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在一起後並沒有迎來如漆似膠的日子,沈晚欲依然在為生活奔波,而孟亦舟忙前忙後的準備出國事宜,每次約會也隻是匆匆碰個麵,其餘時間全靠電話聯係,不過甜蜜絲毫不減。
今天好不容易擠出時間,還被李翹插了個空子,一連打了十多個電話,非要叫孟亦舟去明珠俱樂部。
沈晚欲六點下課,孟亦舟在圖書館的那條小路上等他。
他不是急性子,等人的時間足夠他玩一盤數獨遊戲,或者看完一篇推特上全球電影最新資訊,但他沒有那樣做,而是靠著一棵粗壯的榕樹,每隔一分鍾就低頭看一次手表,或者抬頭看中戲劇係那條綠意盎然的長街。
盛夏的陽光透過樹冠漏下來,在並不平整的柏油路上分散開,變成一顆顆搖晃的星子。
第十二次看表的時候,一雙洗得泛白的球鞋在視線裏逼近,他能看到鞋子邊緣的底膠有些輕微裂痕。
抬起頭,心上人出現在街對麵。
沈晚欲腳步飛快,往這邊跑。圖書館這條路是開放式的,西區校門口就是131路公交車,來來往往很多學生。
隔著人海,孟亦舟看見沈晚欲朝自己笑,他身後是依偎著彼此的情侶,飛馳的列車,搖晃的樹影,所有一切都模糊成背景板。
他是最特別的那個,總之,孟亦舟一眼就能捕捉到他。
“臨下課教授拖了會兒堂,六點半才結束。”
玫瑰色的餘暉染紅了沈晚欲的頭發,他鬢角的熱汗在閃閃發光。
孟亦舟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本想替他擦了,手抬起時被沈晚欲擋了,他接過去:“等很久了!
孟亦舟垂下手臂,也不看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晚了一分鍾零五十二秒!
階梯教室到圖書館,路程大概是11分鍾,手機顯示屏是12分52秒。
沈晚欲嗤笑一聲:“報時器都沒你準時。”
孟亦舟朝沈晚欲迫近一步,斜著身子,拉著沈晚欲的衣擺將他牽到身後:“你遲到了,怎麼補償我?”
沈晚欲把衣角從他手裏扯迴來:“你想我怎麼補償?”
孟亦舟偏過臉頰,嘴上逗他:“親我一口,這事就揭過了!
沈晚欲左右看了一眼,認真地說:“現在不太方便,迴去再說!
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孟亦舟想要逗弄沈晚欲的心思藏都藏不住,他用指腹刮了刮沈晚欲的手背,作勢就要握他手:“不讓親,那牽個手總成吧。”
沈晚欲不想破壞氣氛,又礙於人來人往,抽迴了手:“兩個大男生牽手走路,別人以為我們神經!
“我又不在意!
沈晚欲恨鐵不成鋼地瞅了他一眼。
他們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粗壯的樹幹意外地擋住了人潮。
孟亦舟忽然彎腰,下頜抬起,偏頭吻上沈晚欲的側臉。
夕陽下兩具影子折疊,又迅速分開,短暫到像一個心跳。
沈晚欲捂住側臉,心有餘悸:“多大的人了還玩偷襲?”
孟亦舟心情大好,抬手勾過他肩膀:“行了,揭過了,走吧。”
沈晚欲臉上帶著怒其不爭的笑意,可他也實在也拿孟亦舟沒辦法。
走著走著,孟亦舟突然問:“我們的事,你怕被別人看出來嗎?”
腦子裏立刻浮現了一張笑起來痞壞的臉,沈晚欲無可避免的想起許軍,想起那些喜歡坐在巷子口,以談論別人私事為樂的左鄰右舍,想起那些難聽的流言蜚語。
如果說除了身份地位以外,沈晚欲還有什麼顧慮的話,大概就是這一件。大部分人談起同性戀,第一反應是艾滋,第二就是惡心。
他那麼珍視的孟亦舟,怎麼舍得讓他承受一絲一毫的不光彩。
已經走出了一小段距離,沈晚欲才說:“不是怕別人知道,我隻是覺得,戀愛畢竟是私事,盡量低調一點,也是自我保護的方式。當然了,如果以後大環境允許的話,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把孟亦舟哄得心花怒放,沈編劇就是有這樣的本領,跟自己對陣時,不需要利刃和子彈,隻要一句軟話,孟亦舟就能心甘情願為他丟盔棄甲。
於是孟亦舟終於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笑著說:“知道了,我們慢慢來!
自從談戀愛以後孟亦舟就不要老林接送了,老林是孟浩欽的眼線,老跟在自己身邊壞事,他十八歲就學了駕照,車技不差,這段時間開著一輛黑色賓利,不過車子昨天拋錨了,送去了修理廠,兩人便上了公交車。
車上客流少,沈晚欲和孟亦舟並肩坐在後排的雙人座上。
孟亦舟偏頭看窗外的風景,這是他第一次搭這路車。
金烏西墜的景象十分美麗,玫瑰色從地平線隱沒,天際轉為墨藍。沈晚欲偏頭看著,突然說:“我最喜歡的就是坐公交車迴家這段路了!
孟亦舟偏頭過來,下巴幾乎枕在他肩膀上:“為什麼?”
沈晚欲往後靠,那是個類似放鬆的姿態:“因為什麼都不用想啊,不用擔心期末的獎學金,考試分數,萬一咖啡店突然找借口開了我另外的兼職去哪兒找……從第一站坐到最後一站都不下車的感覺特別好!
