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yún)籠罩,月光黯淡得了無生氣,此時已過了四更,值夜的士兵都有些犯困。
展昭借著草木掩護繞過了門前的守衛(wèi),用那攀牆的飛虎爪一帶,一個空翻上了屋頂。
揭開屋頂?shù)赝咂b能瞧見裏頭黑黢黢地擺著許多箱子,展昭勾住屋頂大椽,迅捷而輕巧地落到兩排箱子中間。
月光照不進來,倉庫裏伸手不見五指,展昭摸索到身側(cè)的箱扣,才剛掀起一條縫,便有力道由裏而外撞出。
手掌邊一陣尖銳的疼痛,展昭敏捷地將那箱蓋往下一按,整個人翻過箱蓋、憑著記憶尋了個隱蔽的牆角蹲下。
周遭金器之聲乍起,聽動靜竟不下數(shù)十人之眾;展昭穩(wěn)了穩(wěn)心神,摸出袖箭、對著嘈雜之處就是一陣亂射。
“哎喲!”
“哎喲!”
被暗器命中的人自是驚慌失措,對著周遭同伴就是一陣亂砍,哀嚎聲頓時此起彼伏。
“火折子!火折子!”
不知誰人高唿了一句,展昭心裏一驚,趁亂拋出繩索鉤住房梁,在那火光亮起之前登上了房梁。
透過人群裏的點點微光,展昭才瞧見滿屋的箱子裏都裝的持刀大漢,倉庫的大門在左手邊,門邊和四周挨著牆都稀稀拉拉站著些人,這會兒都四散開去、搜查著倉庫黑暗的角落。
展昭藏身在那大梁的陰影裏,忍不住有些後怕——若是運氣不好,方才就要撞人家刀口上了——眼前又是騎虎難下,蹲在這房梁上動也不敢動。
抬頭打量打量著屋脊、方才的繩索已被扯掉了,原路返迴似乎不大可能了;低頭再看這一屋子人也都穿的黑衣,想來呆在房梁上還不如混進人群裏頭穩(wěn)妥。
如此想著,展昭往懷裏摸出幾枚摔炮——這些小娃娃們愛玩的勞什子,當(dāng)個掩護倒還不錯——蚊蟲似的黑影從空中劃過,帶著強勁的力道摔到地上,劈劈啪啪響成一片。
趁著眾人分神的功夫,展昭利落地溜下地來摸到倉庫大門邊,反手敲暈了一名身形相似的賊人、將他轉(zhuǎn)過來背對眾人、啞著嗓子衝門外高喊道:“在這!抓著了!”
一群烏合之眾聽了也都一聲一聲、語帶興奮地附和著:“抓住了!”
有人說著就要過來看看刺客的模樣,聽得一句“他身上有火藥!”又嚇得連連後退。
門上輕輕一響,大概是下了閂,遠處那虯髯大漢緩緩走過來,身旁的大門也在緩緩打開,展昭埋在身上那人的陰影裏、握緊了袖中的匕首。
“有什麼火藥?”那虯髯大漢陰沉著聲音道。
哢噠!
身後大門的咬合錯開了,展昭甚至能感覺到門縫裏透過的絲絲寒風(fēng)吹得他滿背的冷汗愈發(fā)冰冷,他心中暗喜,佯裝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
四周眾人又被嚇得一退,門外守衛(wèi)也慌了神、加了勁想快些推開那大門。
展昭將身上那人往前一扔,飛快脫身、從門上側(cè)身擠過,手中一把石灰撒到門前的侍衛(wèi)身上,兩個翻滾起身朝門外跑去。
“抓住那小子!”
身後喊殺聲四起,展昭到了大門上兩步翻過牆頭,對著李宜三人高唿道:“走!”
楊景和一聽身後的吵吵嚷嚷的動靜更是來氣——早說了帶她一起進去,也不至於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來——轉(zhuǎn)身瞧見李宜還在發(fā)懵,楊景和沒好氣地提著他的衣領(lǐng)帶了兩步,一行人沿著五丈河一路往前跑去。
張衷晚上吃得多,被這一顛簸,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地難受,等到身後腳步聲漸漸聽不見了,忙叫停了三人,自己埋頭在一旁緩勁。
楊景和道:“查到了沒有?”
話音未落,卻又聽得身側(cè)小巷裏喧鬧聲越來越近,三人聽得展昭道:“他們追上來了。”
“我們要不分開跑?”李宜氣喘籲籲道。
張衷摸著不停翻騰的胃、迴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火光——再跑下去真要吐了,正思索間聽見五丈河的水聲,他腦子裏靈光一閃,追上李宜三人招唿道:“跟我來!”
外城巡邏的禁軍少,身後的匪徒鉚足了勁地追,像是奪命的小鬼一樣纏人。
跑過清暉橋的河彎,一行人就沒了影,當(dāng)頭的幾名飛毛腿也沒了方向、站在原地不知往哪邊追。
那虯髯大漢見前頭的人放緩了腳步,趕上來怒道:“人呢?!”
“……不……不見了……”
“不見了?幾個大活人還能不見了?”虯髯大漢怒道,“都給老子找,上樹下河進宅子都要找到!要是讓他們跑了,你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一旁的小廝氣喘籲籲道:“不好進宅子啊——要是驚動了禁軍,隻怕要給主家捅婁子。”
虯髯大漢抬手給了他一巴掌,怒道:“你們就不會動靜小點?都給老子找去!”
……
一牆之隔,白蒿側(cè)耳聽完了外頭的說話聲,扒拉開捂著自己嘴的髒手,壓低了聲音怒道:“怎麼又是你!”
“白蒿姑娘大人有大量,自然不會和我計較,姑娘就算不看我的麵子、看我大哥的麵子也不會把我供出去吧?”張衷有求於人的時候態(tài)度一向很好,先是恭恭敬敬給白蒿賠了罪,又指著身後二人道,“這位是開封府的展大人,這位是楊校尉,今日欠姑娘的人情,我們都記著呢!”
展昭隨即拱手道:“公務(wù)在身,深夜叨擾實屬無奈之舉,還望姑娘見諒。”
白蒿同他迴了禮、又暗自打量了楊景和一番,大大方方笑道:“狄鈐轄和我家娘子是故交,兩位不必多禮;外頭的人隻怕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了,諸位到花廳裏喝杯熱茶搪搪雪氣,天亮再走更穩(wěn)妥些。”
楊景和聞言扯了扯嘴角——又是故交,又是個姑娘,他是在女兒國長大的麼?
張衷感念她的好意,恭維道:“我就知道,白蒿姑娘人美心善、一定會收留我們的。”
白蒿正欲堵他兩句,卻又聽得展昭道:“方才沾了些石灰,不知可否向姑娘借些油用?”
“煩請官人稍等。”白蒿客客氣氣應(yīng)了,轉(zhuǎn)頭斜睨張衷一眼、冷哼著往裏頭去了。
張衷心情正好,在這傲嬌的模樣裏瞧出幾分可愛來,忍不住望著白蒿的背影傻笑。
楊景和瞧見張衷李宜二人都癱坐在椅子上,想這大概還真是個穩(wěn)妥地方,因而敲了兩下小幾,追問道:“找到銅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