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趙弘林兄妹倆和裴子君三人一路往南走,遠離了方才的花園子,找了一處僻靜的小亭子,三個孩子麵麵相覷地站在角亭內,沉默著不言,各自心裏都在籌算著該怎麼開口,該怎麼跟對方解釋。
最後,倒是趙相宜先開的口:“裴少爺,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家是農戶,你們家是大戶,身份懸殊,我跟哥哥兩個自是不敢跟你走得太親近的!
將近一年不見,趙相宜如今口齒伶俐得幾乎讓裴子君驚愕,這樣深層的道理,在她用綿軟的吳儂軟語細細說來,卻好像不過是件平常小事那般簡單,輕巧解釋一會就清楚了。
趙弘林捏著趙相宜的那隻手不禁抖了一下,爾後附在小妹耳旁輕輕說了一聲:“那倒未必,咱們家以後不定永遠都是這副光景。”
趙相宜明白哥哥的意思,隻乖巧地點了點頭。
聽話懂事,小兒當家,這些事情與景象在他們趙家看來,都不過是平,F象,誰也沒有因為趙相宜年小過於懂事而心生懷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是不變的真理。
可在從小養尊處優的裴子君看來,卻是不可多得的。眼瞧著自己的親妹妹裴閔柔,也就是剛才在廳裏被抱著的那位,僅比趙相宜小一歲,卻嬌氣得緊,什麼也不懂,更不可能像現在的趙相宜那般聰慧,說起道理因由來頭頭是道。
“裴少爺!壁w弘林也這樣稱裴子君,“小妹已經將原因說得分外清楚了,你是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我們全家不過是靠著莊稼過日子的農戶,身份懸殊,差別甚大,我們倆怎麼可能高攀得起你這樣的人?隻怕屆時就算感情甚篤,也不過是主子奴才的關係,譬如像元書那樣但你最好弄清楚了,我們家雖是農戶,可也是堂堂正正做人過日子的,盡管沒有你過得好,也不容你這樣的人來隨意糟踐我們的尊嚴”
“我根本沒有這麼想過呀”裴子君有點激動,多半是著急想解除這樣的誤會,“之前大家在趙家村不是玩得挺投緣的麼,我從來就沒有把你們當成下人那般來看待呀,就算是元書,我也拿他當兄弟手足來看待的”
“說得真好聽啊!壁w弘林根本不信裴子君的話,隻接而諷刺道,“那你為什麼又讓你的父母派人到我們家來幹出這等好事來”
“怎,怎麼了,我父母對你們家做了什麼嗎不跳字。裴子君有些不安,他什麼也不知情,可趙弘林那略含薄怒的臉龐已經在很明白地告訴他,這之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讓人誤會的事情……
“去年正月的事了,你們裴家來了人,說是要接我去裴府做你的陪玩丫頭……”趙相宜悶悶地托出了真相。
裴子君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轟地一聲瞬時變成了空白,這叫什麼事啊,他竟一點不知情
趙相宜說完後,見裴子君懵然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禁凝眉反問了一句:“難道……你真不知道這事?”
裴子君很是頹喪地搖搖頭,隨後又猛地迴過神來解釋道:“可我爹娘也不是那樣不經過別人同意就擅自做主的人,你們確定那些人是裴家的人麼?會不會有人故意使壞,離間感情?”說完,裴子君自己都覺得自個剛才說的那些簡直不現實,會有誰這麼無聊,去離間他們這些小孩子之間的感情……
“怎麼不是裴家的人?就算我們不認識那起子婆子丫鬟的,又豈會認不出來過我們家多次的徐管家?”趙弘林很是不滿裴子君才剛的話語,聽他的意思倒像是自己在瞎扯說白話了?
這可是真實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他怎麼可能忘卻
“徐伯也在?”裴子君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後又自言自語道,“他竟從沒告訴過我……”
趙相宜見裴子君的神情不對勁,也是狐疑地問了句:“你難道不信我哥哥說的?”說著又把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裴子君。
“可我還是不敢相信那是我爹娘做的事……”裴子君聽後怔怔的,父親一生正直,且忙碌奔波的他從不管這等子小事,府裏的事多半是娘親在打理,但娘親的為人他也信得過,溫婉知禮的娘親怎會做出這樣糊塗草率的事情來?
“算了,跟你多說無益,說也說清楚了,我們以後再不要有糾纏就是!壁w弘林懶得理會裴子君,牽著趙相宜的手徑直離開。
剛走了幾步,卻聽裴子君猛地在身後叫住了他們:“等等,你們剛才說,除了徐伯,還去了哪些人?”
趙相宜的記性不錯,見裴子君這樣問,也是扭頭仔細答了一句:“有一個好像是你的乳母,另一個年輕些的丫鬟子,好像叫桑玉的……”
“你說桑玉?”裴子君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遊移來,“桑玉不是我們裴府的人吶!
