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賀霆的消息,是他從馬上掉下來摔出中度腦震蕩的新聞。
那天拍一場打仗的夜戲,賀霆的馬被突然竄出來的火苗驚嚇,猛地躍出去,將賀霆從馬背上甩落。好在賀霆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側(cè)身著地滾了幾圈,沒有傷到骨頭,但因為現(xiàn)場有火,他的手臂暴露在外麵,燙傷了不小一片。
這件事在網(wǎng)上鬧得沸沸揚揚,賀霆的粉絲簡直要炸開鍋,對整個劇組尤其安保和道具組口誅筆伐。沈知寒消息閉塞,兩天之後才看到相關(guān)的報道。
賀霆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寧城,在醫(yī)院臥床靜養(yǎng)。
這段時間沈知寒忙自己的工作,賀霆也專心拍戲,兩個人幾乎沒有聯(lián)係。或許是察覺到沈知寒有意無意的疏遠(yuǎn),賀霆迴來住院竟然沒有告訴他。
沈知寒不免有些內(nèi)疚。
再怎麼樣賀霆也曾經(jīng)在他失落難過的時候安慰過他,現(xiàn)在賀霆受傷了,他不能不管不問。
沈知寒給賀霆的助理打電話問到醫(yī)院和病房號,帶著一束花前去探望。
到達醫(yī)院時,賀霆的病房裏隻有他和助理兩個人。助理耳聰目明地悄悄出去,幫忙帶上房門。
賀霆從床上坐起來:“知寒,你來了。”
網(wǎng)上並沒有清晰的現(xiàn)場圖片,隻有賀霆躺在擔(dān)架上被抬出去的樣子。他渾身都是泥和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原本妝造上帶的,總之看起來格外狼狽。
而現(xiàn)在他好好躺在床上,雖然頭上手上纏著紗布,但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沈知寒擔(dān)心了一路,終於稍微放下心來。
沈知寒走過去,說:“你躺好,不要亂動。”
賀霆擺擺手:“我沒事,要不是醫(yī)生不讓,我今天就迴去拍戲了。”
“那怎麼行?身體要緊,聽醫(yī)生的話。”
“知道了——”賀霆拖著長音,笑瞇瞇看著沈知寒,“你來看我,我已經(jīng)好多了。”
沈知寒對賀霆直白而熱烈的目光視而不見,隻淡淡一笑說:“朋友之間互相關(guān)心是應(yīng)該的。你的傷是怎麼迴事,嚴(yán)重嗎?”
“頭上的傷不嚴(yán)重,隻是磕破點皮,有點腦震蕩。”賀霆聳聳肩,迴答說,“手上比較麻煩,會影響拍戲。”
說著,他舉起自己的左手給沈知寒看:“不幸中的萬幸,最近拍打仗的戲,手上纏著布也不奇怪。”
裹著紗布看不出傷得嚴(yán)不嚴(yán)重,沈知寒不免憂心,問:“會不會留疤?”
“可能會有一點,不過沒關(guān)係。”賀霆對沈知寒露出微笑,故作輕鬆道,“好啦,別擔(dān)心。好不容易見一麵,不要這樣愁眉苦臉的。”
他這麼說,沈知寒隻好勉強笑笑:“嗯。”
“對了,”賀霆清清喉嚨,略有些不自在地問,“你和你哥……怎麼樣了?”
和段珣……
沈知寒也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與段珣現(xiàn)在的關(guān)係,最後隻能迴答一個聽起來敷衍的答案:“還是那個樣子。”
“哦……你先坐。吃水果。”
兩個人有段時間沒見,賀霆在劇組與世隔絕,攢了很多話想和沈知寒聊,比如沈知寒最近的生活,再比如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努力經(jīng)營自己的事業(yè)。
“我看到薑姐戴你的項鏈。”賀霆半真半假地歎氣,“我不是你在這個圈子裏唯一的朋友了。”
沈知寒沒有聽出賀霆語氣裏的醋味,解釋說:“我和薑小姐是合作關(guān)係。我還合作了其他的藝人。”
“我記得你說過,你暫時沒有做品牌的打算,怎麼突然……”
賀霆的問題讓沈知寒想起那天與湯韻說的話,沉默片刻,他對賀霆說了實話:“我想快點成長起來,配得上珣哥。”
賀霆想也不想地反問:“你有哪裏配不上他?!”
“我……”
我什麼,沈知寒說不上來。
他是段珣心裏最完美最高貴的小公主,段珣從來不許他有任何妄自菲薄。
想了很久,沈知寒說:“我不夠成熟,也不像珣哥那樣有很厲害的事業(yè)。”
賀霆看起來真的有點不高興了:“你才二十四歲,你要有多成熟?我還以為你的事業(yè)心是因為你自己的抱負(fù),沒想到是為了配得上另一個人,你……”
再苛責(zé)的話不好說,畢竟他們隻是朋友,但沈知寒聽懂了賀霆的意思:他對自己有一點失望。
再想想賀霆,十六七歲出道,短短幾年取得這樣的成績,除了天賦和努力外,一定少不了強大的野心和抱負(fù)。
在事業(yè)心這方麵,賀霆和沈知寒恐怕永遠(yuǎn)無法共鳴。
沈知寒慢慢解釋說:“也不全是為了他,隻是這件事剛好是一個契機。我做事總是缺少魄力,偶爾一點來自外界的壓力,對我來說可能是好事。”
賀霆也冷靜下來,麵色複雜地看著沈知寒,歎了口氣。
“你真的這麼喜歡他嗎?”
