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武道,在采大藥和降魔境這兩個階段,都有很多降魔之法,是可以用上藥物配合的。
所謂藥是天地之靈實,以藥製魔,以靈壓邪,以實克虛。
蘇寒山要盡量體驗降魔武道的修行,反複參悟剖析,將來才好讓自己真身,也能用上降魔武道之妙,化魔氣為能源。
在體驗過程中,所需耗費的資源,遠(yuǎn)比尋常武人,還要多得多。
但頭陀嶺上,是絕沒有這麼多藥物靈材,給他用的。
整個金陵,又有什麼地方庫藏的藥石靈材之豐,藥物品質(zhì)之高,能夠比得過金陵王府呢?
隻是,憑蘇寒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付有兩大客卿統(tǒng)調(diào)的王府勢力。
所以他審問出了金陵王府各人的情況之後,心中有了成算,才故作姿態(tài),引誘王府那邊,派人到紫金山去。
不管是想圍剿報仇,還是別的什麼盤算,曹英他們都不可能傾巢而出,徒留一座空虛王府。
但天仙門主馮坤此人,權(quán)欲之心最重,絕不會錯過一個拉攏高手,擴(kuò)大班底的機(jī)會,多半要親自出麵一試。
蘇寒山早就潛行入城,發(fā)現(xiàn)局勢果然如此演變,等馮坤去的遠(yuǎn)了,再不耽擱,立刻動手。
嗡!!!!
那一張五彩斑斕的孩童大臉壓下來。
曹英、鐵須、單目,還有那個采花賊子,幾個站的比較近的人,就已經(jīng)全被彩光淹沒,身影都模糊到無法分辨。
飛劍仙朱亮斷喝一聲,左手袖子裏就飛出兩道金黃色劍光。
半尺長的劍身,拖著長長的光尾,像是縮小了很多倍的流星,穿透空氣的剎那,留下了兩條又細(xì)又長,久久難以閉合的真空痕跡。
劍尖前端,已經(jīng)刺穿了那張孩童大臉的雙眼。
彩光驟然黯淡,崩散開來。
曹英的身影暴退十丈,兩柄金黃小劍環(huán)繞在他身邊守護(hù)著。
朱亮成功救出了這個金陵王世子,臉色卻一下子難看了很多。
因為另外三條人影,還站在原地。
鐵須先生和單目神姑,拿著剛到手的寶劍,再也沒有半點悍匪頭領(lǐng)、金陵王府私養(yǎng)大將的風(fēng)采,三隻眼睛都如同死魚,麵孔呆滯。
烏黑的血水,逐漸從他們耳中流出。
原來是剛才那一瞬間,那張彩光大臉,虛實變幻,磁場扭轉(zhuǎn)。
在被兩柄小劍刺破的同時,已經(jīng)將震蕩的力道,作用在目標(biāo)身上。
鐵須先生和單目神姑,當(dāng)場就被震破了顱腦。
那個采花大盜更是不堪,混身一軟,骨骼寸斷,如一口破布口袋,歪倒在地。
朱亮沉聲問道:“閣下是哪家哪派的傳人,如何也懂得磁劍之術(shù)?!”
飛劍仙朱亮,看這個外號就知道,成名兵器正是一套飛劍,共計十二口。
按照十二時辰,十二地支,選用五金磁石合煉,練出十二種磁性劍煞,出手的時候,淩厲非常。
而且如果遇到強(qiáng)敵,飛劍運用得越久,周圍密布下來的十二種磁劍氣場,就越是渾厚,是一種越打越強(qiáng)的劍術(shù)。
可是蘇寒山之前從高空中飛下來的時候,朱亮就感覺到,這個孩童身邊磁力,變化莫測。
磁性元氣之精純,竟然隱隱還在自己之上,幾乎可以說,正好克製自己的十二支飛劍。
剛才危急之時,朱亮出手卻隻用了兩支飛劍,就是想要減少飛劍數(shù)量,加強(qiáng)自己的控製力,以免受到對方影響。
沒想到,僅僅兩支飛劍,還是有所偏差,被虛實變幻所誘導(dǎo),隻來得及救下曹英一個人。
“磁劍?我可不擅長用劍!”
蘇寒山說話的同時,小小的身軀,忽然從黃布之上消失。
他以大慈心印陀羅尼的醇厚精神磁場,配合金丹惰性元氣,護(hù)持自身,身影一動,氣息完全收斂,近乎於無。
但並不是玄陰神拳那種,以吞噬、隔斷,來造成氣息收斂的結(jié)果。
而是仿佛融入了整座王府的磁場元氣之中,踏在那些磁場高低強(qiáng)弱,大小重疊的弧形軌跡上。
組合出一條自己想要的道路。
大自然的元氣,天然的磁力,跟小小的一個人心,恰好達(dá)成了重疊。
於是悠遊天地,宛若一念而已。
“休想!”
