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悠悠睜開雙眼,已是翌日清晨,耳邊鳥鳴啾啾,寒風唿嘯,體內卻似有暖流迴旋,精神奕奕。
藍天如洗,白雲悠悠,豔陽高照。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之事,驀地坐起身來,尋目環顧,心中頓時大凜,澀聲道:“我居然還活著?”
江辰腦中一片迷亂,分明記得昨晚霄悠發現了自己,中了他致命的一招,當下凝視查探體內,隻見身上並無任何受傷的痕跡,腦中越加迷亂錯愕,亦真亦幻,一時之間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定了定神,徒然又是一驚,思緒混亂,自己體內丹田之中那金色的泉眼,竟是微微發著紫光,但真氣卻是比以前容易受控製了,從泉眼之中緩緩流湧出來。江辰為之大愕,亦不知是福是禍,心下森然。
待江辰意識到這一點,心中不由又是“咯噔”一響,仿佛昨夜之事他隻記了個大概,其他一概忘卻了,這泉眼發紫,莫非是中了霄悠那廝所致?焉知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結果?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正所謂憂愁怨怒素不久長,轉念又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世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又何必杞人憂天,自尋煩惱?聽天由命就是。”一念及此,頓時大為輕鬆。
此刻他才注意到他正處於一片山穀之中,自從從幻境出來便不知曉這裏是哪。這時,不遠處的山林中突然響起陣陣豪邁的歌聲,樹葉沙沙,群鳥驚飛,幾個獵戶背著弓箭,提著矛叉走了出來。
江辰此刻恨不得插雙翅膀離開這裏,高聲問道:“幾位大哥,請問這裏是哪?”
眾獵戶愕然片刻,應答道:“這裏是天穀山,你難道不知道?”
江辰也不知道天穀山在哪,即刻又問道:“請問從哪條路下山呢?”
眾獵戶指了指北邊山巒疊嶂處,笑道:“穿過前麵的山穀便是下山的路了�!�
江辰順著他指的方向一望,遠處數峰清苦,橫雲斷霧,清麗如山水墨畫,正要道謝,驀然間,一陣愕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凝神聚氣,定目遙望,那極遙遠處的山峰一角,竟是白雪皚皚,透過隱隱約約,飄飄渺渺的白霧,隱約見有一座高聳挺拔,巍峨的山峰直插入雲霄之中。
當下天氣雖冷,但卻不至於下雪,突然之間他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下意識詢問道:“對了,幾位大哥,請問距慶環城有多遠呢?”
一語即畢,眾獵戶對望一眼,相視一笑,笑道:“遠得很呢,慶環城在中原,這裏可是西北交界之處呢�!�
江辰一怔,又驚又愕,失聲道:“什麼?”他分明記得自己離開慶環城不遠,便進入了幻境,一時思潮洶湧,心中一凜,一念閃過:“難道這幻境具有穿越空間地域的能力,還是自己昏迷之後被人……”
想到這裏,寒意森然,頓時一陣莫名的後怕,徒然又是一驚,冷汗滿背,仿佛掉入深不可測的冰淵寒窖之中。忽而想起了什麼,環目四望,那苗女也是不知所蹤,本打算向她要迴自己的望舒玉佩的,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氣餒。
眾獵戶見他如此表情,驀地一愣,麵麵相覷。
“罷了,當下還是趕緊離開此處罷。“江辰歎了口氣,不再猶豫,收斂心神,拱手作別。
……
山路迂迴,兩側青鬆橫斜,怪石嶙峋,桀然天半。
江辰此時毫無心緒,思潮洶湧,隻是不斷迴憶著昨夜一切。
當下寒風如割,原本猶為寒冷,但他體內卻暖洋洋的毫無冷意,全身仿佛充滿了使不完的氣力,江辰走了片刻,看天高地遠,萬水千山,白雲悠悠,碧水遙遙,他的心情又漸漸舒暢明亮,說不出來的淋漓暢快。
豔陽當空,山水明麗。山道迢迢,蜿蜒北曲。遙望北邊天際,風起雲湧,黑紅色的彤雲滾滾奔騰,遮擋了半壁青天。
中午時分,江辰到了北暮嶺。此處距離最近的城縣尚有三十餘裏地,正好又是兩條大道交匯之處,馬嘶人語,極是熱鬧。
ヒ惶烀懷怨飯,昨日又是吃了霄悠一記,昏迷了一天,今日又是趕了如此長的路,當下真氣渙散,又累又餓,聞見酒肉飯香,更覺難耐。
此處人頭聳動,來來往往,尋常百姓居多,不乏有偶爾見有修真之人。
江辰仰頭一望,前麵正有一座客棧,主樓高達三層,鉤簷飛角,紅牆綠瓦,頗為壯麗,雄立於河邊。
江辰剛邁進客棧大門口,忽然聽見裏麵傳來一聲盛氣淩人的叱嗬:“小叫花子,這也是你能來的地方?去去去,滾到別處去要飯�!�
話音剛落,客棧內哄笑聲大作。
江辰心中頓時有氣,忽而一怔,埋頭打量自己,這才發現自己經過昨日打鬥,頭發淩亂,自己本是青鞋布鞋,此刻已是破破爛爛,髒髒兮兮,衣條飛舞。旁人無不指責大笑,極之不屑,敬而遠之。當下恍然大悟,那小二定是把自己當作要飯的叫花子,自己也是臉頰一紅,著實尷尬萬分。
