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的曆史進程中,量子基金對港城的金融做空時間長達一年有餘。大致上就是97年7月中旬啟動,一直持續到了98年的下半年。</p>
這對於做空這種“閃電戰”而言的漫長做空周期裏,以量子基金為首的國際遊資,和港城方麵進行了四輪大規模的金融交鋒;</p>
第一輪的交鋒中,在索羅斯的貨幣做空策略下,港股從兩千億美元的總量,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蒸發掉了一半,整個港股損失了一千億美元。紅籌市值,在同一時期內由四百五十億美元跌至190億美元。降幅達到了百分之六十!</p>
第二輪的交鋒中,恆生指數在一個星期內下降了三千八百點,僅僅在這一周的時間,索羅斯便通過看跌沽空港城股市,盈利114億港元,這一周內量子基金的杠桿迴報率達到了恐怖的316%。</p>
這前兩次的交鋒,很明顯是索羅斯所帶領的國際遊資集團完勝。當時剛剛迴歸的港城可謂是哀鴻遍野,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港城的金融經濟環境遭受了巨變。香港最大的華資證券“百富樂”爆發了財政危機,一代傳奇券商就此隕落。從7月份到10月份這三個月裏,港城特區在經濟調整期宣布經濟史無前例的負增長,經濟總量下降百分之二,失業率提升了百分之四,有十三萬港城居民受到了這一場金融風暴的影響,喪失了工作崗位。而其他就算是沒有失業的港城人,收入也大幅度縮水。</p>
直到第三,四輪交鋒,反應過來的港城方麵才終於推出各項政策,將金融保衛戰的主要戰場從貨幣匯率放到了股市和期貨市場。</p>
在得到了國內朱總理和央行的鼎力支持後,這才通過港城幾家大券商正式介入股市和期貨市場,在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後抬升了恆生指數,提高了國際遊資的做空成本同時,有效的打擊了那些較小體量的做空行為。</p>
而在第四輪交鋒的後期,港城方麵接連推出政策,改變股市做空的遊戲規則,同時配合大量資金入場抬高股指不給對衝基金絲毫做空盈利的機會,這才算是徹底在勝利天平的己方一段,放上了一個重重的籌碼。</p>
在後來的許多宣傳之中,很多的媒體都說港城在這一次的金融危機中打贏了索羅斯和國際遊資。</p>
但其實情況並不是這樣的,整個四輪交鋒下來,隻有在最後的四輪保衛戰中,港城方麵贏了一局,讓索羅斯和國際遊資付出了上百億美元的代價。可是縱觀整個港城金融風暴,索羅斯和對衝基金在前三輪的交鋒中已經賺的是盆滿缽滿。</p>
隻能說是平手。</p>
造成這種結局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反應慢了。</p>
當索羅斯帶領的對衝基金大肆在外匯市場拋售港元的時候,港城方麵將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港幣的匯率防守上麵,消耗了大量的資金儲備。真等到意識到了索羅斯的真正意圖時,卻已經深陷金融擠兌的困局之中無法自拔。</p>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p>
在這種地區層麵的金融交鋒中,往往隻是一個策略遲滯,就會造成一係列的雪崩效應。</p>
而現在,李陽在這第一輪交鋒之時,便將索羅斯的真正意圖展現在了眾人之前。</p>
港城的金融業是相當發達的,他說的這些東西楊廷承一聽就明白了。包括一旁的徐連正,其實在李陽說到索羅斯主要戰場將會是股市和期市的時候,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p>
不過聽懂了,並不代表認同。</p>
“這位同誌,我有一個問題。”</p>
待李陽停頓喝水之際,楊廷承擺了擺手道:“那按照你的意思,現在我們就放開港元的匯率不管,將主要精力都放在股市和期市上麵?要知道,港幣的穩定的匯率,一直是過去幾十年港城繁榮發展的基石。現在港元麵臨的匯率下行壓力非常大,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麵臨國際對衝基金目前拋售港元的規模,很有可能在短時期……我指的是一兩個月內,港元對美元的匯率就會跌破8:1。到了那個時候,可以預見的是更大規模的貨幣擠兌會在港城發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該如何收場?”</p>
