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線,狄青後仰躲過,伸手便要去奪刀,霎那間腦海裏閃過許多念頭。
正當此時,不知何人低唿一聲:“魏娘子小心,這是我大哥!”聲音分外熟悉。
那刀頓時往後收去,鋒利的刀刃在他手心輕輕拂過,有些微弱的麻癢。
狄青收迴手來站定,瞧見眼前正是張衷和百花並上珊瑚一行。
“大哥!這於發果然有問題!”張衷滿心歡喜地上來拉住他,樂道,“魏娘子說他不打鐵,半夜還偷偷摸摸地藏東西——一定是拿打鐵當幌子,暗地裏幹些見不得人的事。”
百花心裏擔憂賀蘭,見他二人聊起旁的事,心裏難免有些焦躁、轉頭便去了。
狄青心裏一急,拍了拍張衷的肩道:“先找人。”
張衷見他快步追上百花,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撇了撇嘴才快步跟上。
一行人漫無目的地找著,眼見著再往西北邊去都是通宵達旦快活的勾欄瓦子,街邊不乏喝得不省人事的醉漢、或是招攬客人的歌姬,狄青道:“前麵都是亂的很,想來那些人也不會駕車從這過,就別過去找了。”
百花執意道:“我去問問,若是真沒人看到才能安心去別的地方找。”
有的瓦子門前燃著嫣紅的梔子燈,門前花枝招展的剳客見街上行人稀少,也倚著門前的石墩犯懶,迷迷糊糊瞧見有人過來了,勉勉強強擠出幾分笑容來:“官人許久不來了,牡丹想得好苦啊。”
張衷聞言訕訕,正不知如何解釋,聽得狄青坦坦蕩蕩道:“姑娘認錯人了。”
那剳客眼皮一抬,瞧見說話這人好生俊俏,嬌嬌笑道:“認錯了也無妨,今天見過了,官人下次再來,牡丹一定記得。”
百花無意聽她調情,冷冷道:“冒昧請問姑娘,可否見過一輛馬車飛馳而過?”
牡丹驟然聽得一女子音色,頓時沒了興致,懶懶道:“汴梁城裏有多少人坐得上馬車啊?哪輛車是誰家的,一看就知道,誰會駛到這兒來招人話柄?”
話雖誇張,卻也有理,珊瑚見百花使了個眼色,當即摸出一錠銀子來遞與她,笑道:“多謝。”
牡丹接過銀子,頗有興趣地打量百花兩眼,笑道:“娘子真是通透,不知娘子是要打聽哪家哪位的行蹤,這半個汴梁的事,牡丹都知道。”
百花無意和她多說,同她點點頭便轉身去了。
牡丹望著一行人的背影,笑著將銀子揣進了懷裏。
幾人就此折返往南去,未行處多遠,竟遇上一路摸查到此的展昭和李宜二人。
“熊飛,三弟!”狄青快步迎上去,“可有什麼線索?”
展昭轉頭見百花也來了,同她點頭示意,又道:“我在巷子裏發現了蒲黃粉的氣味,想來是賀姑娘留下的。”
“蒲黃粉?”
“我早些時候去了一趟妙春堂,正好遇上賀娘子在,她替我處理傷口時用了些蒲黃粉,想來她隨身帶了些備用、沿途灑下以作標記。”展昭三言兩語帶過此事,又道,“可蒲黃粉的味道到此處便沒有了,大約是被大街上的風吹散了。”
東方漸漸發白,眾人環視了四周,都茫然起來。
展昭仔細琢磨琢磨馬車的行進軌跡,發現竟是在西邊的巷陌裏繞了好一通,而後又折往北去。
“他們為什麼要在巷子裏轉一圈又迴到大街上?”良久,百花幽幽開口道,“入了夜,不必避讓行人,何必要去巷子裏繞一通呢?”
“他們是不想讓車裏的人記住方位和距離。”展昭頓時福至心靈,“那地方就在金梁橋街不遠處。”
兩人說罷,齊齊動身往南去,還未行出幾裏,展昭忽然道:“什麼聲音?”
眾人都停了腳步、側耳去聽,漸漸地果真聽見有異動,等那聲音愈發靠近,狄青高聲喝道:“當心!”
身後巷子裏忽然竄出一批高頭大馬,拉著高大華美的馬車飛馳而來,珊瑚高聲道:“是我們的車!”
話音未落,那車已到了眼前,狄青一把抓過百花護在身後,輕聲道:“交給我。”轉身飛快地追上前去抓住馬車後轅翻上車頂。
展昭方才已抓了馬的韁繩翻上馬背,不料無論如何勒住韁繩都沒用,忽而聽得狄青在身後道:“這馬發狂了,你下去,我把繩索砍斷。”
手起刀落,展昭跳下馬去踉蹌了幾步,馬車重重地向前傾倒下來。
沒了枷鎖的瘋馬一溜煙跑沒了影,百花一行飛快地跑上前來,見賀蘭已摔了出來。
見她衣衫齊整,隻是發髻散亂,加之額頭撞了好大一塊烏青,一時又是擔憂、又是安心。
待到索迪爾駕了馬車出來尋人,一行人迴了清暉橋時已經是黎明破曉了,白芷幾人都是一夜沒睡,雪兒更是一直守在門口,此時瞧見她這模樣,頓時心裏一疼掉下眼淚來。
幾人剛上手攙賀蘭下車,百花瞧見她她手指微動,輕聲喚她:“賀蘭姐姐!”
“公主。”賀蘭雙眼微微睜開,笑容裏倒含了幾分安慰的意思,“臣女一切都好,讓公主擔心了。”說罷又合上雙眼暈了過去,
展昭幾人都是外男,方才見賀蘭形容狼狽,也不好與她同坐馬車,直到天快亮時才走迴清暉橋。
眼看著要上值了,狄青仍是放心不下,遣了張忠和李宜去衙門裏報備,他和展昭二人則留在魏宅等賀娘子清醒。
兩人也是一夜未睡,坐在這花廳上暖暖地喝著茶,空氣中幽幽的清香讓人心神安寧,不知怎的也偏頭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賀蘭和百花已收拾齊整到了廳上,展昭打量了一眼賀蘭,見她神色平靜,若不是額頭還有一塊淤青,他還以為昨夜的驚險隻是做的一個夢。
“多謝兩位大人相救。”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見外。”狄青心裏隱隱不安,追問道:“姑娘可看清賊人的麵貌了?”
“馬車晃得太厲害,我剛把蒲黃粉的藥袋係在窗戶上就被甩到另一邊、磕著了後腦,當即就有些迷糊起來。”賀蘭搖搖頭,沉吟道,“中途馬車似乎停了一陣,我好像還聽見他們說話。”
“說什麼?”
“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