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興旺的話音落下，孫婆婆便是陷入了沉默。
等得有些焦急的金興旺頻頻看向?qū)I的爺爺，就連手上捏肩的動作也是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這時候，金萬也是出言附和道：“娘，我還是頭一次見興旺那麼好學(xué)想拜師，要不您老就幫幫自家曾孫？”
“顧先生，那可是高人，到時候興旺學(xué)成了，我們老金家也算是臉上有光了！”
瞥了金萬一眼，孫婆婆按住了肩頭曾孫的手，將其拉到了身側(cè)，語重心長的問道：“興旺啊，你實(shí)話告訴奶奶，你之所以想要拜師顧先生，是不是因?yàn)樗蓊伈桓模S是天上下凡的活神仙？”
“額…”金興旺剛想否認(rèn)，孫婆婆又是繼續(xù)道：“好了，我已經(jīng)知道你的想法了。”
“金萬，這鐵定是你的主意吧？”
知子莫若母，孫婆婆一猜就猜到了這事情的源頭在於自家兒子。
金萬尷尬一笑：“娘，什麼都還是瞞不過您，可我這也是為了咱家好啊，這可是咱家飛黃騰達(dá)的好機(jī)會！”
“飛黃騰達(dá)？”孫婆婆語氣一沉，繼續(xù)道：“腳踏實(shí)地自有福報來，你總是想著投機(jī)取巧，這都投機(jī)了大半輩子了，你還不夠，還非要搭上興旺？”
噗！
金萬將手邊的汾酒酒塞拔開，給自己倒上滿滿一碗後，仰著脖一飲而盡。
哈～
金萬擦了擦嘴，悶悶道：“娘，你倒是腳踏實(shí)地了，但你做了一輩子的羊羹，又做出什麼名堂了？”
“到了，也攢不出一個開鋪?zhàn)拥腻X！”
孫婆婆淡淡道：“我這一輩子，做好了羊羹，吃得人都說好，那就是我的名堂，這一點(diǎn)你不明白，旁人也很難明白。”
“至於你說錢不錢的，起碼這宅院，還有你，都是我賣羊羹的錢賺來養(yǎng)活的。”
“難道這還不夠嗎？”
嘩啦～
酒花四濺，金萬再度幹了一杯汾酒，他自認(rèn)為跟母親說不通，所以也不想多說了。
“太奶奶！”金興旺語氣一揚(yáng)，正色道：“興旺沒求你辦過什麼事情，隻求您幫我這一次……你知道嗎？那個胡癡兒都在顧先生家隨意進(jìn)出了。”
“那個半天打不出一個屁的癡兒，哪來的本事討先生歡心？定然是他爺爺出麵，才讓胡癡兒能夠跟在先生左右！”
“太奶奶，你可知早上那胡癡兒都欺負(fù)到我頭上來了！”
“我可不想被一個癡兒比下去，你一定要幫我啊！”
聽到這，孫婆婆臉色一變：“你們已經(jīng)去找過顧先生了？這架勢，結(jié)果也不太好吧？”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索性也就不隱瞞的金興旺當(dāng)即將早上拜訪顧寧安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太奶奶！你想想，能讓必死之人死裏逃生，動動嘴皮子就是百兩銀進(jìn)賬，這擱誰誰不想拜師？”
“如果我也學(xué)會了本事，說不定還能帶著咱延年益壽，也做個長生不死的快活神仙呢！”
說話間，金興旺臉上的表情甚是誇張，濃濃的欲望從一個十歲的孩童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孫婆婆摸了摸金興旺的腦袋，正聲道：“興旺啊，且不說太奶奶沒那麼大的麵子，就是有，我也不會去開這個口。”
“為何！”金興旺臉色一變，顯得極為詫異。
孫婆婆應(yīng)道：“有些事情強(qiáng)求不得，早上你們已經(jīng)失敗，就證明你與顧先生沒有師徒緣份……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你明白嗎？”
金興旺臉色驟變，高聲道：“我不明白！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太奶奶，求你辦這麼點(diǎn)小事都推三阻四的！”
“你還不如那胡癡兒的爺爺管用呢！”
越說情緒越激動的金興旺臉色漲紅，他退開幾步，指著擺放在一旁的烤餅爐，厲聲道：“記性也不好，讓你別出去擺攤也整太要跑出去，也不知道你賣那些個羊羹又能掙幾個錢！”
哐啷！
烤餅爐摔到地上發(fā)出一陣脆響。
這跟了孫婆婆一輩子的烤餅爐，沒有壞在炭火燒燎上，倒是毀在了自家人的手裏。
“興旺！你胡鬧！”金萬一拍桌子，擼起袖子朝著自家孫兒走去：“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
原本還因?yàn)樽隽隋e事而頓在原地的金興旺一聽這話，看著一臉彌漫的太奶奶，望著氣勢洶洶的爺爺，他不禁拔腿跑了出去。
許是怕被打，許是怕看到太奶奶眼中的失落，金興旺此刻，隻想逃離……
“小子，你別跑！”金萬追著金興旺就是衝了出去。
一時間，其樂融融的屋子頓時變得冷清起來，唯有一桌的殘羹剩飯，一地的碎片和一位出了神的老嫗……
……
一瘸一拐的金興旺被金萬提溜著往迴走。
當(dāng)然，前者的瘸腿不是金萬打的，而是在逃跑過程中，不慎踩空摔了一跤。
“迴去給我好好給太奶奶賠不是，記住了嗎？”金萬的語氣異常嚴(yán)厲。
金興旺自知有愧，低聲應(yīng)道：“知道了。”
很快，金家爺孫迴到了宅院內(nèi)，宅院內(nèi)漆黑一片，似乎孫婆婆已經(jīng)睡下了。
正堂內(nèi)，桌上的飯菜和地上的碎片已經(jīng)被清掃了個幹淨(jìng)，金萬來到孫婆婆的屋門前，叩門道：“娘，娘你睡了嗎？”
見久久沒有人迴應(yīng)，金萬當(dāng)即推門就進(jìn)去了。
屋內(nèi)很黑，隻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隙照進(jìn)來，讓金萬勉強(qiáng)能看到自家老娘的身影。
此刻，孫婆婆正趴在桌上，桌前擺著一個用黃泥修補(bǔ)好的烤餅爐。
湊近之後，金萬聽到了微弱的鼻息聲，這也讓他鬆了一口氣。
“娘，娘。”輕晃了下孫婆婆的肩膀，金萬低聲道：“上床上睡去吧，這桌上睡硬得慌。”
睜開眼的孫婆婆坐直了身子，渾濁的眸子中透露出滿滿的迷茫：“你是哪個？”
“娘！甭開玩笑了，我是你兒啊。”金萬打了個哈哈道。
孫婆婆皺眉：“我兒？我怎麼一點(diǎn)都不記得了？這是哪兒啊？”
聞言，金萬吞了口唾沫，急切道：“這是咱家啊，您不會連這都忘記了吧？”
“興旺，興旺！”
“這是你曾孫兒，你還記得不？”
金興旺低著頭，悻悻道：“太奶奶，我錯了。”
盯著金興旺看了一陣，孫婆婆搖了搖頭：“記不得了……”