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陽伯直接走到林正祺的麵前,死死扣住後者手腕,眼中露出決絕之意,道:“大公子,不可交出鳳蘭令啊!”
林正祺望見程陽伯的神情,心中一片苦澀,再環視周圍,尤其是那位中年男人直挺挺地站在自己對麵,目光緊盯自己,猶如守株待兔的感覺。林正祺明白鳳蘭令得重要性,可事到如今,唯有交出它,否則城主府好進,隻怕不那麼好出。
林正祺看著程陽伯,苦澀一笑,繼而搖搖頭,輕輕在程陽伯的手背上拍了兩下。
程陽伯乃是林家門客,換言之,他就是林家的人。既然林正祺以作出決定,他不再好勸阻,緩緩鬆開了手掌。
一枚巴掌大小的銅牌赫然出現在林正祺的手中,他拿著鳳蘭令,低眉看了又看,如同割愛一般,將鳳蘭令遞到了中年男人右手上。
“鳳蘭令本應就屬玄塔狩獵的第一名所有,多謝林大公子慷慨!”中年男人握著鳳蘭令,對著林正祺微微一笑。
“慷慨?”林正祺突然心中冷笑,中年男人的嘲諷讓他恨得直咬牙,“與其說是慷慨,倒不如說自己識時務。”林正祺隻敢心中發發怨念,有白澤在此,他不敢放肆。
可以看出林正祺臉上的陰沉與無奈,原本即便他們沒有得到玄塔狩獵的第一名,隻要能保住手中的鳳蘭令,那麼一切不過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可現如今,鳳蘭令被收迴,玄天宗林家將徹底失去鳳蘭城的立足之本,如此大的一塊肥肉沒了,說不肉痛是假的。
林正祺仿佛已經預見到他返迴家族後的情形,損兵折將,又丟了狩獵排位名次,更是失了鳳蘭令,家族必定會責罰自己,甚至玄天宗那邊也會降罪下來。
林正祺看著中年男人拿著鳳蘭令徑直走到玉蟾宗幾人的方位,他心中怒火中燒,怨恨至極地盯著良人。
是這個人打破了以往的規矩,是這個人殺死了林正祥,是這個人奪了他的鳳蘭令,一切的一切,皆是由於這個人,他就是玉蟾宗名不見經傳的一個野小子——良人。
林正祺對良人的怨恨達到了極點,這是他二十多年來最大的一次恥辱,死死看著良人,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扒皮抽筋。
那名中年男人拿著鳳蘭令,徑直走到玉蟾宗幾人身前,隻見中年男人托著掌中鳳蘭令,略微欠身,對拓跋蕓開口道:“拓跋前輩,此乃我鳳蘭城特此授命的鳳蘭令,還請貴宗妥善保管!”
拓跋蕓麵帶笑容,將鳳蘭令接了過來,道:“承蒙城主大人錯愛,我玉蟾宗必將盡到應有的職責。”在場的,唯有拓跋蕓修為與地位屬於玉蟾宗最高者,自然她的態度便能代表著玉蟾宗。
而後,中年男人又招唿過來身後的仆人,掀起紅頂蓋頭,玉盤中是一塊小小的憑證。這枚憑證與其他諸宗拿到的並無太大差別:璞玉質地,正麵皆是鳳蘭城的特有圖標。隻是古德接過的這枚憑證上,背後印有一排“玉蟾宗”的字樣。
交付完畢後,中年男人對著拓跋蕓三人微笑,道:“在此恭賀貴宗了。”
“豈敢豈敢!”良人跟著古德裝模學樣,對著中年男人迴禮。
中年男人轉身向著堂後走去,經過白澤身邊的時候,僅僅微微點頭,便不見了蹤影,那些仆人也隨著中年男人一道退離而去。
僅過了幾個唿吸間,白澤突然伸了伸懶腰,像是一個剛從夢中睡醒的人,打著哈哈道:“今日真是個不錯的天氣!”說著,白澤落到正堂高坐上,衝著眾人問道:“諸位難道不覺得麼?”
盡管有的人反應慢了半拍,但還是人雲亦雲的附和道:“是不錯啊!不錯不錯!”
這時,林正祺從一側站了出來,對著白澤作揖道:“白城主,趁著晴空萬裏的天氣,晚輩想早些返迴宗門,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林正祺的話語雖在意料之中,卻沒想到會在眼下說了出來。白澤神情自然,很隨意的擺擺手,道:“少時還有幾個小曲,不妨留下來聽聽,再走也不遲!”
即便良人都能看出白澤說的乃是客套話,林正祺也不傻,他留在這裏多一刻鍾,便是多丟一刻鍾玄天宗的臉麵,隨即拱手再道:“多謝白城主好意,隻是離宗已有數日之久,此間事了,晚輩還需迴報宗門。”
白澤點了點頭,衝著堂下的林正祺道:“替我向你父親帶個好,去吧!”
“晚輩一定帶到!”說罷,林正祺便與程陽伯朝著正堂外走去。
經過良人的時候,林正祺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良人的眼睛,狠狠言道:“有些東西,不是你可以擁有的,你還沒那個資格!”
