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命他們來緝拿的人, 瞬間就變成了逃奴,消失得無影無蹤, 衛家反過來竟然要狀告有人拐賣他家的奴仆,這麼巧合的事, 有人是不信的, 但是所謂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他們收了世子的禮,就沒法再隨意張嘴挑這個刺了。
捕快衙役們埋頭做事,收集了農戶們的許多證詞,又讓他們一一按了手印, 隨後他們收起了這些東西, 重新迴到了廳裏喝茶,才說起了他們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世子,我們這次來, 其實是來緝拿劉管事的。您家的這位劉管事, 牽涉進了一樁強買田地的案子,其中還有人命官司。這事案發地是在東平縣……”領頭的捕快, 怕世子聽不明白, 耐心地和他解釋了一遍所有的前因後果。
“竟然會有這等事,我還奇怪劉管事為什麼會突然跑路, 原來他做了背主的事!”衛敏文聞言, 氣得將茶盞摔在了桌上,恨恨地說道, 仿佛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他來田莊之前,就猜到劉管事就是那個在東平縣惹事的人了,唯一不知情的就是有人搶在他前麵,處理過這件事了,不過大伯父到了之後,和他一說,他也知道這是趙石出手了。
他和大伯父商量了半晌,想出了這條反報案的計謀,並且由他來出麵實施。
原因嘛當然是因為他是一個孩子,占了年紀小的優勢,說的話,旁人更容易相信。
“世子息怒,如今我們都知道了,劉管事就是一個背主的小人,此事恐怕背後還有人在指使,您說,我們要不要出去追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人給追迴來?”領頭的捕快,安慰了世子幾句,賠笑著和他商量了起來。
衛家這個田莊裏的人,都是靠著衛家吃飯的,要麼是奴仆,要麼是佃農,肯定會幫著衛家說話。他們的話,可以做證據,但是也隻能做一部分證據。
這樁逃奴的案子想要坐實,還需要很多無關人等的證據。
從時間上來說,衛敏文是午前到的,就比他們早到了一兩個時辰,來不及做這麼多手腳。
領頭的捕快在這行做了許多年,自然知道這裏麵虛虛實實,未必全是真,但也未必全是假,端看衛家到底是怎麼做的。若是衛家直接把人宰了,往地裏一埋,再報個失蹤案,說人逃了,隻要衛家臉皮厚點,旁人就算不信,也拿他們沒辦法。
捕快擔心他們事情做多了,會打亂了世子的安排,鬧出了亂子,反倒不美了,畢竟他收了禮,做事就要講究些,所以他行事之前,先和世子商量了一下。
“大人願意帶人追查下去,我求之不得。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可否讓我一路跟隨查案?找到了人,我也不做別的事,就想問問劉發,我衛家待他不薄,他為什麼要吃裏扒外,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陷我衛家於不義?”衛敏文雖然不清楚趙石是怎麼做的,但是趙石既然敢安排劉管事光明正大地離開,後續肯定還有其他的安排,所以說這些話,他一點都不虛。
“那敢情好,隻要世子不怕辛苦,我們這就出發吧。”捕快站了起來,說道。
他們這趟出門,兜裏是有了收獲,但是他們的差事,還沒有著落。
衛家說劉管事逃了,那麼他到底怎麼逃的,逃到哪裏去了,都得有個說法,不是一句逃了就能隨便打發的。
世子同意他們繼續追查下去,捕快的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
這種神仙打架的事,自然是證據越多越好,否則他家府尹大人寫結案呈詞的時候就要頭痛了,到時候肯定會把他們這些辦事不力的下屬罵到狗血噴頭。
“各位大人請稍作歇息一下,我去換件衣服,就隨各位出發!毙l敏文也站了起來。
“世子請。”
衛敏文進了後堂,衛澤正坐在屋裏等著他。
“敏文,你不用親自跑這一趟,指個管事跟著去就行了!毙l澤有些不放心他這麼跑來跑去的。
“伯父,這事我原先不知情,自然不用著急,可以待在莊裏耐心理事,既然報了案,等到迴京了再報給父親,讓他去操心這事就行了。但是如今我從這些人口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一點都不著急,也不急著找到人,於情於理都不合!毙l敏文解釋道。
他要不跑這一趟,旁人難免會覺得衛家這麼篤定,是因為他們知道劉管事的真正下落。
“我就怕你反應不對,過猶不及!毙l澤知道這孩子異於常人,但是有時候又忍不住要將他視作尋常的少年。
府衙的這些人,常年與人打交道,都是些人精,敏文要是反應不對,恐怕就要讓人看出端倪了。
“伯父放心,我是真不知情!
趙石沒和他們通過氣,他到底是怎麼處理這事的,此時對他們來說,倒是件好事了。
不管捕快們要往哪個方向調查,不管路上發現了什麼,衛敏文不知情,根本就不存在露餡的憂慮。
“這倒也是,既然你一定要去,我派幾名親衛跟著去,免得路上有人衝撞了你!毙l澤仔細想了想,發現理還真是這個理。
“多謝伯父關愛,敏文就在這裏和伯父告辭了,到時候我和這些衙役一起迴京。”
“路上小心,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逞強,小心護著自己!
