量’,不願意拿出誠意坦誠相待也沒關係。”
“我們接下來會有很多時間來了解彼此的,當然,如果你等得起的話。”巴麻美食指點在唇下,雙眼因笑意友好地瞇起。
曉美焰:“……”
此刻的巴麻美終於顯露出強勢的一麵,一旦確認好目標,就絕不會給人留有任何退路,步步緊逼,直至對方率先妥協為止。
什麼啊……
這樣才像話嘛。
伏黑甚爾感受到由於興奮,他體內的血液沸騰起來,連同血液流通過的血管和經脈裏,都泛起了錯覺般的灼熱感。
平常表現的再溫柔,也是擁有著能支配他人的力量,怎麼真的會是那種沒脾氣的和善角色。
“美樹沙耶香。”
聽曉美焰突然提起一個不在場的人,並且還是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人名,巴麻美微微皺眉。
伏黑甚爾沒從巴麻美的這個表情中看出疑惑,頓了一會兒,她隻讓曉美焰繼續說下去。
“她也和丘比簽訂契約了。”曉美焰語氣逐漸放輕,眼神卻專注地認真盯著巴麻美。
除去詛咒師外,對於在場的大多數人來說,這並不是一個秘密。
巴麻美緩緩說:“如果是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哦,雖然也覺得有些草率,不過這畢竟是沙耶香本人的意願,我沒有立場去反對。”
“更何況,沙耶香有了想要守護的事物,還遇到了她現在的朋友,看上去不需要一些多餘的擔心。”
她在特殊的字音上加重語氣,比起‘擔心’,更像是在說‘麻煩’。
巴麻美緩步走近,離曉美焰幾米遠的位置停住站定,她若有所思地說:“還是說……難道你是那種對別人得到和你一樣的‘奇跡’而心生不滿的孩子嗎?”
曉美焰沒有應聲,她的目光落在對方腰間係著的袋子上,隨著巴麻美的靠近,越能感受到裏麵從內向外散發的濃鬱咒力,裝著什麼不言而喻。
神穀銀示一心多用,操作著不在此處的另一個馬甲的動作慢上一拍,正麵接下了咒靈的攻擊。
鈍痛使得“曉美焰”瞳孔微縮,眼中出現了清楚的隱忍,連嗓音也不自覺地上揚,厲聲喊道:
“把你身上帶著的咒物扔掉!”
巴麻美沒有理會曉美焰激烈的反應,從袋中的咒物中拿出一截兩麵宿儺的手指,用指尖捏住:“是說這個嗎?”
無視曉美焰閉著嘴,下顎繃緊的緊張模樣,巴麻美空出的右手中瞬間出現一把燧發槍,肩膀隨開槍的後坐力後移。
一聲槍響。
被咒力吸引,從背後向著她襲來的咒靈被子彈強悍的威力震得灰飛煙滅。
“看起來這裏並不是個能安靜聊天的地方。”
數十把線膛燧發槍順序出現在巴麻美伸手就能拾起的四周,銀色的槍身折射出冷意。
“那麼,先把周圍清理幹淨好了。”
不再像是圍堵曉美焰時的試探,巴麻美火力全開,瞄準的目標無一幸免,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就被絲帶和熱武器來迴靈活切換的攻擊祓除。
佐倉杏子沒有動作,待在動彈不得的曉美焰身邊,時不時抬起武器有攻擊意向的詛咒,還能在戰鬥裏抽出空隙,用熟稔的口吻和巴麻美對話:
“真想不到,你居然會和那種人成為同伴。”
翡翠綠意的眼瞳神色一凝,緊接著瞥向佐倉杏子。
佐倉杏子在他和五條悟第一次交鋒時表現出不想趟渾水的意向以後就已離開,定然是不會得知五條悟死亡的消息。
伏黑甚爾臉上依舊是那副沒什麼波動的表情,舌頭抵著腮,要盡快解決掉夏油傑的念頭緩緩浮現。
他可不希望看到等下萬一瞇瞇眼小鬼說出了什麼,導致和巴麻美之間的信任出現裂痕。
這麼想著,伏黑甚爾的攻擊已到夏油傑麵前,疾風驟雨般的猛烈攻勢讓有所顧忌的夏油傑隻能被動閃躲。
保護天內理子讓夏油傑不免要分出多餘的心神去留意身後的情況,這也令他在和伏黑甚爾的體術對抗上倍感吃力,放出的咒靈在對方天與咒縛的極限肉體的力量下,如紙般脆弱。
夏油傑額頭泛起不明顯的冷汗,源自於伏黑甚爾帶給他的壓迫感,他躲避對方淩厲兇狠的攻擊同時,也觀察著視線中能否有幫助脫困的有利地形。
但隻看見了一個夏油傑不希望看到的畫麵,巴麻美釋放出了最終一擊,視線所及之處的咒靈統統化為烏有。
她緩緩從半空中優雅落下,手裏還拿著那根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特級咒物。
太強了,如果他們聯手一起上的話,完全沒有戰勝的可能……
就在夏油傑這樣想著時,場上突然出現任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劇烈異變。
如果五條悟在場,經過“六眼”一定能看清,被巴麻美所祓除的所有咒靈的咒力聚集在一起,並且迅速融合,從誕生到氣勢達到特級的過程不到一秒。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有特級詛咒現世前,獨屬於特級詛咒的恐怖威壓橫掃全場。
那隻臃腫的特級咒靈以不符合它體型的速度衝向了消耗掉大量咒力,出現破綻的巴麻美。
張開滿是利齒的巨口,從後方咬住金發少女的頭顱,順勢一口吞下了兩麵宿儺的手指。
有頸骨存在,阻礙了它真正吞掉特級咒物,它緊咬著嘴裏的東西不放,頭部左右大幅度地甩動起來,巴麻美無力垂下的四肢也被牽動。
那具還充滿生機的身體落在了地上,濺起一陣灰土。
鑲嵌著琥珀色寶石的胸針也掉到地麵,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
正在與夏油傑纏鬥的伏黑甚爾也在不同尋常的安靜中察覺到了什麼,他迴過頭,看見了抿唇不言的曉美焰,緊緊攥著槍桿的佐倉杏子,還有……
特級咒靈嘴邊掛著的、融金般的長發。
伏黑甚爾眼瞳顫動,在目光掃到倒在血珀中熟悉的身形後,表情一滯,巨大的荒謬感重重地擊中了他。
怎麼可能。
“……欸?”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恍惚的氣音。
“開玩笑的吧?”