——喜歡到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家,為了和他相配,逼迫自己成長。
這個問題不需要思考,也不會有別的答案。
沈知寒低下頭,淡淡地說:“喜歡。”
賀霆不說話了。
適時響起的敲門聲打破病房裏尷尬的沉默,醫(yī)生進來給賀霆換藥。
沈知寒讓到一邊,看著賀霆手上的紗布一圈圈拆掉,露出裏麵燙得紅腫的皮膚,不自覺微微皺起眉頭。
賀霆安慰說:“別擔(dān)心,隻是看起來嚴(yán)重,其實不痛的。”
沈知寒擔(dān)憂地望向醫(yī)生,醫(yī)生以為他像賀霆的工作人員一樣擔(dān)心疤痕的問題,解釋說:“注意護理,不會留下很明顯的疤痕。”
“有疤也沒事。”賀霆說,“我又不是手模。放心吧。”
換完藥,賀霆為了緩和氣氛,故作輕鬆道:“其實受傷也不全是壞事。本來過兩天我生日要在劇組過,現(xiàn)在可以在這裏和朋友們過了。”
“你生日?”
“嗯。”賀霆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發(fā),“如果我邀請你的話,你會願意來嗎……”
賀霆的生日……
沈知寒心裏有一點猶豫。
賀霆臉上的表情變得失落,垂下眼簾說:“你不想來也沒關(guān)係。”
“不是。我沒有不想來。”沈知寒到底心軟,脫口而出說,“我隻是不知道,該給你準(zhǔn)備什麼禮物……”
賀霆眼睛裏的光重新亮起來,搖搖頭說:“我不要禮物,你來我就很高興了。”他用自己沒受傷的那隻手拉住沈知寒的袖口,搖一搖說:“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
沈知寒點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好。”
離開醫(yī)院,沈知寒坐在車裏,想了想,吩咐司機迴檀山。
賀霆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如果早知道賀霆過生日,他會親手給他做個什麼東西。但現(xiàn)在時間來不及,沈知寒想迴家看看自己的保險櫃裏有沒有適合做禮物的玩意兒。
如果沒有的話,他隻能明天去逛街看看。
沈知寒沒有驚動二老,到家後直接迴到書房,打開保險櫃把自己的家當(dāng)都拿出來。
他不了解賀霆的喜好,憑自己對賀霆的印象,猜測他大約喜歡簡潔和現(xiàn)代風(fēng)的東西,但沈知寒自己的設(shè)計要麼夢幻華麗要麼童趣天真,大多都和賀霆並不相配。
沈知寒左挑右選,最後選中一枚黑鑽石耳釘。
黑鑽石產(chǎn)量不高,知名度也不大,最近十幾年才比較多的用在珠寶首飾裏,是一種很有個性的寶石。剛好賀霆喜歡穿戴黑色,送給他正合適。
沈知寒把耳釘包起來,其他東西原封不動地放迴去,鎖上保險櫃離開書房。
轉(zhuǎn)過一個彎,在樓梯轉(zhuǎn)角遇到上樓的段珣。
段珣似乎就是來找他的,看見他並不驚訝,停下腳步說:“劉伯說你迴來了。”
沈知寒沒想到段珣在家,一時有些緊張:“……哥哥。”
段珣的目光落在沈知寒手裏的小盒子:“這是什麼?”
沈知寒不自覺攥緊手,小聲說:“這周末賀霆過生日,這是,給他的禮物。”
段珣沉默了一下,問:“賀霆迴來了?他好點了麼,我聽說他拍戲受傷了。”
他的語氣稀疏平常,似乎隻是出於禮貌關(guān)心一個認(rèn)識的朋友。沈知寒想了想,說:“他說沒事,明天就可以出院迴家。”
段珣淡淡點一點頭:“嗯。下次去看他的時候記得替我問候。”
“哦。”沈知寒左右看看,轉(zhuǎn)移話題問,“你今天,沒有去公司嗎?”
“去過了。上午去開了一個會。”
“唔……”
“你的腿怎麼樣,還痛嗎?”
“不痛。我聽你的話用熱毛巾敷過,已經(jīng)好多了。”
段珣點點頭:“嗯,那就好。”
說完這句,兩人之間又沒了話。沈知寒手裏拿著給賀霆的禮物,麵對段珣有種莫名的心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那,我……”他觀察著段珣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先迴去了?”
段珣問:“不留下吃晚飯麼?”
湯韻和段誠遠(yuǎn)都在家,沈知寒今天不太想在飯桌上應(yīng)付二老,想了想說:“還是不了。”
段珣沒有強求:“那我送你。”
沈知寒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