“是。”
衛澤等他換好了衣服,又查了一遍他帶著的人,把不頂事的小廝踢出了隊伍,隻留下了幾名老成的隨從,再把自己的幾名親衛補了進去,才目送著他們一行人離開了田莊。
田莊前的這段路,今日被這些人來來往往地跑馬,車轍印子早就模糊不清了,不過田莊前就這條路可以走馬車,莊裏的農戶們既然說劉管事是趕著好幾輛馬車出莊的,眾人也不虞他會突然走小道,依然順著這條大道往前趕。
他們騎著馬跑了大概兩刻鍾,道路一分為二了。一條往南,一條往北。北邊是去京城的,而南邊則是去西豐縣縣城的。
幾個捕快下了馬,在地上仔細勘探了一輪,交頭接耳商量了片刻,最後決定往南去。
衛敏文保持著他是乖寶寶,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查案,偶爾還要捧場幾句。
“諸位大人太厲害了,這樣都能找到痕跡!這次有諸位大人出手,劉發肯定無處可逃。諸位大人這麼盡心幫我找人,隻要找到了人,到時候我必有重謝!彼屑さ卣f道。
眾捕快真的不是在幫他找人,但是世子要這麼誤會,他們肯定不會傻到自己說穿這事,紛紛打著哈哈說道:“世子放心,劉發他跑不掉!
發現真的有幾輛馬車出了田莊,捕快們的心裏也活泛起來了。
原先他們擔心這是衛家在虛晃一招,現在卻沒有這個擔心了,隻管專心查案子。
他們這一路往南而去,線索就越來越多了。
一開始路上沒幾個行人,道旁也沒有人家和行人駐足休息的地方,捕快們隻能根據車轍印子查找,但是隨著人煙繁華起來,人證就多了起來。
路邊勞作的農戶,道旁歇腳的小店主人,都可以證實有這麼一行人往南邊去了。
“幾輛馬車?我記得,好幾輛大車,用的都是好馬,真是有錢啊。那人長什麼樣?中年人,有些瘦,哦,我想起來了,他的額頭上有顆痣!”證人們大多數這麼迴答。
“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這個人?”捕快把畫影圖形拿了出來,讓證人來認人。
“就是他,沒錯,就是這個人!”
隨著一路上搜集到的證據越來越多,這些捕快衙役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原先他們擔心人已經被衛家幹掉了,衛家報案,不過是想找個由頭甩鍋而已,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終於確信,衛家這是真的被人給坑了。
他們一路走,一路查,一直到了縣城,才找到了這幾輛大車。
隻有車,沒有人,因為這幾輛大車被人給賣到了車馬行。
“大人,官爺,這幾輛車,小人是實打實花銀子買來的,小人真的不知情。”車馬行的掌櫃,先頭是貪便宜,才花了不到三成的錢,就買到了這幾輛完好的大車。
不過現在被官差找上門來,他就後悔了。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些衙門的小吏,才是最最難打發,光憑這幾輛車是賊贓,他今日就落不了好,不但要破財,這災還很難消。
“世子爺,這是您家的車,您看這事該怎麼辦?”捕快將難題扔給了衛敏文。
這些車是衛家的車,衛家報了案,要拿迴這些車,也是理所應當,至於買賊贓的,自己都有錯,難道還敢上衙門討公道嗎?
“世子爺,您行行好,小人真的不知道這是贓物,小人全家人省吃儉用,從牙縫裏省出了這點錢,才買了這幾輛車,您要是拿迴去了,小人全家都要餓死了!闭茩櫟恼f著說著,就嗚嗚嗚哭了起來。
“算了,算了,你別哭,不過是幾輛車,我隻要抓住劉發就行了。”衛敏文看著他,臉上有些不忍,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追究了。
“多謝世子爺,多謝官爺!避囻R行的掌櫃逃過了財物兩空的一劫,千恩萬謝了起來。
捕快們見永寧侯世子這麼好糊弄,被人說幾句好話假哭兩聲就心軟,也沒有多說什麼,反正這又不關他們的事。
“世子爺,官爺,小人知道一個消息!闭茩櫟挠眯渥硬亮瞬裂蹨I,壓低了嗓子,說起了一個他聽來的消息,“我和那個,叫什麼來著,對,劉發談價格的時候,聽到他身邊的人在說,他們要迴南邊去,最好買條船。”
“諸位大人,你們看,這是不是好消息?馬上就能抓到人了吧?”衛敏文聽到這裏,高興了起來。
眾人見他這麼高興,喜悅都溢於言表了,看著都有些不忍了。
對於這些精通緝拿的捕快來說,這個絕對不是好消息,劉發等人走陸路,一路上要吃飯歇腳,沿途會留下許多痕跡,但是走水路,痕跡就變得很少了。
他們在縣城裏麵查了一圈,最後得到的,就是這麼一個令人鬱悶的消息。
劉發等人買了一條船,一路往南而去了。
“世子,您放心,等咱們迴到了京裏,向府尹大人稟報了此事,大人肯定會發下海捕文書,命沿途各縣協助緝拿,肯定能抓到人的!
捕快頭領見世子聽到這個消息,小臉都垮下來了,眼見著快要哭出來了,趕緊拿話安慰他。
其他的人,也是各種安慰,免得這位世子爺當街就哭出來。
不過他們這話,也就說說而已,劉發既然跑掉了,再想抓迴來,就不是件容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