“是啊,這位同誌。”</p>
隨著楊廷承說完,徐連正也撫了撫眼鏡,攤手道:</p>
“眼下我們的困境擺在這裏,你的這個方案,以及對索羅斯集團的推測,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形勢比人強,目前港元匯率下行壓力如此的嚴重,我們根本是沒得選的。現在我們看到的隻是股市暴跌,市場經濟短期壓力加重。</p>
可隻要我們守住港元的匯率,維持在7.8以下,等到這些對衝基金感覺打不下來的時候,他們自然會褪去。而到了那個時候,港幣仍然堅挺,股市和期市的損失,自然會在短時間內恢複過來。可是像你說的,如果我們將主要戰場放在股市和期市上麵,任由港元貶值,那麼就算我們贏得了這一場金融大戰的勝利,麵臨的將會是更加困難的未來。</p>
港幣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始終和美元保持著7.7左右的兌率,一旦打破這個穩定,未來的形勢將會無比複雜!港城包括房地產,對外貿易,以及海運等主要產業,都將麵臨深遠的影響。這些你考慮過沒有?拋去港元匯率,談港城的股市和期市,是不科學也不實際的。你這一套方案,賭性太大!從我個人來說,是沒辦法認同和接受的。”</p>
雖然是質疑,可是二人的專業,還是讓李陽感到心中一寬。</p>
做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不怕別人提出專業上的問題,就怕外行領導內行!</p>
麵對二人嚴肅的目光,李陽淡淡一笑,將手中的礦泉水放到了會議桌上後,將雙手壓在了桌麵上,和煦笑道:“二位長官說擔心的也不無道理,可是徐主任剛才所說的觀點,我是不同意的。我們不是沒得選,我們這也不是在拿港城的命運在賭博。”</p>
“索羅斯和他所帶領的對衝基金之所以能夠橫掃東南亞,金融洗劫了包括泰國,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多個國家和地區,根本是在於這些國家和地區的金融麵太小,而且政治和金融環境都不夠健康,製度不健全,地區的財政赤字多大。港城也存在一定規模的經濟泡沫,從賬麵上來看,港城和這些國家地區有著比較類似的特點。</p>
可是二位不要忘了,港城現在已經迴歸了。眼下國內方麵還沒有加入WTO,卻急需要一個和國際接軌的紐帶。港城,在迴歸之後就是這一條中國和國際的經濟紐帶!中國是一個擁有將近十億人口的,正在急速發展的超級消費市場,同時中國也是一個擁有全套工業體係,擁有大量青壯勞動力和技術工人的超級生產體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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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兩套體係,不論是生產還是消費所產生的進出口,在沒有加入WTO之前,隻能通過港城來完成和世界的接軌。所以可以預見的是,在未來至少十年內,港城都將迎來第二個高速發展期。在這個發展期內,大量的紅利將會產生,港城目前的金融泡沫,在這個紅利期裏並不算什麼。</p>
港城在迴歸後的發展前景無比廣闊,依靠國內大量的國際進出口業務,港城的房地產,海運,對外貿易必然會飛速增長。即便當下港幣的匯率有所貶值,未來必然也會迅速的迴到原本的位置上。而且二位應該明白,對美元的匯率貶值,是利於出口業務的。</p>
可如果港城被這一次的金融風暴擊垮,那麼未來的道路可就難走了。所以眼下,我們隻能選擇和國際遊資集團刺刀見紅,徹底的擊敗他們,不惜一切代價!”</p>
咚!</p>
說完了自己的所有觀點,李陽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p>
在會議室的迴聲中,吳敬連也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鄭重道:</p>
