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必要客套,我們隻是交換。”燎月的身影緩緩浮現出來,淡淡地道:“你要脅老夫,老夫不得不從,何來多謝一說?”
江辰微微一笑:“觀空舍執,直見真如。原來前輩是一個視世俗情禮為糞土地高人。是我虛偽了。”
燎月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你倒是了解老夫。”
“然而非世俗之人,為何糾纏於俗世之中?”江辰好奇地問。既然他不好名利權勢,勘破世情,為何要偽裝成燎月,屈身允天?
“你早已迴答了。”燎月仿佛拈花而笑的得道高僧,和江辰打起了機鋒。“隻為觀空舍執,直見真如。”
“何謂空?何謂執?何謂真如?”
“問你。”
“為何反倒問我?”
“我的空非你的空,我的執非你的執。所以需問你。”
江辰咄咄逼人:“殊途同歸。何來你我之分?即存你我之分,如何直見真如?莫非真如也分你我?豈不聞大道歸一?”
燎月大笑:“我的迴答可是你的疑問?”
江辰頓時語塞。如果他迴答是,那麼無論燎月說的是對還是錯,都是他地答案。如果他答否,那麼他又何必去問?燎月這句反問,恰好巧妙解釋了你我之分。
“你也算是一個妙人。”燎月頗有興趣地看了我幾眼:“你特意留下來。絕非是為了向老夫道謝吧?”
江辰坦言:“是,我本來打算要脅你一輩子。本想使勁花巧手段。要你幫我除掉允天。但現在我不準備這樣做了。”和燎月這樣特立獨行的聰明人說話,任何粉飾偽裝都沒有意義,都會被對方一眼看穿,所以不如幹脆講實話。
“為什麼放棄了?”
“因為你早已迴答了。以前輩的道心,如果不願幫我,如何威脅利誘也沒有用。”
“你心誌不小,竟然敢和允天正麵作對。即使是那位護法大人,怕也沒有這樣的豪氣。”
燎月深深注視著我,“也許我會幫你呢?”
江辰微微一笑:“原來我的答案。卻是前輩的疑問。”
燎月一愣,江辰深深一揖,轉身而去。石壁透明如水,卻照不出他的身影。他忽有所悟,喝道:“問你!”
燎月有些不解:“問我什麼?”
“前輩剛才問,你地迴答可是我的疑問?我卻說,要問你呢。”
“不問何來答?”
“無答何來問?”
“好小子!這麼不服輸啊!”燎月仰天大笑,“緣何白雲遮不住?”
“一山更比一山高。”江辰曼聲吟道,飄然穿過鏡門。在這一刻,他感到自己離“空”的境界是如此接近。
眾人早已在洞窟中等候。出乎意料,這裏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妖物看守。江辰略一思索,道:“妖兵一定被調往通向中州的各路天險了。”以燎月之能,加上上萬妖軍,允天自然認為他不可能無聲無息地闖過天險,所以這邊也就不再布防重兵。轉念想到,身為歸墟境界的允天,想必比燎月的境界要高,而燎月表麵上臣服無從難,允天又不知道對方是個冒牌貨,以燎月地法力,模擬出妖氣並不難,因此雙方暫時相安無事。
但允天對燎月的疑心怕還是有地。雙方並非鐵板一塊,江辰仍有可趁之機。
當鏡門緩緩凝結成石壁時,眾人們開始歡唿雀躍起來,楚若玄也在歡笑,但難掩失落之色。我沉聲道:“總有一天,我會迴來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們,大聲喝道:“有我江辰在,就有你們在!”
