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p>
其實像這種老房子，很多都是存在一些複雜問題的，李陽對此是心知肚明。</p>
不說別的房子，就說他在京城買的那兩套四合院，其實就是非常典型的產權糾紛房。</p>
目前用作互聯網協會的那一座宅子，其實很早之前是私人住宅。但是在文閣的時候家主被批，房子也就空置了下來。</p>
在當時政府又將其當成是公產分了出去，幾戶人家住進來十多年，後來等到文閣結束的時候，原主的後代有迴來追索，結果哪幾戶人家根本就請不出去。政府後沒有辦法提出計劃，說要給原主的後代其他的一處房產作為補償。</p>
一筆爛賬扯了好幾年，最後政府沒轍了，才補償了原主後代一筆錢了事。</p>
就這，李陽買那棟四合院的時候連房產證都沒有，還是後來李陽付了錢之後，讓於老四帶著那些原住戶到居委會開了證明，又去房產處公證過之後才拿到的房屋產權證明。</p>
其實像司盈這種情況，相比於那棟四合院來說還算是好的了。</p>
不過李陽倒是很奇怪。</p>
明明這個女人丁是丁卯是卯，頗有一番幹練的勁頭。</p>
從第一次遇到她，砸了那個收破爛的老漢三輪車，又免去了那老漢的賠償李陽就看得出來這是個有原則的人。</p>
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明明司盈在房子的這個事兒上占了絕對的理法，卻選擇退讓一步寧可將房子賣了也不將那些租戶清出去。</p>
不過李陽並沒有細問。</p>
一來是他和司盈不夠熟悉，說的太多了顯得太具有社交侵略性。</p>
二來呢，是他覺得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態度，每一個生活中的選擇別人看似無法理解，但是既然他那麼做了，必然外人所不知的原因。</p>
和司盈達成了買賣合同之後，李陽便想要讓於老四去銀行取錢當場將錢款付清。</p>
不過司盈卻叫下了於老四。</p>
“不急，這麵最近的銀行也要五六公裏遠。今天是周末，到了那麵估計排隊辦業務要登上一個上午。你們好容易放個假，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等到周一的時候，你把錢給我就好了。”</p>
聽司盈這麼說，李陽淡淡一笑也衝於老四招了招手。</p>
“行，既然司主任這麼說，那就是信得過咱們。那司主任您就先忙，我們再溜達一會兒，等周一迴到學校之後，我就把錢給您送過去。”</p>
這一次，司盈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淡漠對李陽點了點頭，轉身便拉開了車門。</p>
目送著那臺標誌400在土道上掀起一陣煙塵而去，於老四撓了撓頭。</p>
“這娘們兒脾氣還真是怪，讓人捉摸不透。你就說她開那個車，我記得之前咱們公司買那兩臺奔馳的時候問過冰城那麵的商貿行，特麼的也小一百萬呢。大幾十萬的車子開著，這自家的老房子就算是不住，也犯不上往外賣啊。四萬塊錢……留著也是個念想不是？”</p>
聽到於老四的嘀咕，一旁的馬蕓卻笑著搖了搖頭：“誰知道呢，咱們這位司主任，性格確實乖張。不過不管怎麼說，賣與不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既然大陽已經把房子買下了，咱們就得考慮之後的事兒了。大陽，這房子你打算怎麼辦啊？你沒聽剛才司主任說的嗎，這房子現在被這些租戶霸占著，人請不出去。你買了之後，不是就準備這麼放在這兒吧？”</p>
“那自然不是。”</p>
將目光從路的盡頭收迴，李陽對著於老四和馬蕓嗬嗬一笑，道：“既然買了，自然就沒有放在這裏爛掉的道理。再說了，這一棟哪夠啊？四個，馬哥，你倆在附近轉，挨家挨戶的問誰家要賣房。有想賣的，隻要價格不高於六萬塊錢一棟，全給我買下來！”</p>
“哈？”</p>