“楊長官,徐主任,我們顧問團一致認為李陽的計劃是可行的。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就算是港城方麵動用所有的資金儲備在外匯市場全力接盤拋售港元單,也無法避免股市和期市的下行。</p>
隻要股市和期市受金融動蕩影響,一直走下坡路,那麼對衝基金就可以一直通過沽空股指和期指,實現做空盈利。這樣的操作模式,會吸引越來越多的國際遊資加入進來。而國際遊資的規模越大,我們所麵臨的貨幣貶值壓力就越大!</p>
這是一個非常惡性的循環,而李陽的這個方案,雖然看上去有些賭性。不過我們全力抬高股指和期指,不給國際遊資做空盈利的機會,就等於是切斷了他們的後勤大動脈。沒有了盈利機會,首先國際遊資的規模就不會進一步擴大,同樣的,沒有了做空盈利的機會,目前的這些對衝基金手中的資金儲備遲早有耗光的一天。</p>
資本永遠是圖利的,我不相信,一個月,兩個月那些貪婪至極的遊資們,在沒有賺到盈利後,還能夠跟索羅斯繼續玩兒下去!一旦這些遊資集團無利可圖退縮迴去,那麼一個索羅斯的量子基金,才有多大的體量?</p>
現在我們已經被這條金融毒蛇給咬上了,保衛港元的匯率,就是不斷的給自己打血清。而李陽的這套方案,就相當於拿捏住這條毒舌的七寸,讓它自己鬆口!</p>
楊長官,徐主任,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我想你們應該能夠想得通啊。”</p>
會議室裏,再一次的沉默了下來。</p>
良久良久,直到有人不自覺的喝水輕咳,抬手看表,一直沒有說話的楊廷承才終於抬起了頭來。</p>
“我需要將這份方案,和我的同僚們仔細的商討一下。”</p>
他深深的看了看年輕的李陽,又將目光放迴到了吳敬連身上,道:“不過……吳先生,不管這一份方案能否通過港府長官們的同意,我都要代表金管局,向你們顧問團鄭重的說聲抱歉。”</p>
說著,楊廷承鄭重的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來,對著吳敬連和顧問團眾人,深深的鞠躬下去!</p>
“楊長官……這……”</p>
他這個態度,將吳敬連弄的有些不知所措。</p>
在吳敬連的慌亂中,楊廷承淡淡一笑,道:“此前我們確實是怠慢了,那個時候的我們太過自傲,認為國內的金融發展太過初級,除了外匯資金方麵的支持外,不可能對港城的金融困局,提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觀點。所以對於你們的到來,我們沒有給出足夠的重視。但是今天,我發現我們的觀念太過武斷,祖國的底蘊和人才的思維活躍性,並非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僵化和陳舊。所以我要為我們之前的偏見,向你們道歉。在這裏,也希望各位能夠不計前嫌,參與到這一場危機的保衛戰中來,我們一起,攻克難關!”</p>
嘩!</p>
聽到楊廷承真摯的道歉和邀請,顧問團中的所有人都亮了眼睛,發出了一陣難以壓抑的低唿!</p>
他這一番話,不光是正式批準了顧問團能夠以策略團隊的身份介入金管局決策層,更是代表著金管局方麵,徹底承認了顧問團的水平和能力!</p>
“太好了!”</p>
隨著顧問團眾人熱烈的掌聲,吳敬連從座位上走到了楊廷承的麵前,使勁兒握住了楊的雙手。</p>
“楊長官,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港城現在已經迴歸了,我們已經是不分彼此的一家人。哪裏來的什麼前嫌一說?攜手共進,是我們共同的期盼。還是那句話,隻要我們兩岸齊心,再大的困境,也有被我們衝破的那一天!港城的事,就是中國的事!莫不說是當下,祖國已經富強了。莫不說當下,隻是一群金融海盜來犯。幾十年前,我們一窮二白的時候,麵對那些帶著槍炮飛機的軍事強盜,我們不也擊敗了他們?”</p>
豪邁的大笑了一聲,吳敬連附在了楊廷承的耳邊,再次輕聲說道:</p>
“楊長官,我來之前,朱總是特地關照過我的。他說這一次的金融風暴,我們一定要有信心。祖國方麵,哪怕是全國勒緊褲腰帶,也會全力支持港城,贏下這一場金融戰爭。他說的不是保衛成功,而是贏!”</p>
聽到這個消息,楊廷承精神一振。</p>
他重重的拍了拍吳敬連的手背,使勁的點了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