“你們府上這麼多人,不認識的也是有的,再說了,徐管家他們也來了,加上你的乳母那些人,還不足以證明這是你們裴家幹的好事麼?”趙弘林反駁道,隨後又警告了一聲,“你們最好不要再做這樣的蠢事,我們家盡管沒你們家好,也絕不會做賣女兒的事,我們的尊嚴容不得你們來踐踏的”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先靜下來聽我說!迸嶙泳B連擺手,隨後又皺眉尋思了一會,瞧他的神情倒像是找到了什麼線索一樣,“首先,請你們相信我這一迴,對你們說的那件事,我真的完全不知情。那時候有人告訴我,你們家待我好,待我熱心,都……都不是出自真心的,是看重我們家的家底……”
“你胡說”趙弘林忽然激動起來。
裴子君連忙擺手製止:“先別激動,別激動……我沒這麼想啊,我隻是說有人這麼告訴我,我當時也是不信的,事後就派了人去你們家試探……可是迴來的人都告訴我,你們根本不讓他們進門……說,說是因為我沒有親自去的緣故,隻因去的都是些下人,便不接待了……”
“哥哥。”趙相宜聽了裴子君的解釋,不禁搖了搖趙弘林的手,“好像是有這麼迴事的,剛好發生在裴家來咱們家要人之後。奶奶爹爹他們當時很是氣憤,所以才將人給硬趕了出去,並讓他們以後都別來。”
“這就是了”裴子君眼前一亮,“現在咱們把事情攤開了來說,所有的事情就都串聯在一起了,原來這就是場誤會我不知道你們那時發生了什麼,以為你們真如下人們說的那樣,並不是真的喜歡跟我在一處玩,所以當時我就稍稍寒了心,事後沒有再繼續去找你們玩了……然後你們又以為我們家起了那樣的心思,想讓弘林妹妹來我們家當下人,所以對我跟我的家人也是避之不及。”
“是……這樣的麼?”趙相宜半信半疑。
趙弘林則是完全不肯相信裴子君。
裴子君卻深信不疑地點點頭:“肯定是這樣的那件事我壓根不知,定是有人從中……等一下桑玉雖不是我們府裏的人,卻是我姨媽身邊的丫鬟啊剛才被你們打斷了一下,我竟是險些忘記提這一茬了,桑玉是我姨媽身邊的貼身丫鬟呢,如果她也跟去了的話,那麼證明這件事興許是我的姨媽……”
“還不是你們裴家的人在作祟?”趙弘林淡淡一句,“別再狡辯什麼!
“我不相信這事跟我父母有關,他們都是十分正直的人,從不會在背地裏做這些手腳的……怪道,”裴子君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很是狐疑地自言自語起來,“怪道我姨媽在我元月初八生辰之前忽然很神秘地告訴我,將會給我一件讓我意想不到,又十分歡喜的禮物莫非……”
裴子君說完,很是納悶地看著此時此刻一臉無辜的趙相宜。
“哥哥!壁w相宜仰頭看依舊不信裴子君半句的趙弘林,用她那綿軟而生動的童音勸了勸,“沒準他說的是真話,我稍稍想了想,也覺得這裏頭好像很可疑……還記得那時有個婆子說什麼陳夫人麼,如果是指裴少爺的娘親,那應該是稱‘夫人’或者‘裴夫人’吶,怎麼可能稱什麼陳夫人?”
“沒錯我的姨父就姓陳我們府裏人都稱姨媽一聲‘陳夫人’或者‘陳姨媽’的”裴子君似抓住了希望一般,萬分迫切而感激地看著趙相宜。
趙弘林也順著兩人的話深想了想,其實他早就信了裴子君的話,相信這是一場誤會,隻是盡管如此,裴家依舊是高高在上的,他們家依舊是農戶,為了防止類似這樣的事以後再次發生,他覺得還是遠離這起子人的好。
這個埋藏了將近一年的誤會逐步解除開來,喜得裴子君一掃先前的陰霾,很是高興地看著趙相宜與趙弘林,一如一年前在趙家村的時候那般。
趙弘林對裴子君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趙相宜則稍微好點,至少在心裏又慢慢地對裴子君升騰起了些微好感來。
臨近中午的時候,趙信良辭了莫家帶了孩子出了府,莫家一再挽留他們用午飯,可趙信良卻以家裏有要事為由一再推脫,最後大家也不好狠留他,隻得讓一家人走了,臨了莫家和裴家還分別給了兄妹倆一份豐厚的紅包,趙信良狠推不下,隻得尷尬地收了,另外,又堅持給了其餘那些孩子們一人一份紅包,雖說比較少,但是也算是一片心意。
迴家的路上,兄妹倆把今天在莫家和裴子君的對話跟趙信良說了,趙信良聽後先是震驚,爾後慢慢鎮定下來,隻說了句:“這樣也好,想必以後偶爾都是要碰麵的,這樣反而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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