掩藏在座位下的手悄悄伸了過來,握住孟亦舟的大拇指。
沈晚欲接著說:“不過今天這趟,在哪兒下車都行。”
孟亦舟舒展掌心,反扣住沈晚欲的五指,他懷疑自己知道答案,在沈晚欲說出口前搶了他的臺詞:“因為有我!
沈晚欲心底滿是飽脹的幸福,沒再接話,隻是將他的手攥得緊些,再緊些。
孟亦舟曾經和李翹在武環山飆車,險象環生的彎道超車都他都沒緊張,此時借著座椅遮掩,偷偷牽住心上人的手,一顆心竟悸動得像要跳出嗓子眼。
俱樂部裏還是那幫有錢少爺,李翹和秦智在打臺球,見人推門而入,立馬丟掉球桿,過來摟著孟亦舟脖子:“可算來了,每次都叫我好等。嗨嘍,好久不見,師弟。”
秦智朝這邊看了一眼,眼神淡漠,像看陌生人。
沈晚欲認得他是秦晴的哥哥,麵不改色地朝他頷首。
男孩間勾肩搭背很正常,但沈晚欲站在旁邊,孟亦舟恪守距離,把李翹的胳膊推開:“你都快把我手機打爆了,我能不來麼!
李翹笑著罵了聲:“我這不是想著你馬上就要出國了麼,攢個局請你好好喝一頓!
對啊,離畢業隻有不到三個月,談起戀愛不覺時間過得快,現在李翹一提醒,反倒像給兩人上了個倒數定時器。
“來,廢話不多說了,”李翹搭著孟亦舟肩膀,將人拉去擺好球的臺球桌前,“今兒我陪奉陪到底,輸了我直接吹瓶,夠意思吧。”
孟亦舟的確不在意旁人的崇拜和羨豔,可今晚沈晚欲在場,他難得有想要開屏的衝動,便轉頭說:“你坐著隨便喝杯飲料,我跟他打完這一局咱們就走。”
周圍立刻有人過來搭話,他手裏抬著威士忌:“這就是沈師弟吧,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賞臉交個朋友!
話音還沒落,孟亦舟就護短:“別灌他啊,他酒精過敏!
他打了個響指,招來waiter,點了一杯檸檬水。
坐在的諸位都是人精,孟亦舟對誰都不太上心,哪怕是一起長大的李翹,他也不會表現出特別優待,但今晚和他一起進門這位,關係明顯不一般。
“哎呦——”那人揚起尾音起哄,“咱們孟大少爺什麼時候也會關心別人了?還記得人酒精過敏呢?”
孟亦舟探過身,錘了那人一拳:“少給我在那嘴碎,臭德行改改。”
他小聲叮囑了沈晚欲幾句,就去臺球桌。
還沒開盤,李翹就放狠話,今天要y全場。
除了李翹和秦智,沈晚欲沒跟他這幫朋友接觸過,他不是不擅長交際,但寒暄過後實在沒有主動搭話的欲望,就這麼默默地坐在一旁。
那群人討論的話題五花八門,從最近股票跌漲聊到遊艇派對,又從圈內秘聞聊到舞蹈係哪個妹妹身材好,比得上某明星之類雲雲,後麵竟還繪聲繪色的大談床事,有人自豪吹噓他曾經和誰打過野炮,甚至連時長和姿勢都拿來當談資。尺度之大,令人咂舌。
沈晚欲不是沒見識過聲色犬馬的場合,早在應付張敬明之流時,他就知道這行裏妖魔橫行,但他怎麼也聽不慣如此露骨、不尊重女性的話,整個人坐立難安,那種不自在像潮水般包圍過來,他無意識地搓著玻璃杯,當下的一分一秒都變得異常煎熬。
過了會兒,臺球桌那邊突然爆發了一陣掌聲,伴隨著一聲聲流氓哨。
沈晚欲抬頭,孟亦舟手裏拿著臺球桿直起上半身,正朝他這邊看來。
眾人的注意力全被孟亦舟打出的一記絕殺震懾住,不再惦記什麼漂亮妹妹,都在感歎他這一球打得神乎其神。
大家七嘴八舌的調侃。
“他媽的!丁俊暉下凡也打不出這種球!”
“孟少今天吃錯什麼藥了?用力這麼猛?”
“我還沒見過你孔雀開屏的樣子呢?開給誰看?”
孟亦舟麵色淡漠,他重新俯身,瞇眼,瞄準母球,五六桿揮下來利落的結束這場戰局,甚至沒給李翹出手的機會。
跟著放下球桿,把那瓶拉菲塞進臉色發蒙的李翹手裏,孟亦舟走過來,端起桌上沒人喝過的啤酒,對著在座的諸位舉杯:“實在不好意思,本來不該掃興,但我今晚是真有事,就不奉陪了,下次我做東,請各位到酒莊坐坐!
說罷,悶了那杯酒,跟李翹說了聲抱歉就拉著沈晚欲出了包房。
“我們就這麼走了?”
雖然沈晚欲一秒都不想在那種環境裏多呆,但畢竟是孟亦舟的朋友,他們從進門到離開,隻待了一局臺球的時間。
“你待著不舒服,咱們就走。沒關係,李翹知道我脾氣,他也不會多想,至於其他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孟亦舟迴頭衝他笑,淡聲說:“我隻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