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有幸得前輩垂青，今日拜在門下，望他日能複興本門。”林池沒再有絲毫猶豫，上前跪倒在了老乞丐腳邊，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孺子可教，起來吧。以後不必講這些虛禮，也不要提什麼複興器玄宗。你隻要好好活著，將本門的衣缽一代一代傳下去便是了。”老乞丐僵硬的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一抹詭異的微笑，聲音一樣沙啞，一樣沒有生機。


    林池爬起身，看了一眼身後的趙琦，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很快暗淡了下去，轉身對老乞丐道：“師傅，可否再給弟子一些時日？我這位朋友送迴涼州，再來隨您修行。”


    “無妨，我還是遠遠的跟著你們。待你事情辦妥，再走也不遲。”老乞丐沒有拒絕，緩緩往後麵退去。


    林池慢慢道：“師傅，不久前，另一個朋友剛剛離開，留下一匹快馬，師傅與我們一起走便是。等到了昆州城再給您老置辦一架馬車。”


    老乞丐搖了搖頭，傳音道：“馬車就不必了，這幅肉身本就不是老夫的，這皮肉之苦，奔波勞碌老夫自是感覺不到的。”


    腦海中傳來老乞丐的聲音，林池先是一驚，後來心中大定。這老乞丐身上毫無道家真氣，卻能傳音入密，且不說他實力有多強，但至少這個便宜師傅確實還是有些門道可以傳與自己的。


    瞥了一眼身後的趙琦，見小丫頭一隻望著天上的星星，並沒有過來湊熱鬧的意思，林池這才傳音道：“師傅，大可不必傳音入密，這位朋友絕對可靠。”


    老乞丐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林池知道他的意思，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轉身走到趙琦身邊，盤腿座在了地上，一雙平靜如水的黑眸死死望著天空，臉上卻一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的表情。


    趙琦也緩緩坐了下來，柔聲道：“以前爹爹教我，人這一生就是一個學習的過程。剛剛出生的小孩除了哭以外什麼都不會。其他事情都是後天一點一滴學來的。既然有學就必有教，事無巨細，能者即為師，不能者則為徒。細細算來人這一生師傅不下千百。更有上古工神魯氏，觀草而造鋸，是以草為其師。所以多拜一些師傅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相反能拜到一個好的師傅絕對是前生修到的福氣。”


    林池腦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銀色的須發十分淩亂，常年穿著一件破爛黑袍的身影。輕輕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


    “正如你之前提到的老黑爺爺，不就是這樣一位好師傅嗎？”見林池不說話，趙琦繼續道：“你敬他重他，這並沒有錯。但是一生隻認他一師卻是你的不對了。我說錯了你別怪我。你有今天的修為，絕不是老黑爺爺一個人的功勞。小時候是誰教你走路吃飯？誰教你穿衣疊被？誰教你讀書識字？這些事情雖小，但是不會這些事情便不會有你這個人。即便是隻教你一個做人的道理，那也是將他們自己的經驗傳給了你，這些人就不能讓你尊重嗎？他們就不配你叫一聲師傅嗎？”


    聽到這裏，林池胸中一陣苦悶，一張張鮮活的麵孔浮現在了林池眼前，爺爺，父親，母親，甚至還有教他辨別六門島上兇獸毒物的藍夜，還有那個金色的巨龍身影。


    “林大哥，我…我的意思是…”看到林池眉頭緊


    鎖，趙琦想要解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趙琦的這份青澀，讓她能直言不諱的跟林池談心，沒有顧忌，沒有心機。也就是這一份青澀，猶如烏煙瘴氣之後的一抹嫩綠，讓林池心胸豁然開朗，心情大好。


    林池輕輕抓起了趙琦的玉手，認真道：“琦兒，我明白，謝謝你！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做，這些小事絕不會讓我耿耿於懷。”


    趙琦沒有問林池還要做什麼。隻是怔怔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睛。隻見他那雙一直平靜如一彎清泉的黑眸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隨之而來隻怕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驚濤駭浪。這雙眸子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引力，將趙琦的思緒一點一點吸了進去，竟然連手都忘了抽迴。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池才輕輕道：“時間不早了，你睡會兒吧，我在旁邊守著。”


    “啊！”趙琦這才迴過神來，急忙將手抽了迴來，那張精致的臉龐上又浮現出了一層輕薄如煙的粉色。


    ……


    昆州主城比起林池之前走過的其他城鎮多少有些缺乏特色。當然作為州府所在，昆州城的居民數量和繁華程度猶勝商業重鎮白陽城。昆州城很大，從南城門走到北城門要走上一天不止。


    城西還有一處頗為出名的人工湖，名曰聖明湖。說到這個人工湖的名字，還有這麼一個故事。十五年前昆州州府打算為楚帝在昆州建一座行宮，經過精心設計後，才著人開始建造這個人工湖。湖麵方圓也就數百丈，可是要使之與清江相連，成為一池活水，卻大大增加了工程量。民夫三萬人，曆史整整一年方才建造完成。可是正欲開工修建宮殿時，楚帝下了一道聖旨，勒令停止了這個勞民傷財的浩大工程。隻著人在城北買了一座清幽的宅院作為當年西行犒軍的行宮。雖然已楚國的國力建造這麼一個人工湖頂多算是勞民遠遠談不上傷財，但是隻要給予豐厚的報酬，相信那數萬民夫也不會有什麼怨言。可是楚帝的這一舉動依舊贏得了臣民的高度讚揚，舉國皆稱其聖明，就在當年昆州百姓上萬民書，將此湖命定名為聖明湖，以歌頌他們的這位賢君聖主。這位頗得人心的聖主，正是現任楚帝項文仁。


