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


    老者口中吐出這話。


    他收迴了目光，並輕輕一揮袖。


    呂仲隻覺神魂微暖，籠罩陽神的婆娑像力量頓如霧氣消散，原本被徹底封禁的實(shí)力，也得以恢複如常，不由躬身道：


    “多謝仙使解厄！”


    “……非也，舊鄉(xiāng)人，我並非仙使。”老者發(fā)出此聲，身形虛幻幾分，徐徐指向遠(yuǎn)方巨樹，木然道：“仙使自力量耗盡，便陷入了永遠(yuǎn)的沉眠，身化母脈靈樹，僅留我這皮蛻在此傳話。”


    “來，且聽仙使大人教誨：”


    老者身形漸隱，卻有大道之音傳出。


    “天道出，方有仙道生——”


    “混沌不再，光暗分明，萬物得以生死。”


    “然而，萬事終有盡頭……”


    老者身形再次出現(xiàn)，他望著呂仲，目中多了幾分色彩，道：“如今諸境惡濁，我要你蕩清四方，斬?cái)嘀T惡之手，還清河界於清朗。”


    “可願(yuàn)否？”


    呂仲沉默一陣。


    方才老者說話時(shí)，他腦海中有畫麵閃過，借此了解諸惡之手為何意，便是指如婆娑像這種，異於仙道之外的實(shí)力。


    如今仔細(xì)迴想，他發(fā)現(xiàn)這種異道，自己修道以來，可是見過不少。


    例如推平枯骨禁地時(shí)，便曾出現(xiàn)過一異蟲勢力，便屬於異道之列。


    這樣想來，清河界真是被滲透成篩子。以至於連中土之仙宗，此等本該是仙道捍衛(wèi)者勢力，也墮落到用婆娑像作為底牌。


    若是清河界被徹底侵蝕……


    大抵是混沌重聚，光暗融合歸一，生死界限不再清晰，這樣的世界顯然不是他願(yuàn)意看到的。


    呂仲想到這裏，衝老者拱手道：


    “我願(yuàn)意！”


    “善！”老者微笑點(diǎn)頭。


    “便賜汝——天道斬殺劍！”


    “凡劍鋒所至，諸惡皆可為齏粉，汝亦可從中獲益。”


    “毋須躊躇——且盡情斬殺，掠奪祂們！”


    話音落，呂仲便覺手中一沉。


    低頭一看，赫然多出一無鋒金劍，劍無格形纖細(xì)，非是法寶也並非靈寶，通體皆為木質(zhì)，劍脊銘有“原始、靈寶、道德”六字，皆為銀蚪文變體，雖長不過三尺，卻重逾萬斤。


    嚐試渡入法力，毫無反應(yīng)。


    “前輩，這……”


    呂仲抬首正要說話，眼前卻又突然一花。待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身處一荒蕪廢土中，本以為是被傳送至他處。


    這時(shí)候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抬起頭遠(yuǎn)望。


    麵色頓時(shí)愕然。


    原來並未傳至他處，前方已經(jīng)有巨樹矗立，隻是已經(jīng)顏色盡散，早不複之前所見之金碧輝煌。


    樹表遍附疽瘡，有惡蛆爬行，並著種種異形之物，無一不是諸惡，一起吸納巨樹精華。


    見到這幕，呂仲哪裏還不知道賜劍之意。


    於是祭出星辰鑒，雷光一閃便遁到巨樹前，他望著那些惡蛆，心中也是不禁生出起來。仙使遺蛻說過，持?jǐn)貧貧⒅T惡，從中亦能獲得好處，就是不知具體是什麼好處。


    “多想無益，斬就是了！”


    一劍出！


    結(jié)果出乎呂仲預(yù)料，好似鈍刀斬鐵，非但沒將毫無修為的惡蛆擊殺，反倒是震得自己虎口生疼，隱隱間可見裂口。


    “奇怪，既不能渡入法力，也無劍鋒……”


    呂仲退後幾步，冷靜思考起來。


    忽然他目中光芒一閃，將視界切換到陽神，立刻有了驚人發(fā)現(xiàn)，看到手中之劍竟光芒閃爍起來，雖如風(fēng)中殘燭般微弱，卻給人蘊(yùn)含無限力量之感，並隱隱中傳出一種渴求。


    “它要的是什麼？”


    呂仲做起了嚐試。


    精血、靈氣、法力……


    一樣樣試過去，可惜都失敗了。


    無疑是斬殺劍所需。


    “不對，還有一樣?xùn)|西！”呂仲神色一凝，稍稍猶豫之後，將此劍貼近眉心，果然不其然，斬殺劍光華大放。


    光影綽綽中，始有劍鋒生成。


    此刻的斬殺劍，跟之前再不相同，已如煌煌之炬，散發(fā)著浩然氣息，終於是鋒芒畢露。


    “果然！”


