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運轉真氣,氣機牽動,卸去四周一波波殺氣:“你與靈音派的恩怨,與我何幹?我又何須殺你?”
那神秘人微微一哂:“哼,你殺我,等於毀了你自己。”
“我當然沒有這個本事。”江辰不緊不慢地道:“誰知道你究竟會不會食言呢?”
“哼!”那人的冷哼充滿了嘲弄:“你不殺我,是因為你已經不在是過去的你,那個無知的小兒。”
幾句不明不白的話,終於令江辰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之色:“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人指向白茫茫,浩蕩蕩的蒼穹,“你若殺了我,便代表你怕了它!你怕蒼天,你依然被命運,這世間所謂的真理所束縛,你仍然活在‘人世’之中,那這個主宰蕓蕓蒼生的天命同樣主宰著你!”
“所以縱然你殺了我,你也完了。你心中將永遠留下對天命恐懼的陰影,活於‘人世’之中,你的境界將遲滯甚至倒退,你再也不會有突破歸墟的機會!”他的語氣越來越沉著,在江辰不知不覺下,又漸漸掌握了對話的主動。
“你的言辭可笑之極。”江辰厲聲道:“你不怕我真正殺了你?”
那人靜靜地看著江辰:“你不會的,因為《界?天衍》,你的‘界’已然從‘人界’之中向外邁出了一大步。因此,你的心境、你的道境,以及你心中所想,才會提升至此。”
江辰身軀劇震,如遭重擊,轉瞬眉頭一皺,道:“突破歸墟?”
瞧著江辰變幻不定的麵色,他的笑聲充滿了嘲弄:“你能到達此境界,證明你做出了選擇,你要活下去,你又覺得不服,覺得不公平,向上蒼挑戰。”
“天命若是給了狼,羊就要被捕食;若是給了羊,狼就要餓死。如果可以,我並不想走到如今這一步,可惜冥冥之中自由天意推動,三千大世界之外亦有神界左右。”那神秘人的言辭咄咄逼人,發起了最致命的一擊,“命運的因果循環實在玄妙,說到底,便是形如輪迴,天道恆在,往複循環,不曾更改……”
“突破歸墟,神界?”江辰臉上第一次露出此般震驚的神情:“難道三千世界之外真有神界?”
“不錯,但並非如世人所言一般。”那人平靜道。
江辰心中湧起了一絲疑惑:“那究竟是怎麼樣的?”
“將來你會知道的。”那人淡然道:“聽好了,這世界萬物,有光的地方必然就有影;隻要有勝者這一概念,就同樣會有敗者存在;因利己心願而想要達成和平最終會導致戰爭;因為守護愛所以才會衍生仇恨。它們之間都有因果關係,無法被斬斷,這就是本質。因為你得救了所以才有人死亡,不是嗎?”
江辰腦海之中又掠過瑾茗的音容相貌,心中湧起無盡哀傷,嘴唇泛苦,澀聲道:“瑾茗她是因我而死的。”
那人歎息一聲:“正如人妖兩族,正邪兩道的糾紛一般,千萬年般糾纏下去,這就是所謂的輪迴,你都還沒從過往的那些傷痛中領悟到什麼嗎?”
“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江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澀聲道:“你究竟想我怎麼樣?”
