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玄怒叱一聲,正要衝向允天,被江辰輕拍頸後動脈,身軀一軟,倒在了地上。“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笙兒,你來看著他下。”江辰輕歎道,將楚若玄遞給離笙。避開了她疑慮的目光。
“嗖”,允天掌心微吸,被扔下去的那人從溝壑深處緩緩浮起,早已全無生氣,變成了一具白骨。
“短短一息,居然血肉無存,也沒有任何傷痕。”允天道:“這屍骨,這不是法力或者妖力所致,更像是某種密咒之術。”
“咒術?”
“不錯,相當於令人飛衰老的咒術。整個蒙界如同一個熱氣騰騰的毒缸。飄滿咒術的毒氣。而神識越強,對咒術的免疫也越高。所以你我暫時安然無恙。”
“如果真是咒術,施術者又是誰?難道是蒙界?”
“是它,或者它們。”允天淡淡地道,“仲罰地日誌裏寫得很清楚。”
“它又是什麼?”江辰將信將疑。
“你覺得蒙界是什麼?”允天反問道。
江辰搖搖頭:“我隻知道它擁有異乎尋常的精神力量,可以與你我強大的神識產生共鳴,令我們出現幻覺。”
“真的是幻覺嗎?”允天沉思了一會,道,“與其說是幻覺,不如說是時間地無限可能性。”
“什麼意思?”江辰聽得雲裏霧裏,“你是說蒙界並不會令人生出幻象?”
“也是,也不是。”
允天模棱兩可的迴答讓江辰更糊塗了:“我親身經曆了兩次幻象,難道還有假?”
“誰又能徹底分清世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允天道,“在蒙界,仲罰見到了數千年後的光景,你目睹了數年前的片段,而我親眼看到雲界毀滅的驚人一幕。”
“雲界毀滅?“江辰脫口道,如果是真的會應驗,那可不得了了。
“所以蒙界很可能是一個宙地裂縫,可以呈現出在不同的時光裏,生地景象。隻有神識強大的人才能感應到。”允天沒迴答他,繼續道。
“宙的裂縫?”江辰新奇地道:“時間也會有裂縫?所以蒙界通向了不同的時光?就像是未來、過去、現在的某些片段掉進了裂縫,從而讓我們親眼目睹?”
“如果隻有這個解釋,哪怕它再匪夷所思,也是正確的解釋。”
“這和幻象有什麼關係?”
“即使麵對相同的選擇,一個人早一刻,遲一刻,早幾年,晚幾年做出的決定可能會迥然不同——這就是時間的無限可能性。我們遭遇地幻象,也許隻是蒙界讓我們重複經曆一些選擇,或者說是我們內心深處渴望再經曆的選擇。”
“而隻有宙的裂縫,才能做到這一點,才能生出無限的可能性。”允天斷然道。
江辰心中一驚。莫非跳入海井時。他看似義無反顧,其實心裏還是存了一絲猶豫,所以才會生出重返鎮仙殿,再次抉擇地可能性?逃出亡獄海後,我下意識地希望能見到離笙,所以生出了她立在曠野唿救的可能性?
“就像無數條分叉的路,我們雖然已經走在了其中一條路上,但蒙界可以令我們有機會經曆那些並未選擇的岔路。”江辰恍然道,“蒙界就像一座時間的迷宮。”
“它或者它們就是生活在這座迷宮裏的生物。”允天讚賞地看了江辰一眼,聲音冷漠而平靜。“要摸清迷宮,自然需要足夠數量地探路石。”
江辰不置可否,道:“再神奇的生命,都隻是生活在不同地世界中,而它們竟然屬於‘世界’的生命,難怪如此可怖強悍。”
離笙厲聲對允天道:“我決不允許你再碰這些人。”月影水劍嗆然出鞘。
允天瞧也不瞧她一眼,江辰俯視溝壑。轉開話題:“下麵可能接近蒙界地核心。所以人一扔下去,立刻加衰老成骷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徹底擊敗蒙界,我們必須親自下去。”心念一轉,想起隱懷的話,又道:“那群人太弱。跟著我們也隻是白白送死,沒什麼大用處。”
允天深深地望著江辰。再看了看離笙,突然大笑:“大丈夫行事,何必為了一個女人束手縛腳,委屈了自己的心意?”笑聲轉冷,目光掃過人,“都跟著我下去,否則本座一個不饒。”
“休想。”離笙靜靜地立在那群人的身前,直視允天,目光比月影劍更清冽。
江辰暗暗叫苦。隻好對允天好言相勸:“大師兄,此時此刻,你我幾人必須齊心協力,才有希望共渡難關。”
那群人地臉上紛紛露出感激之色,幾日來擔驚受怕、飽受折磨的鬥誌早已潰散,暴露出最軟弱的一麵。