    呂仲表情變幻不定，方才將斬殺劍交予陽神，立刻就感應(yīng)到一股吸力，也不知吸納了什麼，反正此刻在陽神視界中，陽神本身已是黯淡無光。


    可奇怪的是，他並未感覺到絲毫異樣。


    見一時(shí)無危害產(chǎn)生，呂仲覺得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繼續(xù)糾結(jié)也毫無意義，於是提起大變的斬殺劍，一劍斬在惡蛆身上。


    跟之前完全不同，此刻揮劍如刀切豆腐一般，他輕易就將惡蛆斬殺。


    就在這時(shí)，一股清涼之意傳來。


    他驚喜發(fā)現(xiàn)，自己陽神的光芒恢複了一些。


    “這就是好處？”


    呂仲心中甚是不解。


    可動(dòng)作卻未停止，畢竟惡蛆看著令他本能厭惡。


    一隻接一隻。


    斬殺完蛆蟲斬異形，連帶著那些附生物，也都被斬殺劍列為目標(biāo)，由此換來的好處顯而易見，令陽神光芒漸盛。


    不知是否錯(cuò)覺，呂仲竟覺得陽神似乎……長大了一絲。


    長大？


    他感到有些荒謬。


    這時(shí)候，呂仲忽然有些後悔，如果之前毀滅天源仙宮時(shí)，提前將東宗藏書獲取，此刻就不用一頭霧水。


    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也晚了。


    又過了一陣，他終於將附生物除盡。


    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巨樹看起來順眼許多，原本消散的金色光芒，此刻又流轉(zhuǎn)於樹表，並朝著四周放射發(fā)散。


    而這時(shí)，威能耗盡的斬殺劍，也重新變迴原狀。


    正當(dāng)呂仲看著巨樹時(shí)，身側(cè)忽然傳來一道少女聲音，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竟是春兒，她漫步在枯萎花海中，行了一個(gè)欠身禮，輕笑說道：


    “謝謝你！”


    “還有，仙使大人還叫春兒傳話，他說飛升之路已斷，叫前輩勿要嚐試飛升，若是……若是真想探尋前方仙道，那便進(jìn)入到九淵之下，那裏是奈河的源頭，前輩可以在那裏尋找到答案。”


    飛升之路已斷？


    呂仲心中巨震，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春兒又繼續(xù)說道：


    “再見了，前輩！”


    “願(yuàn)天道護(hù)佑您！”


    “等等！”呂仲想要問些什麼，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傳道玉盤從他懷中飛出，立刻彌漫出無盡純淨(jìng)金光，瞬間淹沒了一切。


    ……


    “嘩啦啦！”


    浪花拍打著海岸。


    呂仲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到了海邊，遠(yuǎn)處就是無定海。


    之前被隕星砸過後，已經(jīng)多出了一個(gè)豁口，此刻正有船隻通行，來來往往，好不繁忙。


    “唿——”


    他長舒一口氣。


    沒有離開，而是靜坐在海邊。


    就這樣過了三天三夜，呂仲才終於睜開雙眼。


    這一趟仙傳之地，收獲跟驚嚇並有，既知曉了深層次隱秘，也獲得了斬殺劍。雖然還是不知道，斬殺諸惡得到的好處，到底於自身到底有何用，但他能明顯感覺到，定然不是什麼壞事。


    “接下來的目標(biāo)是……”


    “終結(jié)中土秩序！”


    “蕩盡諸惡！”


    “到九淵之下，尋求前往靈界的辦法。”


    “很好，就一件件完成吧。”


    呂仲握拳道。


    ……


    歸邈宗。


    一處無人秘殿。


    此刻有一場秘密交易在進(jìn)行。


    “這是你要的丹藥，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火光照亮出一張陰鷙人臉，卻是一名站在黑暗中的中年人。


    “嘿嘿，這是當(dāng)然！”


    來人一笑，從袖中取出一玉簡，晃了晃。卻沒有放到桌上，他將目光從那些丹藥瓶移開，微微一笑道：


    “這東西，想弄到可不容易，所以……”


    “你想怎樣！”中年人佯怒道。


    “別激動(dòng)陳長老，我隻是想再加些靈石而已，冒了天大風(fēng)險(xiǎn)，才將東西拿出來，多要一些可不過分。”來人後退幾步，用比劃著說道。


    “一口價(jià)，多添十萬靈石！”


    “可以，但我要先驗(yàn)貨。”中年人沉默一陣，冷聲說道。


    “當(dāng)然當(dāng)然！你看。”來人將玉簡交出。


    中年人看過玉簡，確定內(nèi)容無誤之後，麵上露出滿意之色，便多拋出一袋靈石，轉(zhuǎn)身離開了此處。


    他轉(zhuǎn)身迴到自己房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盤坐。


    須臾後，呂仲接管化身身體。望著手中玉簡，他也沒想到竟如此容易，就得到了歸邈宗的一卷化神心得。


    《都玄太尊秘錄》


    為避免夜長夢多，他立刻開始翻閱。


    很快，就找到想要信息。


    “原來化神之後的修煉，竟是以壯大陽神為目的，法力積攢不過是順帶而已，即所謂先壯大容器，才能將水積蓄進(jìn)去……


    至於環(huán)繞陽神之寶光，則是稱作‘神氣’，是陽神壯大自身的柴薪，神氣越盛，則修行速度越快，化神諸般手段皆離不開此物。”