朱亮低斥一聲,雙目圓睜,胡須飄揚(yáng),感覺到對方運行的那道軌跡,身上大量的磁性真力湧出,擾亂磁場,並揮出一掌,打向曹英麵前的空地。
這一掌斜斜揮去,正好撞向蘇寒山的拳頭。
不料,蘇寒山的身影又是一閃,無視被擾亂的磁場,整個身子一縮,變了方向。
咚!!!
四五歲的孩童身體縮起來之後,正好如同一顆炮彈,撞在朱亮的軀幹之上。
那是一顆銀白色的,被惰性元氣和佛家觀想,層疊交錯,包裹起來的炮彈。
朱亮的武學(xué)周密,一掌打出去的時候,還有一掌迴防,應(yīng)該是能攔住那一撞的。
但畢竟力分則弱,他在被撞到的那一刻,就覺得自己渾身的功力,先是一震,好像遲鈍了不少。
接著精神又是一震,好像被雷劈過,反而活躍了不少。
功力,精神,功力,精神……
朱亮遭受到了極度精巧的交替衝擊,功力和精神形成截然相反的趨勢,拿捏不住身形,整個人倒飛出去。
他撞到牆的時候,本來隻撞了人體大小的那麼一塊。
但功力散出,一整座大屋,就連最角落裏麵的一塊磚,都沒能保持完整。
他倒飛出去,不過十餘丈。
但在這個方向上,在一眨眼的功夫裏,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徑長接近半裏的扇形廢墟。
朱亮年輕的時候,貪圖磁性飛劍的便利之處,苦修磁劍真煞,以至於,在麵對某些對手或奇珍之時,有天然被克的感覺。
但他六十歲之後,隱居苦修,終究是憑自己修為,實打?qū)嵦み^了陸行仙那道門檻的人。
被這樣一撞,他依然撐得下,穩(wěn)得住,身子骨沒散架。
隻是七竅之中,都噴出隱約的血紅光焰,一閃即逝。
修成陸行仙的人,體質(zhì)與凡俗大不相同,這七竅噴火,其實已經(jīng)是內(nèi)傷嚴(yán)重的征兆。
蘇寒山從他身前滴溜一下彈開,隻彈出一丈,又暴射迴來,一拳打出。
剛才那一撞,蘇寒山成功把自己的精神、功力,打入朱亮體內(nèi)。
在短暫的時間裏,蘇寒山就能通過對自身力量屬性的變更,使二者之間,驟然相斥,也能瞬息之間,變?yōu)橄辔?br />
“可惡,這人到底什麼來曆?功力如此多變!”
朱亮咬牙切齒,猛一抬手,空氣裏剛才被他撞毀建築,飄散形成的那些塵埃,突兀一收,形成一根又黑又亮的拐杖,攔截對方那一拳。
蘇寒山這個拳頭,看起來是筆直打出來的,而且小孩子的手臂也就那麼長,這一拳的軌跡很短。
可是,任何一個看到這一拳的人,所體會到的,都必然是一種悠長曠遠(yuǎn)的渾圓之意。
人要在紙上畫圓,必須要彎,但這個圓的直徑越大,單取其中一小段來看的時候,那個彎曲的弧度,就越不明顯。
蘇寒山的這一拳,打的雖然是近在咫尺的目標(biāo),但他的拳意,卻是放長擊遠(yuǎn)。
好似是要以拳為筆,以自身為起點,畫出一個在金陵城中,囊括前方三裏之地的大圓。
朱亮揮杖接住這一拳的時候,額頭青筋,忍不住蹦跳了一下。
他感覺大地裏麵,湧動著無形而寬厚的磁性力量,要扯動自己,沿著那個直徑三裏的圓形軌跡,猛烈的飛一圈……
然後再迴來,自己主動撞在蘇寒山的拳頭上!
“給老夫滾開!!”
