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中略帶沙啞的聲音打破了許久的沉寂!
一身喪服的身影孤零零地站立在圓臺下方,他緩緩抬起頭,與邢老四目相視。
隻見邢老的麵色驟然一變,額間擠出一個大大的“川”字,一時啞了語。
“怎麼?邢老這是不歡迎我嗎?”低沉的聲音夾帶著一絲輕笑。
“七公子駕臨,老朽代表都蘭商會深感榮幸,請上座!”邢老慌忙正了正神色,右手示意來人入座。
“不必了,此番前來,隻為換取邢老手中的破浪闇血珠。”七公子將遮掩的鬥篷取下,露出真容。
良人同在場的眾人一樣,這才看清眼前披麻戴孝的這位被喚作“七公子”的年輕人。
外觀翩翩的少年,麵如冠玉,目若朗星,流露出氣宇軒昂的氣質(zhì),舉手抬足間溫文爾雅,端的是一豐神俊秀的好兒郎。隻不過少年的眼眶略顯紅暗,麵色多了幾分蒼白,尚未舒展開的眉宇間平添一絲憂傷之色,加之他身上的喪服,又有一股森寒的氣息緩緩蔓延。
“神風堡的七公子!”很多人都從雅閣中走出,不由驚唿起來。
“沒想到神風堡竟然也會來人,而且來的還是號稱‘玉麵閻羅’的七公子!”
讓他們驚奇的是,神風堡剛剛起了變故,斬星魔莫名身死,作為待定接班人之一的七公子,不在神風堡內(nèi)收攏人心,力爭奪位,反倒前來參加都蘭商會的拍賣會,讓人著實想不通。
此次拍賣會神風堡分舵的執(zhí)事並沒有來,換言之,神風堡蒙此大難,堡內(nèi)派係相爭,根本就無暇顧及鳳蘭城中的勢力,所有人都撤迴神風堡本宗,故此神風堡在鳳蘭城所占據(jù)的地盤與資源,早已落入其他宗門勢力的眼中,尤其是玄天宗與清和門為甚,然而驅(qū)狼吞虎,一眾勢力皆在旁觀,好事後坐收漁翁之利,偏偏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七公子來了!
可想而知眾人何等心態(tài)。
“這七公子的譜很大嘛。”良人嘴中嘟囔一句。
一旁的古卜耳說道:“人家可是神風堡未來的接班人之一,傳聞七公子的修為已經(jīng)臻至淬體九重,別看他這副玉樹臨風的模樣,下起狠手來,可是有‘閻羅’的兇名呢。”古卜耳的聲音壓得越來越低,生怕被對方給聽到。
良人不禁細細打量那位七公子,如玉的麵容,挺拔的身軀,看得良人嘴角一撇,頗有幾分羨慕妒忌的神情。
“來人,給七公子看座!”邢老手下忙上前來人抬了一把太師椅,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圓臺上方右側(cè)。
隻見七公子正襟落座後,再次衝邢老微微一抱拳,道:“不知邢老可否割愛將這破浪闇血珠交予晚輩?”
“這……”邢老略顯遲疑,因為這是拿出來拍賣的物件,還需等待其他人的反應,七公子直言便要收了它,卻教邢老有些為難。
“難道邢老就不想知道商會貨物何故丟失?”七公子一語中的。
“七公子知道是何人所為?”
“暫時不知,不過我可以答應你,最多七日便可為你探來實情。”七公子繼續(xù)信誓旦旦的說道。
這一下,邢老徹底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時難以決斷。樓上的雅閣中,幾方勢力的大小頭目紛紛露出思容,他們都清楚,以一份情報換取破浪闇血珠,這筆買賣看似不虧,實則其中隱情頗深,因為都隻是聽聞商會被劫一事,並不知具體情形,然而寶物擺在眼前,豈有不爭的道理?尤其是修為已至九重境的林正祺與宮裝婦人,他們的目光,已從火熱轉(zhuǎn)變?yōu)榱诵燃t之色,唯獨大督尉殷天錄,在聽出交換的條件後,嘴角輕微勾起一彎弧度,而黑袍男人那邊,整間雅閣都被冰封在一片寒氣之中,根本看不清裏麵,要說真正作壁上觀的,恐怕僅此良人一人,這等讓各方勢力擠破頭都要爭的寶物,怎麼會輪到他區(qū)區(qū)淬體三重的人呢。
盡管很多人都想得到破浪闇血珠,可是有七公子搶先一步,他們個個都隱藏起躍躍欲試的心思,麵對神風堡的七公子,不敢正麵相爭。
就在邢老沉默許久,後方的甬道中走來一名仆人,他的手上托著一塊紅色繡帕,將其交到邢老手中,不知在後者耳邊輕語了什麼,隨後轉(zhuǎn)身順著甬道離去。
眾人不解的望著臺上這一幕,七公子也是饒有興致的看向邢老。
便見邢老從容地收起繡帕,清了清嗓音,朗聲道:“看來諸位是覺得我都蘭商會的條件過於苛刻了!”他環(huán)視著一圈樓上,隨即緩步走到七公子的麵前,雙手托著破浪闇血珠,“既然如此,便請七公子笑納,還望七公子盡快給我都蘭商會一個準確答複。”
七公子含笑收下破浪闇血珠,在眾人嫉妒與不甘的目光中,一言不發(fā)起身離開了會場。
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特意安排好的場景,從七公子入門時,再到他拿走破浪闇血珠離開,進行的都太過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隔。
良人望著七公子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由起了一絲念頭:“難道他真的能探出那幕後黑手?”轉(zhuǎn)而將視線偏至“三十三”號雅閣,“真正的重寶,他竟然不去爭了?”