    根據(jù)秘錄所言，神氣積攢十分不易。


    功法煉氣，不過杯水車薪。


    想要使之大若人形，從而使得化神大成，並更進(jìn)一步至煉虛之境，那麼需要付出的努力，將是煉氣到化神艱難的十倍不止，而且無有丹藥可供助力，主要依靠“養(yǎng)氣”“采氣”來壯大神氣。


    至於養(yǎng)采之法……


    毫無意外，秘錄中並未言明。


    “既是攻敵殺伐手段，又是蘊(yùn)養(yǎng)自身的柴薪，看來這神氣還是寶貴異常。如此看來，那斬殺劍還真是一件寶物，重要程度不吝於灰霧空間，看來需要小心隱藏才是，切不可示諸於人。”呂仲暗想道。


    看完整卷秘錄，他對化神之境已是有了大概了解。


    以“神氣”為基礎(chǔ)，修煉目的是壯大陽神，直至如自身一般大小，方可進(jìn)入到煉虛之境。


    神氣積聚不易，有“養(yǎng)氣”跟“采氣”二法可壯大，關(guān)於養(yǎng)氣部分，他猜測昊空秘經(jīng)的作用，應(yīng)該就是煉出神氣，養(yǎng)氣效果應(yīng)該是沒有的。


    至於“采氣”，他有斬殺劍可依靠。


    通過斬殺諸惡，便能掠奪其氣，從而壯大自身。


    “從此卷，也可一窺化神鬥法的隱秘，若無意外的話，那婆娑像之所以能寂滅陽神，原理恐怕是先掠奪我的神氣，使得陽神黯淡無光，一如失去肉身的陰魂，是故能輕易寂滅抹殺。”呂仲默默推想道。


    若無意外的話，化神鬥法因分為兩種：


    一是比拚法力強(qiáng)弱；


    二是比拚神氣多寡；


    決定勝負(fù)的關(guān)鍵，必然得落到神氣手段上。考慮到神氣珍貴難得，大抵隻有生死戰(zhàn)，才會有人舍得使用。


    呂仲繼續(xù)推想，目中光芒閃爍，自言自語道：“至於采氣，恐怕非我所想那般簡單，婆娑像在發(fā)動(dòng)之時(shí)，會先吸幹東宗修士，此舉大概率是某種必要行為，或許就是在采氣。”


    若次推論為真，不難想到修煉邪法。


    “吃人采氣！”


    即便不是字麵意義的吃人，恐怕也是用的某種掠奪之法。


    細(xì)思極恐，呂仲?zèng)]有再深想下去。


    知道大概足矣。


    ……


    接下來的日子，呂仲暫且停下腳步，將精力全部用到迴溯上，意圖通過迴溯記憶進(jìn)行試驗(yàn)，找到利用神氣之法。


    目的很簡單，就為破除仙宗底牌。


    時(shí)間一天天過去。


    天源仙宮被滅，此事傳遍了清河界。


    東起妖庭，西至皇鯨道。


    凡是消息靈通者，皆得知了這個(gè)驚天消息。


    可隨即，歸邈宗的動(dòng)作更是震驚世人，落英仙子公開宣布中土聯(lián)盟解散，將接收中土四宗之地。


    對此，唯二仙宗的北仙符宮，並沒有如世人所料般抵抗，而是由代宮主為代表，遞出了降表。


    舊秩序就此崩解！


    從今往後，仙宗隻剩下一個(gè)。


    那便是——?dú)w邈仙宗！


    無論外麵風(fēng)雲(yún)如何變幻，呂仲仍在閉關(guān)參悟著。


    十年又十年。


    當(dāng)?shù)谌齻€(gè)十年過去，他終於有了收獲。


    以神氣為基礎(chǔ)，呂仲設(shè)法給陽神凝了一件“氣甲”，此甲對神氣手段有不弱的抵禦效果，至少在模擬的結(jié)果中，並不會被婆娑像一擊摧毀。


    當(dāng)然了，效果隻是勉強(qiáng)抵擋而已。


    本質(zhì)是拿神氣來對衝，以此消弭婆娑像的力量。


    “以我神氣之盛，抵擋仙宗底牌不成問題，可若算上跟落英仙子交手，而她極可能掌握有神氣之法，怕是還會有不少意外。”呂仲默默想著，翻手祭出了斬殺劍，它此刻灰暗無光，一如普通金劍。


    “看來，得設(shè)法多掠奪些神氣！”


    關(guān)於掠奪對象，目標(biāo)選擇並不困難。


    天魔！


    殺生奪氣，沒有比這更好的目標(biāo)。


    就是不知道，是否能得到神氣。


    呂仲?zèng)Q定試一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