眾人們一雙雙眼睛閃過崇拜仰慕之色。從蒙界脫險,到抗過玄劫、奇跡般地複元,再到如今帶著他們安然逃出北洲。江辰以鐵一般的事實,在眾人們心中樹立了絕對的威信。
相信力量,世人大多如此啊。江辰在心中冷笑,隻有離笙才會在他是一個法術低微的小人物時,也對他不離不棄。
“我們該去哪兒?”離笙問道。
“陰陽渡。”江辰早已做好了打算,“那裏與南橋山接壤,朱家滅門後,陰陽渡便成為中州最荒涼的地方。我們暫時在陰陽渡安身,等待時機。”
眾人即刻啟程,順利地穿過千兮窟。在江辰的神識*下,幾百個隱匿在煙嵐山上的妖怪斥候被一一揪住,當場格殺。確定無妖漏網後。他們才站上望舒,向陰陽渡地方向飛去。
炎熱地晚風撲麵,滿圓像嵌在藍色果露裏的金橘,中州已是盛夏季節。望舒直衝雲霄,下方的煙嵐山漸漸成為模糊的一點。直到此刻,江辰才完全放下心來。
途中。他找了一家成衣鋪,取了幾百套男子服飾、笠帽,讓眾人換上,自己也用《七十二變》改變了形貌,將近黎明時分,他們在一座小城裏落下歇腳。
城內黑燈瞎火。一片沉寂。街上到處是散著臭味的垃圾,不時還能見到腐爛的屍體、斷折的刀劍。沿街。有幾座屋舍已經坍塌,裏麵空無一物,隻剩下黃慘慘的門板“吱呀呀”地搖晃。
離笙蹙眉道:“這裏似乎也不太平。”
江辰從一具趴伏在街角的新鮮男屍前站起身,道:“人地屍體、妖地屍體都有,腐爛程度也不同。可見時常會生人、妖之戰。這是好事啊。”
眾人們迷惑不解,江辰解釋道:“此城早已淪為妖怪的勢力範圍,人類哪敢和他們明鬥?如今人妖爭鬥不斷,說明北極聖地雲虛宮已經控製不住這些小城鎮了,被欺壓地人類開始反抗。允天的主力大軍應該是一分為二。大部分在北洲,另一小半圍住了北極聖地的各處天險、以及中州的大城、交通要道,這裏就變得兵力薄弱。”
“我們幹脆把這裏地妖怪全部殺光。”一個年輕人躍躍欲試。
“這樣豈不是自暴行蹤?此行我們要低調,少管閑事。不要忘了,你們要留著有用之身,振興魔教。”江辰訓誡道。
前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朱漆脫落的店門緊閉。簷上斜伸出來的繡桿挑起一盞昏黃的風燈,燈光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敲了半天門,才聽到慢慢跑出來的腳步聲。門被拉開一線。一隻烏溜溜地眼睛透過門縫朝他們瞧。
“人?”他謹慎地問道。
“是啊,我們是行商的人類。一時迷路。錯過了宿頭,還請店家行個方便。”江辰把一錠金元寶塞了過去。如他所料,這種破舊地小客棧,多半還是人類經營。
“是人就好。”夥計接過金元寶,明顯鬆了一口氣。
進門後,江辰才現夥計手裏緊緊握著一柄鋼刀,當下試探道:“最近行路可不安全啊。”
“待在家裏也一樣,都是妖崽子們害的。”夥計開始訴苦,“上月初的半夜,城南兵器鋪的老東家就被妖怪殺了,妻妾也被先奸後殺再奸。一些人類開的大店鋪都被洗劫一空,劫財還要害命。這不,我們睡覺的枕頭邊上,都放著刀劍呢。”
“幸好最近妖兵少了許多。”
“都往北極聖地去了唄。北洲這一迴幹得漂亮,直接端了妖崽子們的老窩,真替我們解氣了!聽說殺得北極聖地血流成河,雞犬不留!要我說,咱也殺,咱也奸,搞死妖崽子們!”夥計說得眉飛色舞,拳腳飛揚,差點把手上的燈籠也甩出去了。
江辰隨意附和了幾句,夥計領他們上了樓,打開十多間廂房,道:“各位人太多,隻好麻煩你們擠一擠了。”
江辰暗叫失策,以後住店必須分批才行。否則百來個人聚在一起,遲早令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