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降臨
“按照約定，你終於來了，第8426號教育節點。”
白發碧眼少女的輕語就像一盆冰水突然從寄生莎白頭頂澆下，一股被惡寒油然而生深入骨髓，就連意識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而凍結了幾秒。
約定？8426號？教育節點？8426號教育節點和她做了什麼約定？終於？她在等我？！而且等了很久？
一瞬間寄生莎白思緒中閃過許多念頭，雖然不明白對方所說的約定和8426號教育節點到底指代什麼，但她馬上意識到事情恐怕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埃爾德裏奇的吞噬神明……不，連女神當初被擊墜的原因都沒那麼簡單，沙力萬的計劃能實施甚至都可能是建立在女神主動提供便利的前提上……
而女神會提供便利的原因，或許就與8426號節點的約定有關。
“不對，你不是8426號節點……”
遺世獨立的女神也發現了異常，她皺了皺眉歪頭打量著麵前的寄生莎白，銳利的目光好像要將對方給洞穿一般來迴掃視著眼前的意識個體。
而寄生莎白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褪了毛的待宰羔羊，意識、記憶、靈魂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對方審視的目光之下，毫無隱私，同時她也清晰感受到對方視線中似乎還帶著幾分……疑惑？
“雖然氣息很像，但血脈中混著不少雜質，意識和靈魂也有不少缺陷之處，隻是她的一個劣化品。”女神秀眉微顰自顧自陷入沉思，片刻後她抬起頭看向寄生莎白，“原來如此，我被擺了一道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
看著眼前的女神，明知故問的寄生莎白也逐漸理清了思路。
這是一個陰謀。
在天啟城發生的那些事情，不管是推廣換血療法，還是私下甄選、提純城區居民的血脈；不管是搜捕神孽，還是私下嚐試製造神孽的研究行動；
都是在沙力萬擊墜神明後，為了埃爾德裏奇吞噬神明而服務的。
表麵上看似埃爾德裏奇是在一點點篡奪女神的權柄，但反過來想一想，這種舉動又何嚐不是將自己逐漸變成伊麗莎白呢？
“我想做什麼……”如她所想那般，女神緩緩開口了：“你應該意識到了，對嗎？”
女神的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但卻莫名地給人一股異於常人的異質感，明明她有著人的外貌，眉宇間卻看不到任何靈動的神情，語氣也死氣沉沉沒有絲毫波瀾起伏，仿佛一尊按照程序設定運行的機器，又像一具早已死去到今天都還未入土為安的行屍。
寄生莎白苦笑一聲道：“看來沙力萬和埃爾德裏奇的計劃都在你的掌握中啊……”
“你利用了沙力萬的計劃，假意被他擊墜，隨後又主動讓埃爾德裏奇吞噬，表現出神力被他們篡奪的假象，結果他們果不其然上了當，開始更進一步篡奪你的力量。”
“但當他們嚐試篡奪更多神力時卻遇到了意料外的阻礙，隻能通過以純淨之血進行血療，不斷在城內提純血脈，創造出對你的力量更具親和性的軀體，一點一點來掌握女神力量，而這反而為你創造出足以容納力量降臨的物質軀體。”
“為了更進一步驅動你的力量。他們開始狩獵、吞噬並剝奪神孽的能力，甚至進一步推動了純淨之血的提純和甄別，開始主動為你製造降臨的素體，隻為了拚湊出足以行使女神力量的權能；而這一行為反而方便了你，他們強化素體的力量，使你的意誌降臨後不必陷入衰弱期，立馬就能使用巔峰時期的力量。”
“還有埃爾德裏奇自以為是的對抗，就連自身人格被稀釋到極致，隻剩下了一縷念頭阻止女神的念頭，我不知道天啟城這麼多年來的信仰到底起到了多少作用，但到頭來也隻是他一廂情願以為壓製住你的意誌了吧？”
“天啟城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給你提供降臨素體的一個局……”