從對方的眼中,良人看到的是兩團熊熊燃燒的怒火,甚至有道道恐怖的血絲,可他仍然沒有畏懼,直視著對方的目光,沉聲道:“在下也送林大公子一句話,我良人的東西,誰也拿不走!”
“好!”林正祺甩袖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良人一眼,轉身便走出了正堂,程陽伯沒有言語,但從他憤恨的眼神中,不難看出這位附紋境的高手此番吃了多大的一個悶虧。
眼見著玄天宗的二人離去,在座的其他各宗執事,麵色古怪,但他們都沒有表示要離開迴宗的意思。
這時,高坐上的白澤掃視一周後,端起一樽,說道:“來來來,今日開懷暢飲!”
女婢們斟了酒,眾人不敢怠慢,當即端著酒樽,彼此相敬。
白澤又招唿來一些吟唱風曲的伶女,歌舞升平中,暮色漸漸降臨,宴會已經持續了大半日光景。
有的宗門弟子已經離席,有的則還痛痛快快的喝個不停,還有的醉意熏人,則在女婢的攙扶下,向著府中客房而去,白澤也與在座的眾人喝得不可開交,堂內甚是喧囂!
良人不喜歡那種氛圍,因為眾人都不熟悉,有些甚至在玄塔中還是敵人。良人搖了搖身邊的古德,一雙醉眼迷離,滿臉通紅,張口便是衝鼻的酒味。
今日他們玉蟾宗三人完全是宴會主角,拓跋蕓早已離開宴席,良人又以不勝酒力為由,百般推辭,這下倒是苦了古德,眾人都向他敬酒,這一口還未咽下去,那一邊的酒便已遞到了嘴邊,不過古德也著實高興,自從他坐上玉蟾宗分舵的執事後,便從未在鳳蘭城中有過如此風光。
古德感覺到良人在搖他,便順手端起一樽酒,衝著良人咬著大舌頭,道:“兄……兄弟,來——今兒……高興!”
良人搖了搖頭,將古德的手臂推開,站起了身。這時那名雲凡宗的執事走到古德麵前,衝著古德敬道:“日後還望古執事多多照顧!”
看著古德與那人碰酒,良人無奈,歎息一聲,隻能搖著頭,向堂外走去。
白澤說得不錯,今日的確是個好天氣,月朗星稀,城主府中燈火通明,亭臺之間可看到來往的眾多仆人。
每迎過一個人,那人便會衝良人彎腰低首,表現得很恭敬。因為這些人明白今日府中宴請的都是些宗門弟子,對他們而言,便是一群高高在上的神祇。
看著這些來往忙碌的仆人,良人沒有絲毫的傲慢,他甚至也會對這些人微微點頭,因為他從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數月前前的自己。
那時他還是個尋常凡人,甚至處境還不如這些城主府中的仆人,他日日夜夜為了生計而周轉奔波,偷了這家,還想方設法去那家蹭吃蹭喝。
轉眼已是大半年,如今的他,在這些人眼中是敬仰的存在,他如願以償成為了一名修武者,可良人覺得自己身上莫名多了一些責任。
他是玉蟾宗的弟子,又是殤門少主,無形中仿佛有一種重擔落在他的肩頭。以前自己隻要能吃飽喝足就行,現在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兒往前走,往上爬。
想著想著,良人不知不覺間便順著長廊走到了城主府的後花園,這裏來往的仆人不多,有幾名強壯的大漢正抬著一盆盆景從良人身邊經過。
這盆景很大,少說也有數百斤重,以良人現在的體力,完全可以一個人托起,可那些人卻需要一同協力,看著他們抬得費勁,良人好心上前,幾名壯漢立時慌了手腳,忙將盆景放下,緊張地站著。
良人問道:“這是要抬去哪裏?”
這些壯漢常年在城主府混跡,見慣了修武者的氣勢,一看良人,便知道這少年不簡單,當即便道:“見過大人!”
這稱謂從幾位壯漢口中說出,良人並沒有尷尬,因為這是對上家宗門弟子的敬稱。良人含笑點頭,卻聽其中一位壯漢道:“抬到那邊後花園即可!”
“哦!”良人應了一聲,在幾人的目光下,直接走到盆景前,左右看了一眼後,便衝著壯漢說道:“頭前帶路!”
說罷,良人雙膝一彎,直接雙手托起盆景,看得幾名壯漢不知所措起來。
“走吧,總不能讓我一直這般舉著。”良人隨即開了一句玩笑。
幾名壯漢這才反應過來,忙在前麵帶路,一邊還道著謝謝之類的話語。
路程並不遠,良人舉著盆景走了十多布,在一處拐角地帶將盆景緩緩放下。
壯漢急忙寫謝道:“多謝大人!”
良人笑著拍了拍手,不經意地隨口問了句:“你們每天都這麼搬嗎?這些盆景都是哪裏來的?”
這本應是城主府內的雜事,可良人這般問了,又討了這幾名壯漢的好意,自然也就沒有避諱,當即便道:“今日這些盆景都是都蘭商會送過來的!”
“都蘭商會?”良人嘴裏嘀咕了一句,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