聽到李陽的這個要求，於老四和馬蕓二人傻眼了。</p>
二人愣愣的看了看周圍那一棟棟爬滿了藤蔓和爬山虎的小破樓，不禁一陣咂舌。</p>
敢情今天不是特麼放周末……</p>
是特麼出來收破爛兒來啦！</p>
……</p>
經過一小天的走訪，李陽三人在附近一共聯係了9棟有意出售的小樓。</p>
這九棟小二樓都不相連，房子的狀況也都各不一樣。</p>
有的因為一直住著人，小樓保存的還算是可以。但是有的已經荒廢很久，連牆體都出現了裂痕了。</p>
更有甚者，連窗戶都已經被人劈下來當柴禾給燒了。但是看到這些破房子，李陽就跟見到寶似的。</p>
尋找房主，砍價，談過戶，一通忙活下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的時間，中午三個人甚至都沒吃飯。</p>
談完了最後的一個房主，於老四和馬蕓二人已經是連累帶餓走不動路了。</p>
“大陽，這可肯定夠了吧？這特九棟房子放在這裏，就算是你一個星期換一家，那都夠用了。差不多的話咱就迴吧！”</p>
雖然已經快要進了十二月份，但是這兩天的天氣非常好，氣溫仍然高達十六七度。</p>
抬手看了看手表，見時間已經將近四點，將大衣拎在手裏的李陽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你們倆先迴去吧，一會兒你們在外麵買點吃的迴宿舍，我這邊再處理點事兒。一會兒就迴。”</p>
“唉你這……”</p>
見李陽還沒走夠，於老四無奈的歎了口氣：“行行行，一天天的不知道你要幹什麼。那我和小馬就先迴去，實在是溜達不動了。我這膝蓋都咯吱咯吱響了，你也別再溜達了，愛不多的話就趕緊迴。我一會兒去飯店要幾個好菜，整點兒酒，咱們哥仨晚上好好喝點。他媽的這一個禮拜過的和尚日子，今天說什麼也得改善改善夥食。”</p>
“行啦，趕緊迴去吧。”</p>
李陽笑吟吟的拍了拍於老四的肩膀，對馬蕓挑了挑下巴之後，拎著大衣就迴到了司盈家的那間老屋之前。</p>
之前接待了李陽的那個吳嬸，這會兒正在摘菜呢。見到李陽過來，立刻熱情的招唿了起來：“哦呦，小夥子啊。我都聽街坊們說了，你今天在這邊看了好多的房子。怎麼樣，你買這麼多的房子做什麼用呀？”</p>
“就是喜歡這種民國風的老建築而已。”</p>
隨口解釋了一句，李陽拉過吳嬸兒的小馬紮一屁股坐了下去，笑道：“吳嬸兒，我想求您幫我辦兩件事兒。”</p>
“啊，什麼事情啊？”</p>
將手中的菜放進籃子，吳嬸兒眨了眨眼睛。</p>
“第一件事兒啊，是我今天買了九棟房子。這些房子都需要人照看，你看看能不能跟那些租戶說一聲，讓他們幫我照看一下。不用怎麼維護，就住著人別讓這些房子破敗下去就成。要是有精力呢，就幫我修繕修繕。當然，不白做，我給他們錢。一個月我給他們二百塊的工資。”</p>
“還有這好事兒！？”</p>
一聽有錢拿，吳嬸兒驚喜道：“那行啊，這些摳門鬼，一聽說有錢拿肯定爭著搶著去幹！迴頭我跟他們說。”</p>
“嗯。”</p>
李陽點了點頭：“那就勞煩吳嬸兒了，要是他們樂意的話呢，你就讓他們先搬過去，把這棟房子空出來。然後就是第二件事兒了，請問吳嬸兒你還記得這房子最開始是什麼樣子嗎？就是司家還在的時候，房子是什麼狀態？”</p>
“這個啊……”</p>
麵對李陽的問題，吳嬸兒陷入了一番沉思之中。</p>
不過也就是片刻功夫，這個小老太太就麵帶感懷的絮叨起了當年的情形：</p>
“當初家裏麵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這裏麵老素雅的呀。前庭有花兒後院有竹，家裏麵擺設都是精致的很嘞。我還記得老爺子喜歡喝咖啡，一樓的客廳裏麵有一整套的咖啡磨件，還擺了個大沙發。留聲機裏麵放的都是老上海的唱片……</p>
那個時候盈盈就在後院，拿著一把小鏟子，整天到頭的挖泥土。我那個時候還說她，在後院子裏挖坑是不好的呀，你想想挖那麼多坑，是要埋誰嗎？那個時候她還跟我作鬼臉，歐呦……現在一想想，就跟昨天似的。十幾年了哦……”</p>
