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白雪紛飛，大地上無盡的白雪皚皚，李小禾就這麼站在梁府門外，這次他的心卻比這冰天雪地的夢境還要冷漠，他就這麼看著那個始終沒有迴頭的背影慢慢遠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直到良久默默地迴過頭來，卻看到梁府被一片火光籠罩，他也沒有驚唿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看到梁子喬，看到了梁老爺子，看到了陸廣，看到他們都在大火中掙紮，直到最後隨著偌大的梁府一起化為灰燼。


    然後自己的身體也跟著燃燒起來，他卻感覺不到疼痛，然後聽到了涅焚的笑聲，他發現自己正被關在涅焚的煉丹爐中就這麼燒著，他緊咬著牙關，隻是雙目死死盯著涅焚任他這麼煆燒自己。


    李小禾不知道這一夜這樣的夢他做了多少次，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那個牆洞中的小床上，隻覺得渾身冰冷，那一旁正灼灼燃燒的爐火再也沒有以前的溫熱。


    緩緩直起身來，走下床，繞過丹爐走到屋前，他看見涅焚如同昨日一樣，還是那樣一動不動閉眼坐在爐前的蒲團之上，他沒有出聲，就這麼淡然的看了涅焚一眼，然後輕聲走出門去。


    陽光灑下，小樓周圍的藥草叢中熒光點點，但是看著那些藥草叢上蓋著的那層白霧，卻隻覺得那飄著的是一層血霧一般，整個藥園都是汙紅一片。


    直到在那小樓門前這麼站立良久，突然聽到“吱吱呀呀”的叫聲在小樓後麵響起，走到樓後麵的那個小院子便看見一隻小猴子正在那裏上下蹦跳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便走了過去把那猴子抱進懷中。


    看著懷中睜著大眼睛對自己張牙舞爪的小猴子，李小禾這時突然覺得離兒是對的，自己真的不如這隻小猴子。


    然後他解開了猴子脖子上的繩索，把它從懷中放下，隻在心中念道“小黃，你自由了，你可以到處去玩了，你可以去找離兒了，可是我的自由，我的快樂在哪裏，我又可以去找誰訴說心中的痛楚！”


    那小猴子被他解開了脖子上繩索卻還是兩手撐地站在那裏也不逃走，兩隻眼睛就這麼盯著他打轉，李小禾也不去理他，轉身便向藥園外走去。


    走出藥園被外麵的清風吹拂著才覺得疲憊的身心舒服了許多，望了望北麵的良木樓，此時正是該去那裏吃早飯的時候，他沒有向那裏走去，而是往東邊走去，他知道東邊便可以出瓊宇樓。


    出瓊宇樓又走了一會兒便有一個小廣場，這一路下來倒是沒遇到什麼人，他心想大概是現在時日尚早所以這瓊華派中人少有出來活的。


    待行到那小廣場處便見左邊是淡淡的霧氣升騰，那霧氣中有一條長長的石拱橋，那便是長橋了，長橋下是無盡的深淵，那些雲霧都是從那條深淵裏升騰起來的。


    李小禾是從上麵走過的，此時他仿佛能透過那長橋看到長橋後雲煙廣場上許多打坐練氣的瓊華派弟子，仿佛能看到那雲煙廣場過去的三清殿中矗立的三清神像不怒自威的神態。


    而這小廣場右邊便是瓊華派的山門龍守關，從右邊走便可以出瓊華派了，若是再直走下去卻是瓊華派中一般弟子的居所“華園”。


    他想了想便向右邊行去了，不多時便已經出了龍守關，這時候便看到身前是一條下山的石道，而左邊還有一條道卻是上次常凡帶他走過的，盡頭是懸崖。


    李小禾又迴頭看了看守龍關，兩根石峰插雲而入仿佛就是那天柱一般，而實則卻隻是瓊華派的兩根門柱。


    閉上眼睛又把這幾日在瓊華派中的情景都想了一遍，她才突然好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一般，順著眼前那下山的石道往山下走去。


    他這是打定主意從此便離開這瓊華派了，雖然這裏能讓他以後能擁有異於常人的能力，有想象不到的諸多好處，但是昨夜的那番煎熬他卻是不想再次經曆了。


    起初以為涅焚收他為徒隻是一片好心要救他性命，而現在他才知道，涅焚雖然會救治他，但是也會不斷讓他經曆比死還痛苦的煎熬，他救自己隻是為了試藥。


    自己已經將《六合要訣》練到第一層了，想想在凡塵中也算是有自保之力了，就算下山去自己也可以繼續修煉，雖然會比在這仙門中修煉要困難許多，練不到多高的成就，但是要在那凡塵俗世中為梁家報仇，找尋師父陸廣和父母的消息卻是肯定夠用了。