“現在開始明白了一些了麼”那人目射異彩,道:“我不是想你怎麼樣,而是來助你。”
“助我?”江辰一怔,話音剛落,立腳處鬆軟下陷,驟然變成了一個七色漩渦。他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整個人被沙渦莫明其妙地吸了進去。
剎那間,天昏地暗。
馬燈般掠過一個個幽深的虛空結界,結界之中蠕動,像無數惡的大嘴,晃閃撲動。頭頂、腳下、身側,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無數如冰塊破碎滾動的聲音越來越響,如同翻滾的霹靂,震耳欲聾。
霎時,江辰體內的真氣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整個身軀扭曲成一個奇異的姿勢。與此同時,周圍的七色漩渦突然印出一個個閃耀著光芒的符篆,每一個符篆都在舞動,像無數翩然起舞的飛花落葉。
而他好像也化成了一個符篆,似靜止不動,又似沉浸入一個越度極限的世界,瘋狂舞動,千奇百怪的歡欣快感猶如排山倒海,巨浪滔天,將心靈徹底淹沒。
漩渦上的符篆已經變成了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偶,淡碧色的肌膚,純淨如月光地眼睛,柳楊般柔軟起伏的手臂。
無數人偶曼妙舞動,漩渦隨之紛紛塌陷,崩潰分離,微弱的光線從黃蒙蒙的上空透出。
江辰吃了一驚。目光迅掃過四周,搜索那人的蹤跡。
在心靈深處,驀地響起那人依舊沉著的聲音:“離開這裏。”
“你什麼意思?”江辰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心中卻是知道那人不會為難自己。
隨著歎息聲,上空緩緩飄落一片葉子,滴溜溜地飛舞。那葉子像一枚熟透的果子裂開,現出那人幽靈般地身影。
江辰暗叫古怪,那片葉子明明細小。藏不下一個大活人,但眼前的這人卻和真人大小無異,這種矛盾的反差甚至讓他懷疑自己變小了。
更加令江辰驚訝之事,那人周身的黑色煞氣徐徐散開,麵容卻仿佛水中倒影,急劇蕩漾搖晃,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仿佛在哪裏見過,但卻又想不起,毫無頭緒,並且一轉眼卻又要忘記他的相貌。
那人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道:“這便是六道輪轉界了。”
“六道輪轉界?”江辰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望舒劍無聲無息朝著周圍地刺出。轟然聲中,望舒劍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辰大驚失色,破天荒第一次,刺出去脫手的望舒劍竟然迴不來了!神識完全失去了和望舒的聯係,任憑他怎麼唿喚。也感應不到望舒。
“六道輪轉界,是世間萬物的世界。人也好,妖也好,神器亦是,隻要是萬物,就會被活活困住,在無限的時間中漸漸老死、消亡。”那人的聲音重新在江辰心中響起,他霍然轉身,那人盤坐在江辰地左後方,澄澈的眼球裏,不斷滾*晶瑩閃爍地水珠。水珠流下來的時候,開始變得渾濁。
“最燦爛的星辰。也會墜落成暗沉的隕石。塵歸塵,土歸土,這是一切生靈的命運,也是你的。”那人伸出手掌,接住從眼中滾落的水珠,低下頭,輕輕一吹。
水珠飛散,紛紛揚揚,灑落在那群人偶的身上。它們碧色的皮膚變得暗,起舞地肢體漸漸僵硬,最終凝固成一座座冰晶像,被越來越多的水珠覆蓋。
江辰忍不住汗毛倒豎,生出深深的忌憚。此人和尋常的高手的確大有不同。在他所遇到的一幹高手中,即使強如羽,出手時也是光明正大,有跡可尋,哪像此人這麼詭異難辨?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燙的目光恢複了冰雪的寒冽:“今日隻有靠你自己才能走出此界。”言辭決絕,不容置疑。
江辰的心驟然一沉,聽他的口氣,擺明是如果自己出不去,便是此生被關在這裏麵了。
他腦中急思對策,冷靜問:“你是否還記得你之前的許諾?”
那人笑道:“你在害怕?怕你出不去,怕你一輩子被關在這輪迴結界之中,你怕死?”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所謂的六道輪轉界能困住我多久!”江辰厲嘯一聲,施展帝俊決中的“遁形”,騰空躍起,全力催動真氣,如一顆急的流星衝向天空。
帝俊決之“遁形”便是當日在軒轅神殿中所學,腳踏五行,掐指為決,幻化虛無,憑空遁去。
當務之急,江辰要先逃出這見鬼的六道輪轉界,否則隻能變成砧板上地魚肉,任由他宰割。
“越是掙紮,你就越逃不出去。”那人穩穩地盤膝而坐,看也不看江辰一眼,神色漠然得如同一尊沙像。
四周出現了無數個符篆,化成翩翩舞動的人偶,簇擁著他向上空疾飛。遁形一式,如同無數人偶托舉著他飛射,將度揮到了肉體地極限。掠過耳畔的風像燒熱的刀子,軀體與空氣的摩擦聲嘶嘶作響。要不是魔身已成,江辰的皮肉可能會因為過熱而燒焦。
一口氣衝出了十多裏,頭頂上空,還是黃蒙蒙一片,昏暗無光。江辰一陣焦急,不停向上疾衝,轉眼又攀升了近百丈高。然而,渾濁的天空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無論他飛得多高,始終衝不出去。
他心裏暗暗寒,剛開始,自己是向下陷落沙渦的,要想衝出這裏,理應向上闖。但上方似乎是個沒有頂點的蒼茫虛空,又或者隻是一個幻象的世界。
“困獸猶鬥。”頭頂上,驀地傳來那人冷淡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出現在上方一丈處,細密的水珠從他眼裏汨汨流出,灑灑罩下,如同影子徑直穿過江辰的身軀,讓江辰覺得眼下的一切都是虛幻。然而簇擁身邊的人偶卻一滴滴水珠被包裹,變成冰晶像,紛紛墜落,告訴他這絕非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