聽到這些，李陽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了錢包。</p>
將裏麵的三千多塊錢全掏了出來，放到了吳嬸兒的手中。</p>
“吳嬸兒，你在這邊生活的久了，對這邊比我熟悉。麻煩您，找些人來把這房子重新修繕一下。這三千五百塊錢，你先用著，下個禮拜過來我再給您拿。別怕花錢，就照著這房子最初的模樣，翻修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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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p>
拿著李陽的錢，吳嬸兒抓了抓後腦勺。</p>
“小夥子啊，你腦子不會是瓦特了吧，這房子你都買下來啦，怎麼還要裝迴原屋主的樣子啊？”</p>
“這您就別管了。就照著我說的做吧。我聽司小姐說您要迴老家了，這房子您幫我收拾完了之後，我再給您兩萬塊的勞務費。您費點兒心。”</p>
兩萬塊錢，將吳嬸兒魂兒差點沒嚇出來。</p>
不過反應過來之後，她立刻就將李陽當成了神仙一般對待。</p>
“小夥子……啊不，小少爺你放心。有吳嬸兒在，保準給你把房子收拾的像模像樣！”</p>
坐在略顯雜亂的前庭院淩晨，李陽和吳嬸兒聊了足足一個多小時。</p>
根據吳嬸兒說的，這邊從前也是個好地方。在沒解放之前，住的都是當時的買辦老爺。雖然地方偏僻了點兒，可是卻十足的是上海灘富人們消遣清居之地。</p>
這一點李陽早就看出來了，這也是他為什麼買這麼多房子的放在這兒的原因。</p>
這特麼看起來老舊殘破的二十多棟小樓，妥妥的都是曆史建築啊！</p>
不說買了占地吧，就算是這片地方不占，等迴頭李陽將這些曆史建築好好修繕一下，不論是當成別墅賣出去還是說就留著等到十幾年之後成為浦東這塊繁華之地中難得安靜的一角，那價值都不是幾千萬能夠衡量得清的！</p>
直到五點多，天已經快擦黑，李陽謝絕了吳嬸兒留下吃晚飯的請求，拎著大衣離開了小院兒。</p>
沿著那條土路每走多遠，李陽大衣兜裏的電話便響了起來。</p>
他本以為是於老四催促他趕緊迴去吃飯的，可是將電話拿起來一看，他才發現是吳敬連打來的。</p>
“喂，老師。”</p>
“你在哪兒？”</p>
李陽剛剛接起電話，那麵的吳敬連便劈頭蓋臉的問到。</p>
“我現在就在學校附近呢，再有二十多分鍾吧，就能迴到學校，怎麼了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兒嗎？”</p>
“咱們學校的副校長王洪明你認識嗎？”</p>
“王洪明？”</p>
吳敬連提起這個人，李陽一時間還真沒想起來。</p>
在腦海裏搜尋了好一會，他才勉強想起一個有點禿瓢，留著地中海發型的校領導。</p>
“不太熟悉，怎麼了老師？”</p>
“剛才學校臨時會議，這家夥在會議上點了名要處理你。說是你在校期間發表了不恰當的言論，給德龍集團造成了惡劣影響，現在德龍已經決定起訴，說是你影響了學校的風評。”</p>
吳敬連的語氣有些戲謔，李陽確實秒懂。</p>
這特麼……</p>
什麼風評不風評的，必然是唐萬鑫那麵開始整治自己了啊！</p>
嗯，看來唐萬鑫應該是這兩天已經穩住了陣腳，將德龍三支股票的頹勢給擋住了，開始展開報複了啊！</p>
想到這裏，李陽嘿嘿一笑。</p>
“老師，這王洪明，怕是不能光嚷嚷著開除我吧？他還幹了什麼事兒？”</p>
“你小子，果然是精的跟猴兒似的。跟你之前做的一樣，王洪明也寫了一篇文章發布在了東方早報上麵。把你之前那篇文章的所有觀點給駁斥了一番，還給你定了個黃口小兒，滿嘴噴糞的罪名。除此之外……李陽。你要有心理準備。”</p>
吳敬連一下子嚴肅起來的語氣，讓李陽不禁停下了腳步。</p>
“什麼心理準備？”</p>