豈料滿屋中人竟像是串通一氣,都有心拿他開涮解悶似的,一個錦衣高帽的年輕公子便從座上笑嘻嘻地站了起來揚眉道:“小叫花子,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好歹也算是一個人,難道看不出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嗎?”聲音輕狂張揚。
ズ逍χ聲此起彼伏。
那年輕公子見眾人都支持自己,一起作弄這小叫花子,大為得意,笑道:“小叫花子,聽好了,本公子乃是雲界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堡的林修,你叫我三聲好爺爺,我便給掌櫃打聲招唿,讓你進來,還請你大吃一頓如何?”有心戲弄江辰。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拍案絕倒,便等著看江辰如何叫他爺爺。
江辰一生之中從未受過這等無謂的侮辱,聽到滿堂惡意而尖銳的嘲笑,正想出手教訓此人,一念想過:“此處自己孤單寡人,人生地不熟,如此貿貿然行事,怕是要吃大虧。”但當下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麼,是了,龍霆大哥贈送的自己幾錠金子。
一念閃過,心中一動,又暗道:“現在到了這地步,總要吃飯,不得不動用了。”當下毫不猶豫,便從懷中掏出幾錠金子,眉毛一揚,高聲道:“掌櫃,我現在能進去了麼?”
眾人見之,一片嘩然,突然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那林修一愣,麵色著實不好看,實在想不到他一個小叫花子,如何拿出這麼多金子,隻道是瞪了江辰一眼,暗自咬牙切齒,不做聲色。
見眾人此刻沒話說了,江辰剛踏步邁進客棧,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數十雙眼睛都怔怔地看著江辰,滿嘴醇油都化作了酸苦餿水,均蹙眉想道:“他奶奶的,這小叫花子哪來這麼多金子?”
剛想坐下,又有一個人起身將他攔住,陰陽怪氣的笑道:“小叫花子,這些錢莫非是你偷竊的罷�!边@一句話點醒了眾人,眾人無不嘩然笑之。
“你說什麼!”江辰循聲望去,此人正是掌櫃,雙目灼灼的盯著掌櫃。
“他說你這些金子是偷的!抑或你是畜生變的,聽不懂人話麼?”林修忽然走了過來,瞪著江辰,厲聲嗬道。
眾人聞言,哄笑更甚。
如此出言侮辱,江辰怒不可遏,轉頭看向林修,瞳孔緊縮,心頭一熱,惱羞成怒,再也按捺不住,沉聲道:“你再說一次看看?”真氣隨念,轟然暴漲,發散而出。隨後重重地哼了一聲,一甩手將杯子摔擲。
眾人變色,噤若寒蟬,紛紛飲酒,裝作沒有瞧見。林修的幾個仆從大聲唿喝,挽著袖子剛想要衝上前,卻被他怒斥喝住。
林修一怔,又驚又異,呆了片刻,上下審視了江辰一遍,眉頭一緊,道:“哦?原來是修真之人,那又怎麼著,說不過人,難道便要動手打人了麼?”但此刻他卻是不怕,畢竟自己乃林家堡的公子,而自己也是修真之人,幾位隨從也是有一定境界。
林修雖然跋扈囂張,但畢竟是雲界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堡林遠玄的兒子,知道越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越不能太過仗勢欺人,以免落人口實,給家族的仇黨以可乘之機,當下隻能強忍怒意,坐迴座位連灌悶酒,暗自咬牙切齒,尋思如何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好好報複。
當下掌櫃麵色也不大好看,畢竟江辰讓林修在自己這裏下不了臺,並且臉上無光,心中忐忑他會不會報複自己,但自己終究也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人,瞧江辰此刻神色,心中也是懼怕萬分,驀地臉色一轉,咳嗽了幾聲,故作可憐狀道:“唉,這位公子,請你還是到別處去罷,你穿成這樣,這…真的…”
此話一出,眾人剎那間轟笑,江辰下意識環視過去,隻好強忍笑意,鴉雀無聲。
那林修見又找到話柄,有機諷刺,高聲道:“掌櫃說得沒錯,他若是在這吃飯,我們大家都走�!闭f罷,便站了起身,眾人見之,紛紛起身,滿屋**。
“唉,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們小本生意,你讓我如此是好啊。”一言即畢,掌櫃又把頭一轉,微微低下,用手擦了插眼眶。
江辰也頗為尷尬,但他從小終究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掌櫃是何用意,心中如何作想,此刻氣不打一處,咬了咬嘴唇,冷哼了一聲,道:“我走便是。”
話音剛落,驀地一個清脆的聲音淡淡道:“怎麼,有錢也不能進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