寄生莎白還有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甚至可能包括自己的存在，恐怕都隻是這個局的一部分。
女神平靜地望著寄生莎白，那雙碧綠的眼眸洞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多少有些誤差，但大體和8426號向我提出的建議差不多。”
寄生莎白：“誤差？”
女神無視了她的問題：“我沒有迴答你的必要，你自己應該看得到。”
正如她所說的那般，寄生莎白現在也明白自己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東西。
和那些節點化之後被當做零件使用的神孽不同，她卻有著原體瘋狂之前的記憶，也有陷入瘋狂後的記憶，還有接入伊麗莎白網絡時的熟悉感和對信息潮處理得心應手的本能，這些異常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她大概是某個重要節點再度分裂的產物，而且那個節點曾經一度屬於伊麗莎白網絡……再結合女神的話來看，想來這背後應該就是8426號節點在推波助瀾了。
甚至她就是阻止女神降臨的祭品啊……
通過埃爾德裏奇接入伊麗莎白網絡後，她也通過雙向連接獲取了更多的信息，借助網絡的算力得出這個結論並不困難。
而她的想法，女神自然也一清二楚，連接狀態下雙方思維透明，隻要有心完全能了解清楚情況。
“你阻止不了我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寄生莎白不留痕跡地後退半步，隱約擺出了戰鬥架勢，“畢竟前不久我還計劃徹底殺了你呢，這種事情不試試看誰知道能不能成呢？”
女神神情淡然：“會死的。”
她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感情起伏和個人好惡摻雜其中，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不就是為這個世界獻出生命嗎……”寄生莎白強笑道，“對於伊麗莎白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倒不如說，一旦讓你降臨現世，地下的原初之海就會湧上地表，要不了多久就能吞沒星球表麵摧毀生態圈分解一切有機物，到時候沒人能幸存下來……怎麼想後果都不會比這個更糟吧？”
如今噬神計劃失敗，降臨素體埃爾德裏奇正在被分解，女神的意誌孤懸在外，現場剩下合適降臨的素體隻剩下了自己這個充滿缺陷的劣化品，對方別無選擇要麼放棄降臨，繼續等待未來出現一個合適的降臨素體，要麼隻能進入這具身體再去尋找其他合適的素體轉生。
也就是說隻要任由女神憑依後再殺死她，就能重創女神讓其陷入深度沉睡。
她突然理解了8426號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目的了。
如果沒有外來者攪局，8426號恐怕會用其他手段引導埃爾德裏奇自滅，將天啟城變成一座荒無人煙的死城，屆時女神意識隻要不願意繼續被困在荒無人煙的凍原上，就隻能選擇隨便找一個素體轉生，然後被蟄伏在幕後的8426號節點狙殺。
“你的態度很堅決……”女神停頓了兩秒，隨後抬起手指向寄生莎白：“那他呢？”
寄生莎白一時陷入了沉默：“……”
她很清楚女神剛剛指的是誰，她雖然奪走了吉奧瓦尼的身體控製權，但隻是用了些手段讓對方進入了淺眠狀態，並未粉碎意識和思緒，外界發生的事情將通過夢境反饋給他的意識。
如今吉奧瓦尼的思緒因為女神的言語開始躁動起來。
“你要拉著他一起死嗎？”女神再度發問道，寄生莎白也感受到更多躁動的思緒被挑動起來。
寄生莎白強壓下腦海中紛亂躁動的思緒：“你之前好幾次嚐試毀滅生態圈的時候，又有在乎過別人的想法嗎？”
女神似乎不再想進行這種對話，抬起手便發起了攻擊，整個意識海頓時翻湧起來，在女神的調動下無數伊麗莎白節點響應指令，無可匹敵的意誌化匯成為滔天海嘯碾壓而來，寄生莎白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巨浪所吞沒。