朱亮暴喝一聲,這些年來養(yǎng)尊處優(yōu),保養(yǎng)很好的雪白胡須,都被他自己震斷了不少,雙足更是猛然陷入地下尺許,這才震退了蘇寒山。
他強(qiáng)忍住了那個被扯走的趨勢,但如此一來,又使自己的傷勢更深了一層,內(nèi)腑傳來劇痛。
修行之人居住的地方,都是有講究的,往往以自己修行中的一二妙旨,為居住之處賜名。
朱亮居住在蟠蛇穀隱賢莊,如今隱賢修身的十二地支磁劍,派不上用場。
那麼,以蟠蛇大兇練就的“天罡斬蛇杖法”,就成了他最後的倚仗。
他在劇痛之中,引吭長嘯,聲音本來還像是一個老人的怒吼,轉(zhuǎn)瞬間,就變得像是一種大風(fēng)天氣的唿嘯聲,龍蛇怪物的嘶鳴聲。
地麵,廢墟,更遠(yuǎn)處的那些建築物裏麵,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全部都飛出黑氣。
哪怕是最接近的羊脂白玉佩,也會飛出一縷黑光。
那是魔氣!
萬物生靈,生來就具有魔頭相伴。
現(xiàn)在這些存在於死物之中的魔頭,卻被朱亮提煉了出來。
陸行仙,是既能駕馭元氣,也能駕馭魔氣的。
天地之間正常的元氣,沒有明顯靈性,但是魔氣不同,魔氣具有很鮮明的、追求著大毀滅的本質(zhì)靈性。
人族無法運用魔氣,也是由於這個原因。
而在這個世界,修成降魔武道的陸行仙,卻能夠把這一點,變成一種優(yōu)勢。
他們把魔氣轉(zhuǎn)變成能源的時候,也把那種追求毀滅的本質(zhì)靈性,轉(zhuǎn)變成了極度活躍的靈念。
未必是追求毀滅,而是追求劇變。
朱亮的肉身,現(xiàn)在就在微觀層麵上進(jìn)行劇變,細(xì)胞生命力的拉扯摩擦,讓他的傷勢好像暫時不存在了。
這就好像,一張充滿彈性的布匹上,破了一個洞,把這塊布急速搖晃彈抖起來,就會看不清那個洞的存在。
魔氣洶湧的包裹著朱亮的身體,膨脹升高,搖搖晃晃,化作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輪廓。
蟒蛇嘶鳴之間,還張開了黑色的肉翼,散發(fā)出滔天兇威。
大半個金陵城的人,這一天都能看到那一條洶湧高漲的黑氣。
但下一刻,這條蟒蛇就碎了。
不是因為外力而破碎,而是因為內(nèi)在的力量,主動將之擊碎。
但凡是修煉降魔武道的,都會有這麼一種爆發(fā)式的手段。
向外采集天地之魔氣,內(nèi)以大怒大惡大狂大殺,此般一切種種惡念,念與氣合,養(yǎng)成一尊大魔。
要此大魔,不為降生,隻為破碎!
破碎魔頭,破碎念氣,破碎枷鎖,破碎強(qiáng)敵!!
巨蟒破碎之後,正好化作鋪天蓋地的一條條烏黑杖影。
蘇寒山的身影閃動,每一閃之間,都好像切換成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獨一無二,尊貴而平和。
這是《大慈心印陀羅尼》,三十二種菩薩護(hù)法相,本來是觀想持咒的法門。
但是被蘇寒山的根基轉(zhuǎn)變之後,現(xiàn)在形成一種,每切換一個念頭,就變換一個身形的絕世身法。
精神磁場和身法步法的運用,簡直到了一種,讓人難以分清是心靈錯覺,還是真實場景的地步。
那幾個月裏,萬餘上品靈核,協(xié)同經(jīng)營的五雷夢境,讓蘇寒山的精神元氣修為,已經(jīng)到了一種妙不可言的程度。
這個時候,曹英的身影已經(jīng)全力衝刺,到了金陵王府北部,舉起了一張弓。
這個世子,現(xiàn)在渾身都散發(fā)出高溫的感覺,眉毛、頭發(fā),流露出淡淡的血痕。
傳說中,汗血寶馬奔騰之時,流汗如血,氣血之旺盛,乃馬中龍種。
曹英乃是降魔境的高手,心意一動,猛烈發(fā)力,比起汗血寶馬來,強(qiáng)了何止數(shù)十倍。
可是這樣氣血功力緊繃外溢的表現(xiàn),隻是為了拉開那張弓,翼聖天弓。
金陵王據(jù)說是沙陀族人,所謂“翼聖”,指的則是當(dāng)年沙陀族的傳奇,唐朝末年的晉王李克用,也是後唐王朝的實際奠基之人。
李克用的翼聖神射,巔峰戰(zhàn)績,是曾經(jīng)一箭射死了同境界的陸行仙朱溫。
曹英用這一把弓,縱然遠(yuǎn)遠(yuǎn)不及李克用,但隻要真的能拉開,前三箭威脅到陸行仙,也不在話下。
現(xiàn)在蘇寒山全力閃避朱亮的爆發(fā)。
曹英一箭射去,隻要能夠有那麼一絲絲的妨礙,蘇寒山就得要正麵迎接朱亮破碎魔頭的絕殺。
“去!!”