咀嚼骨骼的聲音在寂靜下來的氣氛格外清晰,兩麵宿儺的手指無法被損壞,所以它現在吃的是……
伏黑甚爾渾身沸騰的血液在瞬間冷卻下來,先前戰意上頭的感覺也不複存在。
他此時頭腦異常冷靜,第一時間浮上心頭的是巴麻美掌握反轉術式這件事。
雖然實力很強,也難免會出現受傷的情況,平常經常能看見對方身上在戰鬥中留下的傷勢以不合理的速度自愈。
不過。
反轉術式也僅限於在咒術師還活著的時候才能使用,像那般整顆頭顱都被啃下去……
伏黑甚爾斂起失態的神色,拎著遊雲,幽綠的眼瞳中一片清明,他要繼續之前未完成的戰鬥。
殺掉,夏油傑。
然後……
然後什麼呢?
夏油傑壓力倍增,伏黑甚爾出手愈發狠辣,如實質般的厚重殺意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而對方動作甚至還能更快,身體跟不上眼睛捕捉到的殘影,他逐漸無法抵抗,眼看就要出現破綻,將天內理子暴露在伏黑甚爾眼前。
雖然對方隻追著他,但夏油傑不認為伏黑甚爾會放過“星漿體”。
在夏油傑準備硬接下對方攻向天內理子這一擊、伏黑甚爾沒有改變路線的直拳向夏油傑揮出時,一道亮眼的白色披風從二人眼前迅速掠過。
“趕上了!”
美樹沙耶香喘著粗氣,一個前滾翻緊緊護住了天內理子,讓她遠離了伏黑甚爾。
意識到自己的力道可能會讓她感到窒息,又稍微鬆開一些,海藍色的雙眼中都因為劇烈奔跑浮上了霧氣,卻也擋不住她眼中閃爍著的明亮光彩。
美樹沙耶香胸膛還在起伏,她看向同樣驚魂未定的天內理子:“我做到了!”
“我有保護”好……
一道破空聲劃過,粘稠的“噗嗤”一聲,讓美樹沙耶香的聲音戛然而止。
溫熱的血液飛濺到美樹沙耶香的臉上,凝固了她的笑容。
她遲緩地眨了下眼,天內理子的太陽穴出現一個不住往外滲血的窟窿。
“星漿體、星漿體!”放出冷箭的詛咒師眼球充血,脖子以上都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興奮地指著失去聲息的天內理子。
伏黑甚爾看了一眼,不感興趣地撇開眼神。
被擊穿腦袋,已經沒救了。
所以他才會在五條悟被天逆鉾捅進腦袋就亳不擔心地離開。
也會……
伏黑甚爾止住了思緒,他咂了下嘴,覺得有點可惜,居然被一個好運氣的詛咒師撿漏了。
不過還是可以拿著星漿體的屍體帶給盤星教交差的。
啊,就這麼辦吧。
就在伏黑甚爾這麼決定以後,一道隱含不確定的顫抖嗓音響起,他分辨出那是佐倉杏子的聲音。
“喂、麻美?”
在佐倉杏子驚愕地唿喊中,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將視線往那邊看去。
在幾乎讓人懷疑是不是把整個人身體裏的血液都流幹的大灘血跡中,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艱難地站了起來。
駝色的半身裙有零星的血跡,而潔白的襯衫簡直被殷紅的血液浸透,再往上看去……
什麼也沒有。
她的雙手胡亂摸索著,似乎在確認什麼。
眾人都被這一幕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伏黑甚爾沉默著放開了手裏的夏油傑。
“真是危險啊,麻美。”
一隻潔白生物輕盈地從角落裏跳出來,它的嗓音永遠都是輕快的,隻能從說出的話中感受到了大概是慶幸的情緒。
“幸虧靈魂寶石沒有放在頭上,否則就糟糕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