“我今天聽到一些消息，說是證券那麵近幾天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專門審核海外上市，特別是赴港上市的企業。審查的範圍和內容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我覺得這個事兒，八成是衝著你們美好食品來的。”</p>
哦？</p>
李陽眉頭一挑。</p>
這唐萬鑫……能量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啊。</p>
……</p>
與此同時。</p>
中歐，副校長辦公室裏。</p>
滿麵紅光的王洪明正在拿著電話，笑吟吟的和對麵的唐萬鑫匯報著今天的情況。</p>
“唐總你放心好了，我都打聽清楚了，這個李陽雖然是吳敬連的學生，但是吳敬連是名譽副校長。隻是過來講幾節經濟課的，學校裏麵的事情，他還插不進來手。</p>
我這邊已經提出了開除李陽的要求，現在學校管理層正在討論。我肯定盡快讓李陽脫離學校，他隻要走出了校門，您就算是把他門牙打掉了，那也沒啥大影響了。</p>
不過他在學校裏呆一天，就是中歐的學員。學校裏商務部那麵都是有過問的，學員發生了什麼新聞，肯定各方都要注意。確實是不好辦事情啊……”</p>
王洪明再過倆月就五十一歲生日。</p>
人道是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將相迴頭路。</p>
三十不豪四十不富意思就是說，人飛黃騰達多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這段時間也是人精力充沛，家庭穩定的階段，而且不像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一樣短練。這裏的“豪”與“富”都是指有起色的意思。</p>
五十將相迴頭路就是說如果到了五十還沒有發跡，那麼你以後的生活就會走下坡路了，會越來越不好。</p>
很好理解，過了巔峰期嘛。五十歲老男人雞兒都快****了，還能有個蛋的出息？</p>
不過王洪明這半輩子，大致就應了這話了。</p>
他三十歲那會兒正鬧文格，整個中國都亂成一鍋粥。他一個搞學術的，本身就帶著不良成分，為了自保加入了批鬥整人隊伍，把自己單位裏邊兒的前輩領導整了一茬。</p>
那會兒王洪明說實在的還挺風光，前邊擋路的都幹掉了，巨大的位置真空之下自然也就當了個小官兒。</p>
可問題是，縱觀整個人類曆史，從來就沒有通過非正義而反人性的道道得到的東西能長久的。</p>
到了文格結束之後，本以為自己能出頭的王洪明悲劇了；要是他身處別的領域，那還好一些。可是他幹啥的？搞經濟搞金融的，在文革結束之後，上層為了盡快恢複受到文革影響千瘡百孔的經濟，開始大力發展工商業。更是提出了改革開放，所以那些個他以前整過但是沒整死的前輩領導們，很快的時間內一個個平了反，迴到了原本的崗位之中。</p>
這還有好果子吃？</p>
就這麼，為了躲避很有可能的報複，王洪明當時主動向單位申請，到了教育部門。</p>
換了環境，沒了此前的人脈和資源積累，外加上王洪明文格時候留下來的名聲不甚好。到了大學任教之後混的也不咋地，渾渾噩噩度過了四十，直到了五十冒尖兒，也沒出來個一二三。</p>
直到了今年，幸運女神仿佛才終於想起人世間還有這麼個貨，在商學院建立的時候抽調師資力量之時，把他調了過來。</p>
不過中歐六個副校長，倒也沒啥太大的發展。</p>
可是前幾天，德龍的唐萬鑫突然找上了他，二話不說就拍了二十萬過來。</p>
就兩個要求——第一，讓李陽從中歐退學。第二，搞臭李陽這個目前風光無量的標王企業家！</p>
真金白銀拿到手，王洪明覺得自己的畢生所學，終於……有用武之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