曹英鬆開弓弦。
金箭猶如流光,一閃即逝。
但曹英根本就沒去看結(jié)果,鬆開弓弦的同時,他就已經(jīng)迴頭,全力奔馳。
他射這一箭,不是為了奢望殺敵,隻是為了給自己製造一個逃跑的好機(jī)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管那一箭的影響之下,朱亮能不能搶迴上風(fēng),之後又勝敗如何,他都不準(zhǔn)備看下去。
嗒!!
蘇寒山在那一箭靠近身體的時候,雙手合十。
箭上的鋒芒著實驚人,竟然破開他外圍防禦的數(shù)層惰性元氣,險險要碰到他念頭護(hù)持之下的身體皮膚。
可這一箭,終究還是停頓了。
朱亮手中的拐杖也頓了一頓。
因為蘇寒山留下的三十二個殘影,這個時候,也全部做出了雙掌合十的動作。
三十二相大禪定印,共同演繹禪定結(jié)界的力量。
大慈如水,玄冰禪定,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順念轉(zhuǎn)五行,結(jié)界範(fàn)圍之內(nèi),變成了淡白色晶瑩剔透的世界。
然後就在這種景色裏麵,迸發(fā)出了無數(shù)裂紋。
起源於蘇寒山身邊,蔓延到了整個結(jié)界之後,全部聚向朱亮身邊。
朱亮在一彈指的十分之一裏麵,就掙脫了三十二相共同形成的禪定結(jié)界,可是他的破碎魔頭的杖,現(xiàn)在卻需要迎上所有裂縫中迸發(fā)出的淩厲鳴響。
那種聲音,像是一個琉璃打造出來的美麗街市,突然破碎,又像是世上最珍惜的、價值連城的金屬在碰撞。
太白庚金神雷!!
這是蘇寒山運轉(zhuǎn)夢境時,接收到了太白神樹分身,延遲傳遞過來的共享內(nèi)容,達(dá)成的成果。
也是他至今為止的五髒五雷法之中,最強(qiáng)的一擊。
朱亮的身影,支離破碎。
蘇寒山的身影再動,銀光突擊,就到了曹英身邊。
曹英瞳孔猛顫:“你到底為什麼要跟金陵王府作對,我們什麼時候招惹……”
他的手腕骨,突然被一個小小的拳頭擊碎,想要抬起的翼聖天弓,脫手被奪。
蘇寒山一揮之間,弓弦就從曹英脖子上掠過。
“我來進(jìn)貨,也看看陸行仙的實戰(zhàn)打法。”
蘇寒山轉(zhuǎn)身就走,“既然都順路了,當(dāng)然也要除幾個禍害才舒服嘛。”
他尋著氣息感應(yīng),殺入金陵王府最珍貴的府庫之中,元氣化為一陣白茫茫的罡風(fēng),卷走所有丹藥靈材。
黃布如同一片秋葉,承載著孩童的身體,引領(lǐng)白茫茫的罡氣,乘風(fēng)上天。
一來一去,整個過程,也就是幾句話的功夫。
馮坤那頭趕到紫金山,在高空俯瞰下去,發(fā)現(xiàn)頭陀嶺上,並無什麼異狀,反而是另外兩個山寨,所有匪徒,也都被凍死似的。
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渾身紫光大放,立刻趕迴金陵。
饒是他這一去一迴,來的極快,等他迴來的時候,金陵王府也已經(jīng)不成個樣子。
大片大片的廢墟,四處崩散隕落的陸行仙氣息,還有一個身首分離的金陵王世子,躺在那裏。
最最醒目的,還是被席卷一空的地下府庫。
本來蓋在上麵的建築物,已經(jīng)不翼而飛,地板也不見了,那些擺滿了的珍奇藥材,半點都沒剩下。
隻留了一個黑漆漆的四方大坑。
馮坤注目良久,臉色忽青忽白,那些東西,有四成都是金陵王設(shè)法采集之後,要為他天仙門煉丹的。
“狗賊!不要被我找到你……”
馮坤牙齒嘎嘣亂響,重重一跺腳,整個金陵王府都晃了晃,沉悶巨響,遠(yuǎn)遠(yuǎn)傳開。
“我誓殺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