這時,邢老的爽朗聲再次響起:“本次拍賣會圓滿結(jié)束,老朽在此謝過諸位的光臨,稍後請本次競拍所得的得主們移步後堂,以便繳納費用領(lǐng)取物品。”
話雖說如此,可在場的人們都清楚,此次拍賣會最大的得主是那神秘的黑袍男人,除過第一位競拍得主外,其餘人都隻是閑逛一圈罷了。
拍賣會結(jié)束的很快,很多人紛紛從雅閣中走出,相互交談著撤離會場,不過仍然有人不甘心的等候在雅閣中,這其中就包括林正祺與宮裝婦人,他們的目光緊盯著“三十三”雅閣,隻見黑袍男子從中緩步走出,在一位妙齡女子的帶領(lǐng)下,進入了後堂。
“走,去門口守著,跟我林正祺作對,豈能這麼便宜的走出去!”林正祺狠狠咬著牙關(guān),一雙蘊含著怒火的眼睛,眥目欲裂。
而宮裝婦人同樣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正祺,招唿著手下人施施然出了會場。
索味的良人望著人流漸漸離去,他與古卜耳下了樓,正欲退出大廳的時候,從後方傳來邢老的喊叫聲:“少俠請留步!”
話音落地,便見邢老已然來到他的跟前,良人側(cè)身衝邢老抱了抱拳:“邢老所謂何事?”
邢老一臉和善,他笑道:“哈哈哈,少俠也別拘謹,老朽想請少俠移步後堂,不知可否方便?”
良人定睛看了看對方,不禁狐疑,然思慮過後,還是道:“樂意之至!”
隨著邢老一路來到後堂,坐定後,邢老從旁邊取過一個玉盒,輕輕的推到良人麵前。
“邢老,您這是?”良人看不出邢老的用意。
“少俠打開來看看。”邢老含笑望著良人。
良人聽聞,在狐疑中緩緩打開眼前的玉盒,盒中擺放著一枚混濁的丹藥,七彩之光閃耀其上,華麗炫目的光暈照得良人目光炫彩一般。他將盒子托起,近看之下,一圈圈的紋絡密布整個丹藥,一股清淡的芳香撲鼻而來。
“這是七彩朝霞丹!”邢老的聲音適時的響在良人耳邊。
“七彩朝霞丹?”雖然不知道這枚丹藥有何作用,可是僅僅從那股竄入口鼻間的清淡芳香,他便知此丹定然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
“此丹集七色之光,應朝之晨曦,暮之晚霞,飽含天地之靈光,服用之後,可攝取其中精華,故而增加元氣,助於突破!”邢老緩緩解釋道。
良人聞言,心中一驚,這枚七彩朝霞丹竟然能有此功效,然而他的心思卻是在思索對方拿出此物到底是何用意。
“老朽將此丹贈予少俠!”
“啊?”這下良人是真正的吃驚到了,他的臉上滿是驚詫神色,抬頭看向邢老。
邢老的聲音平緩異常,道:“少俠莫要多慮,一來想略表少俠先前的相助好意,二來是老朽有一件事煩請少俠幫忙留意。”
話至此,良人心中多少有些明了,倘若他猜想的不差,邢老此舉應該是為了那件事情。
果然邢老的口中道出了答案:“少俠也知道,此前我等在半路遇到過劫匪,在我等入城後,貨物終究還是被劫了,唉!”老者長歎一聲,神色顯得惆悵。
“怎麼會被劫了呢?你們應該安全抵達商會,何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在鳳蘭城中下手?”良人的疑惑越加重幾分。
可是邢老卻並未開口,隻是愁容更甚了。
“是小子唐突了!”良人看到邢老的表情,忙歉意的說道。
邢老舒緩愁容,擺了擺手,道:“無妨,既然老朽托付少俠相幫,自然沒那許多顧及,隻是……老朽也不知實情啊!”
“怎麼?”
“實不相瞞,這貨物不是被劫的,嚴格來講,是被盜走的!”
良人越聽越糊塗起來,怎麼又是被盜走的呢?這其中細節(jié)實在想不通,可是他卻深知如今的處境,故而放下玉盒,站起身,對邢老作了個揖,道:“邢老恐怕高看小子了,我勢單力薄,難以……”
話還未說完,邢老眼神一聚,緊盯著良人,生生將其打斷:“玉蟾宗分舵的副執(zhí)事難道也叫勢單力薄嗎?”
“邢老您……”再一次驚到,良人沒想到眼前的老者竟然洞悉他的身份。
“我都蘭商會沒本事查出幕後黑手,但是擺在明麵上的,還是不太難辦。”邢老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良人。
…………
從都蘭商會出來,良人遠遠看到等候在一旁的古卜耳,後者不斷地從麻袋中取出吃的東西,狼吞虎咽,風卷殘雲(yún)一般,麻袋竟然從原來鼓鼓的狀態(tài)漸漸下沉,這一會兒的功夫,裏麵的食物被古卜耳吃得七七八八,所剩無幾。
“這下終於可以輕輕鬆鬆的迴去了!”口中不斷咀嚼,得意的看著腳下麻袋,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來。
可是,就在古卜耳完全沉浸在美滋滋的幻想中時,良人從一側(cè)殺出來,一記飛腳就踢在古卜耳的屁股上。
“敢偷吃師叔的好東西,一會兒咱再去溜達一圈!”良人揪起古卜耳的耳朵,後者一臉苦澀的背起麻袋,眼中飽含悲愴之色,很不情願的跟著走了。
在無人察覺的一個角落中,幾道暗影隱藏其中,如果良人能夠發(fā)現(xiàn)到的話,他一定認識其中一人,為首的正是玄天宗的林正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