    走了一會兒他突然聽見身後響起了“吱吱呀呀”的叫聲，一迴頭才發現是那小猴子正向下跑來，他便停住了腳步。那小猴子跑到他身前卻是一縱身跳上了他的肩頭，兩隻爪子不停的舞動著，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李小禾隻念到，在這瓊華派這麼多天了，臨行前卻是這隻隻見過一麵的猴子來為自己送行，便把那猴子從肩頭抱了下來放在地上道：“小黃，我要走了，你迴去吧，不用送我了。”


    那小猴子此時卻不叫了，隻是雙眼盯著他，而他說完話又拍拍那猴子的頭便轉身繼續向山下走去，但是那猴子卻一直輕身跟在他身後不遠處。


    就這樣一人一猴，一前一後的在那盤山的石道上慢慢向下而去，那飄蕩的雲霧卻將他們走過的路慢慢掩埋。


    直到走了良久，李小禾撐著石道旁的護欄往下麵望去，卻還是隻能看見雲霧繚繞，絲毫望不到雲霧下的大地。便在這時一迴頭卻發現了自己身後不遠，那小猴子還一直跟著自己。


    他不禁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往迴走去把那小猴子抱起來道：“難道你也不喜歡瓊華派，要跟我一起下山去嗎？”


    那小猴子自然不會迴答他的問話，隻是突然那身後走過的雲霧中卻響起了一聲女子的輕笑“好啊，原來你要偷偷逃下山去，還要拐走小黃。”


    李小禾聽到這聲音頓時大驚失色，不多時便看到一個一身碧色衣裙的女孩子從那雲霧中走了出來，卻是自己認得的離兒。


    離兒從那雲霧中的階梯慢慢走了下來，見他正抱著小黃一臉驚訝的望著自己，又輕笑道：“我聽一個師兄說見到小黃往下山的路跑了，我便過來尋它，卻未想到在這裏抓住了你這個想逃離本派的小呆子。”


    他聽見那離兒還是用這般不尊重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卻是悶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便要繼續往山下走。


    離兒見李小禾不理會自己就要往下走，卻是氣憤的悶哼一聲，便縱身一躍而起從他頭頂躍過，一下便攔在了他麵前。


    李小禾見離兒攔住自己的去路卻心中憤恨這女子怎的如此惹人厭惡，便把臉一橫用那憤恨的目光直盯著離兒。


    卻未料到那看似傲曼無理的離兒被他這麼一橫卻是麵色有些委屈道：“你這小子怎的如此不識好歹，前日裏與你調笑兩句，你卻衝氣而走，今日你要背叛師門偷偷摸摸下山而去，還被我聽了你那些對本門不敬的話語，本該我拿你迴門中問罪的，但是我也未與你計較這些，你卻好話也不會說一句便視我不見一般轉身而走，如今還拿這般眼神恐嚇與我。”


    他倒是未曾想到，離兒會說出這般話來，那話還確實有些道理，如今想來倒是自己的不對了，眉目間便也緩和了許多，還不自覺的有些愧疚起來。


    離兒見他被自己這一說，那橫著自己的臉也往下埋了埋，便心中一喜卻不再用那委屈的語氣隻是故作老氣橫秋的語氣又道：“想你這小子入門也剛幾天光景，前日裏我便知道你自尊心強受不得別人冷眼，今日卻不知是受了何人欺負竟要下山而去，說出來本小姐替你出頭便是，沒必要這般委屈了自己。”


    李小禾又聽離兒如此一說，更是大出自己意料，自己也與她不熟，她便要為自己出頭，隻是她能為自己出頭嗎，想到此處他嘴角卻是不禁發出低聲的自嘲來。


    離兒聽到李小禾那聲音卻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有些焦急地拍了拍胸脯道：“我自小便在這瓊華派長大的，誰見了我不叫聲師姐，你隻叫我一聲師姐，我一定給你討個公道。”


    這時候李小禾才又抬起頭來，卻是與離兒臉對臉的距離很近，正好看見離兒那臉蛋是如初開的桃花一般鋪著粉紅，他也是第一次與女孩離得這麼近，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轉了轉頭。


    離兒此時也發現了李小禾的異樣，頓時隻覺得有些尷尬，便就故作鎮定大大咧咧地伸出手去拉著他往來時的路上迴走，邊走還邊自言自語的念著“師姐一定給你出頭”這些話。


    茫茫的雲霧便就這麼為他們讓出道來，清幽的山道中兩個人牽著手向上走去，在後麵還跟著一隻小猴子，偶爾便有那“吱吱呀呀”的猴叫聲在山間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