    那一年剛過而立之年的項文仁登基還不足兩年。時至今日楚國在他的治理下，已經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達到了建國百年來從未有過的鼎盛之勢。


    聖明湖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已經發生了本質上的變化。由於宮殿建造終止而一度荒廢土地，如今卻成了昆州城最繁華的一處鬧市。各種裝飾華麗的酒樓，歌坊，賭場，青樓一應俱全。與其他的鬧市相仿，聖明湖畔每天都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而聖明湖特殊的曆史背景，卻使得這裏與城中的其他鬧市相比，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貴。且不說進酒樓吃喝，就算是街邊買一串糖葫蘆，都比城中其他地方貴了不止一倍。真正能在這裏消費的人，無一不是整個昆州的達官貴人或世家執絝。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即便是在聖明湖畔最便宜的酒樓中吃過一頓飯，都可以成為一份他們說不膩味的談資。


    這裏最貴的一處酒樓名叫翠煙閣，竟是一艘三層高的巨大樓船。樓船通體朱紅，卻不是上了油漆，而是用了一種說不出名稱的木材。船身上雕刻著一些很少見的花紋


    ，給人一種時分古樸的感覺。


    每當酒宴開席，翠煙閣就會緩緩駛入湖心。月色星光，翠蓮粉荷。其中的意境深受那些文人墨客，達官顯貴的喜愛。


    ……


    太陽西斜時，一名算不上英俊，卻格外挺拔幹淨的黑衣青年，帶著一名極美的女子和一個渾身汙泥衣衫破爛的老乞丐。緩緩踏上了翠煙閣的甲板。


    林池看了看站在門口迎賓的兩名女子，隨即淡淡道：“我要一間你們這最貴的雅間。”


    兩名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並不想搭理這個不知道行情的外地人。在她們看來，穿著普通，沒有佩戴任何珍珠寶器的外地男子，根本不知道翠煙閣的底蘊，也根本承受不了這裏的消費標準。


    見兩名迎賓小姐沒有迴答，林池不生氣，隻是靜靜的等著。其實林池也不是鋪張浪費的人，雖然司徒浩送的金銀財帛足夠林池肆無忌憚的揮霍很長一段時間。但林池對於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一向不在意。鮑參翅肚和饅頭燒餅林池固然是覺得前者可口一些，但是他並不會刻意的追求前者。這次之所以高調的選擇了昆州城最好也最貴的一處酒樓全是因為他的師傅。這麼一個衣著破爛滿身汙漬的老乞丐，跟著趙琦和林池，一路上受了不少白眼。他自己不以為意，林池心中卻是替他憋屈。要不是老頭太過固執，林池早就將他一身行頭換成了最好的昆州絲綿錦緞。


    “你們兩個發什麼呆呢？沒聽見我大哥說話？”趙琦本就是富家小姐，在天劍門更是深受長輩寵溺，多少有些小脾氣。


    一直站在老乞丐身邊的趙琦突然站出來說話，讓兩名迎賓小姐多多少少吃了一驚。或許是這兩名女子從沒見過如趙琦這般美麗精致的容顏，驚為天人，竟然雙雙盯著趙琦看得出神，竟然忘了開口答話。這可是她們這個行業的大忌。氣氛急轉之下，異常尷尬。


    趙琦正欲發難，卻聽見一聲嬌媚的笑罵從船艙中傳了出來：“你們兩個沒見過世麵的玩意，見到年輕英俊的公子糾犯花癡。給老娘滾下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這聲笑罵聽上去像是玩笑，實際上卻很有玄機。既責備了兩名迎賓小姐，又從側麵拍了林池的馬屁，更是幫兩名迎賓小姐的招唿不周找了一個像樣的理由，讓趙琦不好找茬。


    聞聲望去，隻見一名身材高挑，的美豔少婦從船艙中緩緩走了出來。隻見她身著一襲暗紅色的低胸長裙，頭戴紫金壁朱釵，前凸後翹步步婀娜，說不出的雍容高貴。那一雙丹鳳眼仿佛兩顆能滴出水來的黑水晶一般惹人憐愛。高挑的鼻梁下那一枚精致的小嘴，就好像剛剛洗淨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要將之吞入口中細細品嚐。臉頰上那一抹火紅的胭脂，放在別人臉上一定是十分狐媚做作，可是放在這一張俏臉上，卻是那麼相得益彰，美豔動人。濃妝豔抹總相宜說得就是著一抹胭脂紅吧。


    這樣的容顏，讓她既能雍容清高，又能楚楚可憐，更能豪爽潑辣。這樣一個女人，上到達官顯貴下至三教九流，從十歲到八十歲所有的男人都會喜歡。麵對林池，她選擇以她豪爽潑辣的一聲笑罵，打破了這個尷尬的氣氛。


    幸運的是，這一次她又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