“他應該沒事吧？”
趙姒妲看著一旁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的吉奧瓦尼，距離寄生莎白接入網絡過去才不到五分鍾，而他拎著的埃爾德裏奇則在這五分鍾的時間裏發生了不少詭異變化，一開始他像是被抽去全身骨頭般癱軟下去，隨後全身皮膚上下冒出密密麻麻雞皮疙瘩的肉芽凸起，而現在……
埃爾德裏奇融化了，他就像個燒融的蠟燭一樣，血肉皮膚溶解成一團團大小不一的‘燭淚’滴落在地，印出一團團血肉模糊的紅斑。
吳銘也認真端詳了一下兩人的狀態，又通過隱形探機對整座城市的狀況進行了勘測，隨即答道。
“看樣子挺順利的，城裏假死的人已經在恢複意識了，現在可能還有些收尾工作沒處理完吧……再說就算真有麻煩也不至於正巧碰上女神……哎呦我去，老趙你幹嘛捅咕我？！”
趙姒妲收迴戳他腰眼的手，波瀾不驚：“管理者，請注意一下你的烏鴉嘴，不要讓事態進一步惡化了。”
“？？？”吳銘一臉莫名，急忙辯解道，“不是，我承認我有時候運氣是不太好，但我說的話和之後事情發生詭異變化是沒有因果關係的！老趙你要相信科學啊。”
“相信科學？”趙姒妲眼睛閃爍著，短短數秒內海量信息便在運算核心中刷過，停頓兩秒後她才再度開口道，“剛剛我在數據庫中檢索了關於言靈和言出法隨等超凡能力記載，確認存在通過語言、意誌影響現實的案例存在，故基於該角度提醒一下管理者很有科學依據。”
吳銘目瞪口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還專門檢索了數據庫？”
不等他再說些什麼，一旁如雕塑般一直垂著頭的吉奧瓦尼突然抬起頭來，爆發出了生平最大的聲音咆哮道：“小心埃爾德裏奇！女神降臨了！這是陷阱！”
伴隨著他的大喊，埃爾德裏奇殘餘肉體像蟲子般蠕動著突然化為一張血盆大口向吉奧瓦尼咬去。
剛剛還在談笑風生的吳銘神色一變，伸手就把吉奧瓦尼從血盆大口中拽了出來，而趙姒妲極有默契地往埃爾德裏奇不斷潰爛、融化的半截身子裏扔了顆刻滿聖文的神聖手雷。
低沉的爆炸悶響從血肉之中傳出，埃爾德裏奇剩餘的肉體像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轟然膨脹，旋即聖光由體內向外噴薄而出，將肉體四散炸開。
吳銘身子一擋護住趙姒妲和吉奧瓦尼，鋒利的骨片混著焦糊的肉塊砸在護盾上迸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臥槽？！發生什麼事了？”
“女神沒有陷入沉睡！”情況緊急，吉奧瓦尼隻能簡明扼要，“她利用了教宗的計劃故意被埃爾德裏奇吞噬，現在想借我的身體降臨現世！”
人偶少女眼睛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管理者……”
吳銘眉毛微挑露出思索之色：“我就說為啥這玩意兒有神性……合著裏麵真藏著一個完整的女神啊……”
他們說話之間一旁被炸散的血肉已經蠕動聚合在一起，像是一坨被人搓圓捏扁的橡皮泥，快速變形成一名少女的模樣。
少女發白如雪，一襲寬大但並不華麗的素白長袍蓋住了她相對嬌小的身軀，如有實質的生命力在她身邊暈染擴散不斷有花草從她裙擺兩側長出，而更加令吳銘在意的是——她長得和伊麗莎白一模一樣，隻是那雙綠寶石般的雙眸不再像後者那般靈動、充滿生氣，就像一汪再也不會掀起波瀾的死水，臉上也看不到那純粹又燦爛的傻笑，仿佛一團萬古不化的寒冰。
隻需一眼就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這個冰雕般的美人就是女神伊麗莎白。
在這個世界經受無數背叛，希望和期待被無數次辜負後，最終因為摯友的死而走上極端的伊麗莎白。
女神環視著四周，當她看到趙姒妲時明顯愣了一下，仿佛有一絲懷念的神色在眼中閃過，但立馬又被萬古不變的波瀾不驚所掩蓋：“看來8426不在，是她慫恿你們來妨礙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