趁允天躊躇不定時。江辰袍袖一卷,迅暴漲,施展袖裏乾坤術,將百來個人吸入廣袖,隻留下兩個奄奄一息的魔教弟子。這麼一來,探路石有了,允天的麵子也給了,相信他不會拒絕。
果不其然,允天默許了江辰的行為。
離笙倔強地擋住剩下的兩個人,寸步不退。江辰低聲道:“我體內氣息縈亂,毫無再戰之力。你非要逼得我和允天翻臉,死在這裏麼?你就不怕惹麻煩?這兩個人老弱不堪,就算放過他們,也必死無疑。”廢物利用這四個字,江辰自然是不能對離笙言眀地。
離笙茫然地看著江辰,欲言又止。江辰不由分辯地將她拉到身邊。允天順勢抓起兩個人,妖袍飄飄,向下飛去。江辰袍袖展開,放出那群人們,吩咐他們待在原地看護楚若玄,帶著離笙跟上允天。
地下的山巖完全崩裂,像撕開的血肉,向外翻卷,**出腐爛般的青黃色。內裏凸起一條條管狀物,色澤紫黑,非石非鐵,猶如藤蔓縱橫交錯,貫穿了整片地巖。
那兩個人陡然唿吸急促,頭枯落,一條條皺紋像蛇群爬上臉頰,肌肉急萎縮,直到變成薄薄的一層皮,緊緊裹住了凸出的骨骼,看上去十分恐怖。
允天冷哼一聲,雙掌運息,按向那兩人背心,一麵將精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對方體內,一麵觀察他們的變化。“噗哧噗哧”,兩個人的眼珠掉落,憑空蒸,皮膚慢慢銷蝕,直到剩下慘白的骨骼。
江辰趕緊瞧向離笙,出乎他地意料,雖然深入蒙界核心,但她的容顏一點沒有衰老的跡象。難道玉葩真有神奇的功效?
“一定是咒術,否則我輸入的妖力不會毫無作用。”允天丟下兩具骷髏。落在一塊圓地巖石上,伸手摩挲。
江辰也覺得這些山巖形狀太過古怪,忍不住彎下腰,摸了摸凸起的管狀物。它不像石頭,溫潤而稍帶彈性。剎那間,悲厲痛楚的哭嚎千軍萬馬般湧來,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銳慘烈,各種不甘、怨恨、淒厲的情緒像火山噴怒吼。
“怦——怦”,手心隱隱傳來管狀物的跳動,仿佛沸騰地血管。燙得手心灼烈。如果沒有魔身體,此刻他的手大概已經熔化了。江辰大吃一驚,目光所及,周圍赫然是一根根奔騰跳躍地粗大血管,宛如鮮紅的巨蟒盤旋,將他重重纏繞。
視野內,血流成河。恍惚中。一道道金黃色的刀氣破空飛來,縱橫四射,紛紛斬斷血管。血管抽搐扭動,啪啪亂跳,出悲怨地慘叫。泉水般噴濺的血流中,那雙詭怪恐怖的眼睛出現了。
“我不會死。我的魂魄將永遠守候於此。以我殘存的血、肉、骨、灰,以我畢生的痛苦、悲慘、憤怒、不幸。永遠詛咒這個地方,詛咒所有背信棄義的生命。”江辰地神識中,清楚傳來了怪眼的聲音。
這聲音,空空洞洞,沒有一絲起伏的感情。仿佛所有的屈辱、哀怒、怨憤、痛苦已被絞碎,銼骨揚灰,隻剩下了深淵般的絕望。就像一個人用鋒銳的鐵鋸,一點點鋸開自己地脖子,臉上還帶著漠然的表情。
這一刻。江辰仿佛被怪眼占據了神識,內心灼燒著怨毒地火焰,恨不得大肆殺戮,毀滅一切,毀滅自己。
體內魔胎轟然跳動,一粒黑點破入神識,旋轉膨脹,化作滾滾巨輪,散出來的冥冥魔氣令他神智一清,眼前幻象倏地斂去。他的手依然放在巖石上。管狀凸起物也紋絲不動,隻是他的手掌血淋淋的。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一樣。
江辰瞪著手掌,大聲喘氣,胸膛起伏不定。神識內的巨輪嫋嫋消散,他心知肚明,魔定然在魔胎裏留下了神秘的力量,好令他應付蒙界。
“是它!”允天厲喝道,猛然抽出緊貼巖石的手掌。他似乎也不好過,麵容僵硬,額角滲出冷汗,右手不停地滴淌血水。
離笙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們。
“你也看到了?”江辰喘息著問。
“我不會死。我的魂魄將永遠守候於此,以我殘存地血、肉、骨、灰,以我畢生的痛苦、悲慘、憤怒、不幸,永遠詛咒這個地方,詛咒所有背信棄義的生命。”允天緩緩念道,麵無表情。在幽深的地窟內,他森寒的聲音宛如一個徘徊的幽靈,聽得人毛骨悚然。他冰冷的目光從江辰身上掃過,仿佛他就是那雙詭秘的眼睛,出惡毒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